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5日 星期一 早上5点 清晨惊醒的时候是四点四十分。吓醒的,我做梦了,梦中我和三个小女子穿上浅蓝色的上衣和裤子,把白色三角巾在头上扎成燕尾状,在浓郁的香气中被带进肯德基的后厨。分派我站在案前,把炸好的鸡块装进盒子里。我利落地装着,心里盘算着,我有一份晚上下班后的兼职了,真好,这样我就可以干两份工作,挣两份钱,让爸妈和儿子有多一些的钱花。儿子,小狗狗。恍惚间,觉得我还有过一个女儿,我把她送给崔姐了,崔姐又把我的女儿交给她婆婆带着。我看见女儿小小的身影,她穿着崔姐的那件贼难看的旧衬衣,领窝里露出她全部的小胸脯,下摆盖住了膝盖,脚上趿拉一双又脏又破的大拖鞋,冻得哆哆嗦嗦的,踢踢踏踏地跑过来,向我这边遥望,眼神中满是怯懦和希翼,她在哭着找妈妈。我心好痛,痛得要命,恍惚又在跟崔姐哭着说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能把女儿给你了,央告她告诉我她婆婆的电话号码,我要把女儿接回来。 梦太真切了,以至于我在哭醒以后的一段时间内都弄不明白,我到底有几个孩子,冲动得直想给妈妈打电话,问问我是否真的还有过一个女儿。唉,心痛死了,这算是什么梦啊,前一半是欢喜,后一半是痛。 这样就完全醒了,已经五点钟不敢再睡。真不愿意想过一会儿还得上班去的事,我还是想想再过半个月,就能放春节长假回家去,就能见到儿子啦。跟儿子在妈妈的火炕上玩,把爸妈留给我的杜梨、红薯干什么的一个劲往嘴里塞。儿子耍赖了就跟他滚在一起,想腻多久就腻多久,甚至从早上腻到中午也没有关系,那种幸福的感觉真好。 唉,现在可不是在老家的热炕上,今天也不是周日,过会儿还是得上班去,又得像狩猎队的猎狗一样被人家套上嚼子,规规矩矩的在那些莫名其妙的文字中奔忙了。 晚上10点 面膜配方:两片西红柿压烂取汁一勺半,面粉半小勺,蜂蜜一小勺。额头又出来一个新痘痘,个大,鲜红。 哼!崔姐,她只比我大七岁,早半年进的这个出版社,就总对我颐指气使,最讨厌她胸大脑残还自以为是,今天她又发表出新观点来讨论减肥问题。年关将近,她又得提前做好跟脂肪战斗的计划了,在她来说,这就是忽视不得的头等大事。 她说:“现在处于非常时期,从往年过年的经验来看,过年的几天里,脂肪好像先储存在一个罐子里,然后才慢慢地持续不断地从皮肤底下冒上来,所以中国人的过年,实在是减肥的死敌!” 我悄悄瞄她一眼,这周新买的那件长款的灰绿色的羊毛衫,裹着她三十六岁的圆乎乎的身体,毛衫外面还套一件黑色长马甲,一直包到屁股下面。她长了一副壮硕的身板,这种颜色搭配的穿着效果就算是不错的了。崔姐能把体型好歹维持下来,也真是付出了不少辛苦,每天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我们几个人都是一边说着话,一边把食物往嘴里填,而崔姐,她不知花了多少个饭时,多少月,多少年,为自己的体重担心,完全放弃了口腹之慾的乐趣,生怕吃进的每一口食物,咽下喉头以后就变成了脂肪块突突地冒出来。 这个出版社的三排电脑后面,坐着十七个像我这样的人。做编辑比作农民工还辛苦,干的全是没有建设性的活儿:接受崔姐分给你的稿子,研究它,哪怕它是出自某个疯子之手,你也不能不把它当真,你也得把它修改通顺,然后录入到电脑里。我们的毕老板号称是毕昇的嫡系传人,又是卓有成效的社会活动家,他总能整来不掺假的出版社号码,然后躲在粉红上衣和西装裤下,做他的高雅生意。一干需要发表论文评上职称的人众,也能在他这儿实现银货两清,更别说还有刊登广告的收入了。钱让毕老板膨胀得像大冬瓜似的。 取食的规则不容怀疑,有蝉就有螳螂,有螳螂就有黄雀,有黄雀就有老鹰,这就是大自然的生存法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