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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派饭
疯老爷子●流金岁月
改革开放以前,村里没有食堂,更没有饭店,干部下乡都是到老乡家里吃派饭。吃一天派饭每人给老乡家里一斤粮票五毛钱。老乡们都尽可能地把家里的好东西拿出来给干部们吃,干群关系十分融洽。
派饭吃多了,吃出来的故事自然就多。
有户老乡三代单传,第三代小男孩取名圣宝,是全家的小皇帝,家里一有好吃的都要让着小圣宝。有一天来三人到他家吃派饭,出于礼貌,圣宝妈没让圣宝上桌子,把小圣宝急得从门帘缝里一个劲儿地看,一边看还一边数落:“吃鸡蛋呢、吃豆腐呢……”
他妈妈一边干活一边劝他:“别急,叔叔们吃完了就让圣宝吃。”
“吃光了呢?”
“不会的,叔叔们不是没吃鱼吗?那就是给圣宝留着呢。”
话音刚落,有人就吃了一口鱼,圣宝忙喊:“吃呢!”
他妈妈说:“吃也没事,叔叔们只吃上边,不翻过来,下边给你留着。”
听了妈妈这话,小圣宝把注意力全放到下边的半条鱼上了。鱼终于被翻过来了,小圣宝再也绷不住了,他一个箭步蹿到了炕上,一把揪住翻鱼人的耳朵,小眼睛瞪得溜圆:“我妈说不让你翻,你怎么翻了?”
还有一家被派了全天的饭,早晨刚放上饭桌,小孩就把屎拉到了炕上,正要打扫,吃派饭的工作队就进门了,情急之下主人忙把饭碗扣在了屎上。快吃完的时候,一个队员发现了扣屎的碗,好奇心催着他揭开了碗下的秘密。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大眼瞪小眼,一个劲儿端详哪个是那扣屎的碗。老乡进来说:“怎么光看不吃呀?”大家说怕遭遇扣屎的碗。老乡不好意思地笑了,用手一指放在窗台上的碗说:“那只碗是扣屎专用的,没放到桌上。”
学大寨那会儿,干部们只允许农民种高产作物,偷着种的杂粮一旦被发现,不管长了多高,都要被毁了重种。因此,干群关系逐渐紧张起来。受害严重的村,老百姓都联合起来不给工作队做派饭,派到谁家,谁家就花一斤粮票五毛钱,从小卖部买回一斤用锤子都凿不动的桃酥,吃饭的时候就给每人摆上两块,还免费送上开水一碗。工作队要吃饭,他们就说:“学大寨忙得没空做,你们给的钱和粮票只能买到这些,不年不节的我们都舍不得吃,你们可别生在福中不知福呀。”
我赶上了个吃派饭的尾巴,1980年,我被抽去搞土壤普查,吃的多是村集体给做的饭,也有的村沿用派饭的老传统,让我也有尝到派饭的滋味。
去的第一家就闹出了笑话,那天我们吃的是菠菜炖粉条烙大饼,吃得很顺口,很开心,可老乡每给我们添一次菜,就说:“慢慢吃,还有汤呢。”
因为这句话,我们总也撂不下筷子,可把肚子都快撑破了,汤也没上来,实在受不了了,只好对老乡说:“汤好了吗?我们喝口就走。”
老乡说:“随便喝,锅里还有的是呢!”
这时我们才明白,原来老乡说的汤,就是我们吃的菠菜炖粉条。
我们去的第二家比较邋遢,端上来的一瓦盆秫米粥,落着一层灰,一盘煲小咸鱼,煲得黑不溜球。为了对得起肚子,我们只能用勺子把粥皮刮到了一边,从中间掏着吃。刚吃到一半,一只老母鸡就飞到了炕上,并勇敢地和我们从盆里抢粥吃。坐在炕沿的一位同事伸手一比划,老母鸡就掉进了盆里。我们齐声呐喊:“老母鸡掉盆里啦。”老乡赶紧进来把鸡赶跑了,然后把粥盆端了出去,让我们等一会,她要再做一盆。我们都说吃饱了,把钱和粮票往桌上一扔,就赶紧逃回了驻地。
现在下乡再也吃不上派饭了,想起当年的派饭,有很多苦涩,但更多的还是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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