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3-2-2 11:17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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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桥附近有一个大杂院,一点儿也不起眼,和千千万万的大杂院没什么两样儿。这里的人很普通,就是那些吃饱了就不饿,天黑了就想睡觉的老百姓。发生在这里的故事也一点儿不新鲜,说起来都有点儿絮叨,可是我爱说,因为这故事是真实的,有一种活着的滋味。人活着要是没体会过这样的滋味儿,死了都冤! 讲他们的故事之前,我先介绍一下这些街坊们。
院子门口的胡同是南北走向,院子在东边,门口朝西开。正屋北房住着老两口子,老头姓金,大伙儿都管他叫“二大爷”,七十多岁,膀大腰圆,据说过去在天桥的跤场里撂过跤。二大爷是旗人,别人都说二大爷过去是皇族,姓爱新觉罗,显赫的身世当然是令人羡慕,可二大爷最不爱听的是这句话。
皇上都骑马我敢骑(旗)人?”二大爷说。
二大妈和二大爷比起来正好相反,清瘦矮小,虽然老了,从眉清目秀的样子看,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漂亮媳妇儿。 二大爷老两口子没有孩子,二大妈一生气就老说:“谁缺了德了呢?怎么到了儿我落了个绝户?” 二大爷也会说:“天下的老母鸡不是都会下蛋。”
老两口子没孩子,全院的事都帮忙,加上住在北房,北房为正,又是那么大岁数,这间屋子俨然就是这个院子里的最高指挥部,全院的街坊都仰着头看着这老两口儿。
西房两间住着两家街坊,一个姓董是个中医大夫,四十多岁是个光棍儿,挨着他住的是一对年轻小两口儿,男的叫柱子是个开出租的,女的叫英子是个超市里的售货员,两人有个孩子叫大熊,二大爷最喜欢,大熊整天除了上托儿所就长在二大爷的屋里。
东房也是两家,一家街坊是个女人,也是四十多岁,院子里的人都叫她关姐,丈夫死了几年也没再嫁人,有个儿子二十多岁叫二宝,没结婚也没工作,听二大爷的口气说,这孩子不学好。
另外一家自己买了房子,把房子租了出去,房子不断地更换主人,最近住的这个人叫全院子的人都感觉神秘,租房子的是个姑娘,外地人,没人知道她是干什么的,白天躲在屋里不出门,晚上才出去。院子晚上要插门,等门的事是二大爷干了一辈子的差事。姑娘常常是半夜回家,二大妈特别地不乐意。
“你成看门儿的了,叫我说这门以后就别插了,凭什么老给她等门?那丫头连句客气话都不会说。”二大妈撅着嘴说。 “我等门是为了防贼,不插门丢了东西怎么办?”二大爷说。 “这院子住的都是穷人,有什么可偷的?”二大妈说。 “不值钱也别丢了,偷了你的裤子你光着眼子上街?”二大爷说。 “也没见过这样的姑娘,昼伏夜出的怎么跟耗子似地?”二大妈说。 “甭管人家,一块儿住的街坊,图的是和气。”二大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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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大妈,大熊昨天晚上有点不合适(有病)去不了托儿所了,我们那又请不了假,您给我看一天得了。”早晨英子抱着儿子大熊站在二大爷门口说。 “把他给我抱进来,你走你的!”二大妈迎出门抱过孩子说。 “这小子又是耍赖不乐意上托儿所对不对?”看着满脸精神的大熊二大爷说。 大熊五岁,还不到上学的时候,进了屋爬到床上说:“不对,爷爷,我真的发烧了。” 英子走了,大熊吵着说:“奶奶,我想吃糖葫芦儿。” “这是他妈有病吗?糖葫芦退烧是怎么着?”二大爷乐着说。 “甭废话,赶紧给我孙子买去!”二大妈拿着热毛巾给大熊擦着脸说。
二大爷坐在靠窗户的八仙桌子上喝着茶,透过窗户院子里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听了二大妈的话站起来说:“你就惯着他吧,我瞧明儿上学怎么办?” “你倒是去不去吧?”二大妈听了说。 “去,我去不得了吗?也不是谁是谁的孙子。”二大爷说着走出了门。
二大爷出了门,关姐正好买菜回来,看见二大爷说:“我买了点儿芹菜挺好的,您留几根儿吧?” 二大爷说:“问你大妈去,我不管这个事,我得给大熊买糖葫芦儿去。” 二大爷出了院子,关姐进了屋。
“二大妈,这芹菜多新鲜,您留几根儿吧?”关姐说。 “我这儿摘韭菜呢,中午烙点儿馅儿盒子吃。”二大妈说。
两人正说着话,东屋那个昼伏夜出的姑娘走了出来。姑娘穿着一件浅蓝色的T恤衫,白色的短裤,脚下一双拖鞋,脚趾甲染成了红色分外地显眼。她手里端着一个盆,里面是红彤彤的草莓。姑娘蹲在水管子跟前,一边洗草莓一边用手撩着挡在眼前松乱的长发。
“瞧见没有,今儿怎么出门儿了?”关姐看着门外的姑娘说。 二大妈也跟着看了一眼说:“昨儿晚上又是半夜,她老出去干什么去呢?”二大妈说。 “我琢磨着没干好事儿,院子里出了这么个街坊可真够烦人的。”关姐说。 大熊也看见了姑娘说:“奶奶我想吃草莓。” “草莓晚上给你吃,这会儿等着爷爷给你买糖葫芦儿去了。”二大妈说。
关姐提着菜回到自己的屋,大熊跑出了门来到姑娘跟前,二大妈光顾了择韭菜没注意。 姑娘洗着草莓,抬头看见站在眼前的大熊一笑,露出一排白牙:“你吃吗?” 大熊看了看草莓又看了看二大爷家的门口没说话。
“给你,吃吧。”姑娘拿出几个草莓放在大熊的手心儿里说。 “大熊,回家去,别给阿姨捣乱。”二大妈走出门来拉着大熊说。 “奶奶,我没要是她给我的。”大熊说。 “谢谢阿姨吧。”二大妈说完拉着大熊进了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