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忘的一顿饭】 014 奶奶九十岁生日大餐 [复制链接]

流云一朵

主楼

发表于 2013-10-27 09:0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昊哥于 2013-10-27 10:56 编辑

奶奶九十岁生日大餐

奶奶1921年出生，今年90岁了，历经90年的风风雨雨和生活坎坷，依然耳不聋眼不花，身体健康，精神矍铄。六月初八是奶奶的生日。

我开车在初七那天赶回娘家，我在外地的亲人也纷纷从四面八方陆续聚来为奶奶祝贺90大寿。父亲坐火车从烟台赶来，三叔开车从潍坊赶来，三姑坐客车从威海赶来，堂妹坐飞机从成都赶来，妹妹坐豪华依维柯从烟台赶来......

我们为奶奶精心准备了各种各样的生日礼物：两个精美的双层生日大蛋糕，上面用果酱做成的大红寿字鲜艳夺目，用奶油做成的寿星老人栩栩如生；漂亮时尚合身的新衣服；奶奶能吃的水果（奶奶只剩下一个牙齿了）：香蕉、芒果、木瓜、荔枝、葡萄、杏子、桃子、西瓜......

我们自己动手为奶奶准备了两桌丰盛的寿宴。菜肴有各种海鲜：花蛤、海螺、扇贝、海虹、海肠、大虾.....鸡有两种：风干鸡、红烧鸡块；鱼有两种：名贵的虹鳟鱼、中华鲟鱼；肉类有：酱牛肉，红烧猪肉；蛋类有：松花蛋、鹌鹑蛋。......山珍海味大约20多钟，各种已经洗好的青菜竟然没用上!饮品有：高档的白酒、红酒、啤酒、果汁、鲜奶、酸奶、......总之，每个人都能找到适合自己口味的菜肴和饮料.......

面对满桌的美味佳肴，伴着对奶奶祝福的欢声笑语，我们一家人沉浸在其乐融融的气氛中，尽享着这难得的天伦之乐。席间，怕胖的人不敢吃肉，怕腥的人不敢吃鱼，怕上火的人不敢吃辣......多数人都举着筷子犹豫着，迟疑着，不知道该吃啥才最适合自己。
这时，不知谁说了一句：“要是今天这桌菜突然摆到以前闹饥荒的年代，饿的半死不活的人面前，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没成想，因为这句话和这顿丰盛的寿宴，一下子拉开了长辈们集体忆苦思甜的序幕.....
60岁的二婶立马说：“绝对会撑死几个！”80后的堂弟不相信地说：“没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吧，还不知道饥饱了吗？”“这是真的，我们村某某的娘，就是因为平时总吃不饱，年除夕吃饺子吃得太多撑死在大年夜！”二婶说得有名有姓。
60岁的大姑也说：“我们上初中的时候，（大约60年代初期）老捎菜团子，菜团子也不能吃饱啊，早上刚出村口，就把准备中午吃的菜团几口吃下肚子了，中午只好结伴到田野里挖野菜充饥。”
58岁的二姑也说：“那时候就盼着生产队分地瓜干了，瓜干当时被称为‘二级饼干’嚼在嘴里那个香啊，就别提了！”
奶奶说：“咱村的京（一个快50岁的男人）当时就是用瓜干救活的，出生后他娘饿得没奶，他饿得哇哇叫哭，他奶奶抱着他在场院边跑趟，急等着生产队分瓜干救命啊。”大家听了唏嘘不已。
64岁的父亲又给我们讲起了听过无数次的，他在10岁那年的冬天跟爷爷去外村刨遗留在地里的烂地瓜（为了做全家过冬的粮食）的故事。天不亮就上路，过河时不小心掉到了冰窟窿里，父亲穿着结冰的棉裤刨了一天的烂地瓜，晚上回家时，棉裤上仍然挂着冰碴。
90后的女儿问：“姥爷，为啥要吃烂地瓜啊，好的呢？”大家轰堂大笑......
二姑又说：“那个岁月，真不知道是怎么挺过来的，把花生秧子，花生皮，地瓜秧子都磨碎吃光了。那些秧子好苦，好难吃啊，一闻就想吐！”2000年后的小侄女好奇地问：“花生都让谁吃了啊？”又是一阵大笑......

奶奶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那个时候的孩子都饿得皮包骨头，夏天可以看到肚皮都透明，里面透着绿，那是长期吃菜吃的啊。走路都贴近墙根，出来玩也是都靠墙坐着，哪里还有力气打打闹闹啊。也没有一个胖子。”

80后的堂弟开玩笑地说：“那样倒是挺利于减肥的。”（不到30岁的他，已经200多斤重。对减肥比较感兴趣。）

大姑忽然岔开了话题，说：“现在的孩子，有几个头上长虱子的？我们小的时候，没有一个不长的。下了课，我给你抓，别人再给我抓，一个连一个，像猴子捞月亮一样穿成一串集体抓虱子。上课听不进课，就观察前面同学头上的虱子，身上也长，衣服就一件，白天不能脱下来，只有晚上脱下来在煤油灯下面抓虱子。”“哈哈哈....”90后的女儿和2000年后的小侄女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女儿笑够了，问大姑：“姥姥，你们那时为什么不洗澡，让身上长满虱子啊，是不是你们太懒了？”大姑委屈地说：“不是不是，第一因为没有衣服换洗，第二因为没有水，全村就一口深水井，挑水很远，还要排号，哪里舍得浪费水啊。”

“ 说到缺衣服，”奶奶又说：“咱村某某他爹，就一条裤子，脏了只好在中午太阳最毒的时候脱下来洗洗，腰里先扎个包袱。”

“说到虱子”50岁的三叔说：“当时咱家的老南屋里的跳蚤特别多，晚上睡觉在身子底下拱来拱去的，哪里让人睡啊！”堂弟说：“你们不会喷点农药吗？”三叔说：“还农药呢，当时只有一种敌敌锑（一种剧毒农药因为残留高现已停产多年）还是供应的，根本买不到，每年每家分不到一两。谁舍得用？那时候没有喷雾器，用一种叫‘吹子’的工具用嘴向外吹，不敢用力太大，怕多吹了。”90后的女儿又问：“那就等着让跳蚤咬你们啊，跳蚤大不大，咬一口啥样？”难怪女儿不知道虱子和跳蚤，连70后的我也对这两种小动物的记忆有点朦胧呢。
奶奶说：“治跳蚤也有笨办法的，早上在土炕前撒上一层草木灰，然后把炕上的跳蚤扫到炕下的灰里，它们就再也跳不起来了，然后把灰扫出去投到火里烧，这样可以消灭一批。可是几天的功夫炕上的跳蚤又分生满了。”

天哪，身上，头上长虱子，炕上有跳蚤，吃不饱，穿不暖，这日子可是够艰苦的！想一想现在我们的衣橱里的衣服多得成灾，每天早上都为不知道穿哪一件而犯愁，去饭店吃饭，大虾海鲜之类的东西经常剩到盘子里没人吃！我们吃的、用的、穿的都追求名牌......对老一代艰苦的故事，新一代的年轻人可是真得象听神话故事一样不能理解啊。

一片沉默，几声叹息，继而又是一片欢声，一阵笑语.......

最后，我故意逗奶奶：“奶奶，还是原来那些土地，人口却多了，现在我们的生活反而这么好了，你知道为啥吗？”奶奶一点不含糊地说：“知道啊，是老毛（毛泽东）领着打跑了鬼子和国军，但是日子没过好；是老邓（邓小平）领着分了地单干，日子才过好的！”

我敬爱的、亲爱的、可爱的90岁的奶奶！心里明镜一样！

奶奶突然叹了一口气：“哎！你爷爷真是没有福气啊！一天福没享，一口好东西没吃就走了，他要是在，看到你们这么浪费东西，早气坏了！（爷爷出了名的节俭，哎，那个年月，不节俭行吗？）”

难忘的岁月，难忘的记忆，深深地刻在老一代人的心里！生活在交通发达，物质丰富，生活条件优越的今天，他们知足！可是在新一代人的眼里，这个社会却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不尽人意！

奶奶的生日，一个亲情荡漾的日子，一个欢声笑语的日子，一个幸福洋溢的日子，这顿美味大餐，还有岁月赋予的所有酸甜苦辣，我们会用心来品尝并且铭记！

（流云有感于奶奶90岁生日，写于2010年7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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