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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刀是一把普通的刀。连同刀柄在内,长七寸。刀身呈银灰色,泛着冷冷的金属光泽;刀柄呈古铜色,外形像鱼,有斜条纹;刀镡则像是一只没有翅膀的鸟,鸟眼圆孔形的设计则显得鸟的眼神黯然无光,深邃而悠远。整个望去,刀身从鸟的胸膛贯穿而入,没有血腥,没有挣扎,绝望而寒冷。
买这把刀的时候,我刚失去我的第七份工作。这曾是我热爱并引以为豪的工作,我一度以为他是我所干过的工作当中最为接近我喜欢文字的梦想的工作了,可我最后还是丢了它。这份工作还是“单眼皮”托朋友帮我搞定的,当然来的轻松,去的也容易。
“单眼皮”其实长着双眼皮,而且还是我的老婆。但我还是喜欢跟别人一样称呼她“单眼皮”。她本名单(shan)颜萍,因很多人都喜欢把她的姓念成dan,且颜萍和眼皮读音也比较接近,故得此外号。
从报社出来的时候,我两手插袋,却并没有要给单眼皮打电话的意思,既然是通过她的关系才进的公司,想必我出来之前,主编也早已电话和她“商量”过了的。天气异常的闷热,乌云蔽日,想必不久就会有一场暴雨光临这座城市。就连空气中的灰尘都显得躁动无比。我突然想不出接下来要去哪里,只是就这样漫无目的的逛着。可乌云并非漫无目的地闲逛,他们像是目的明确,纪律严明的军队,在迅速地占领这座城市的上空,疲惫的太阳也正黯然地向西撤去,奔涌的人群和车流里,我隐约看见有莫名的恐惧和压抑正潜伏着,蠢蠢欲动。
我在路边要了杯冷饮,在要冷饮的时候我顺便点了支烟,点烟的时候我一直在想我现在要干什么去?想的有点出神,以至于我接过冷饮钱都没付就准备走,幸亏卖冷饮的小姑娘及时叫住了我,我不好意思地连连道歉,并把钱给她。女孩并没在意,她笑着说,走神很正常,特别是在这样闷热的天气。我愣了愣,似乎在思考出神和天气有什么关系。小女孩疑惑地看着我,她以为我不信,接着说,我在电影里看的,说是在接近41度的高温天气,人的意志往往不容易被人所控制,因此而出神,甚至,甚至不由自己地杀人。我说,哪部电影?女孩想了想说,忘记了,好像是福尔摩斯系列里的。我奇怪地笑了笑,那,今天多少度?女孩说,39度。我点点头喝着我的冷饮转身走了,再也看不见女孩的表情。
我拐进这条老街的时候,已经没了太阳,时不时还能听到轰轰的雷声,可雨仍旧没下。但越是这样就越是燥热。我的脚步情不自禁地停在了一个杂货摊前。这条街已经离我住的小区很近了,我每天早上买菜的时候都会经过这里。杂货摊往前五十米的一个超市右转进去一百米就是我每天买菜的地方了。
我每天都能看到这个杂货摊,也每天都能看到那把刀。确切地说应该是一模一样的很多把这样的刀,也还有其他款式的,但我一眼就看中了这款,并且也只买了一把这样的刀。杂货摊主是个中年人,赤膊着上身,左臂上还纹着一条蛇一样的龙,显然纹身的手法极差,所以这条龙才全无生气。男人生的浓眉大眼,留着唏嘘的胡茬子,眉间隐约有条淡淡的疤痕。我极不喜欢这样的人,我似乎能猜到他刀光剑影的过去,这样的人太过粗鲁,感觉缺乏点书生气。读书人对这个一般都比较看重的。可惜我顶多只能算是半个读书人。
我上过大学,但是没能毕业。上到大二的时候,累积挂科三门,其中三门均是英语,按照学校还在试验且刚实施的规定,我必须留级。这是多么滑稽的事情,在我看来,小学六年,高中三年虽说不上优秀,但至少都还没有留过级,没想到被人称为天堂一样的大学还有这规定。我曾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尝试着别的可能挽救的法子,我给辅导员送了礼,一瓶红酒加一条烟,辅导员有些尴尬地接过东西,然后语重心长地对我说,这事比较棘手,我看你还是接受现实吧。临走的时候,我忽然想起辅导员似乎忘了把我半个月的生活费还我了。
男人看着我一直盯着那把刀,笑了笑说,买吗?我看的出他的笑太假,是很轻蔑的。
我说多少钱。可他并没有跟我谈价钱,只是一味地给我介绍这把刀的材质什么的。我全然没有注意,眼睛只是盯着刀鐔那处只黯然神伤的鸟。
男人最后又问了句,看你文文弱弱的,买刀做什么?他的前半句说的很小声,但我还是听见了。对啊,我买刀做什么呢?经男人这么一问,我也不禁开始问我自己。
哦,那个,我买去杀,杀鱼的……单眼皮最喜欢吃鱼了。
良久之后,我喃喃地答道。
杀鱼?男人惊讶的表情,以至于在几个月以后我将刀子割破自己手腕,且又将刀插入自己左胸的时候都仍然历历在目。
对,杀鱼。我说。
这时候一声惊雷盖过了我的声音,大雨倾盆而下。
2、
单眼皮是真的喜欢吃鱼,尤其最喜欢吃我烧的酸菜鱼。秘诀就在于我腌制鱼肉的时候除了放蛋清还会加入少许的白糖,这让鱼肉吃起来更加鲜美。烫鱼的时候,火候的掌握也很重要,火太大,则鱼肉就会变老,吃起来也不够鲜美。
单眼皮一直嚷着要我教她,我也没有拒绝,只是每次学到一半不是同事聚会就是公司会谈,又或是哪个朋友又有事找她。几次无果之后,想学的心和想教的心便都淡了。单眼皮跟我不一样,她人长的漂亮,能说会道,且又是一家化妆品公司的创意总监,交友甚广,所以她总是个大忙人。也因此,家里的家务一般都是我的。六点起床,洗漱完毕就去买菜,然后把浴室的水放好,单眼皮有早上洗澡的习惯,这才去做早点。实在没有时间做早点的时候就到楼下给他把早点买上来。她总是喜欢吃路口那家的牛肉羹。当然,从现在开始,接下来的几天基本上已经不存在没时间做早点的情况了。
买回来的刀,我并没有用来杀鱼。只是找了几块碎布包着放在了我修理小电器的工具箱里,我没有打算把它锁到抽屉或是橱柜里,一般情况下那些地方都容易被单眼皮看到,反倒是我的工具箱,她从来不翻的。况且我也不知道我要买它回来干嘛,至少到目前为止,我对于这把刀仅就喜欢和怜悯而已。怜悯这词或许不太恰当,但一看到那只没有翅膀的鸟,被锋利的刀身洞穿了胸膛,我的心就有说不出的疼痛,我觉得那就是怜悯,虽然是连我自己也看不懂的怜悯。
跟单眼皮结婚的时候我已经二十八岁了。父亲已然去世两年,母亲虽在,却也年老体弱。我当时正在一家印刷企业做排版设计的工作。我来自西南农村,家境贫寒,加上自己不善言辞,所以一直单身。用现在单眼皮的话说,我当时也没想到竟让你这穷小子捡了个大便宜。我一直没有反驳她的话,一则不愿,二则我实在没有反驳的理由。
我跟单眼皮的婚事,是我姑妈和表妹促成的。表妹曾是单眼皮一起卖化妆品的同事,她跟我姑妈说了这事,我姑妈又给我老妈说了这事,等到我老妈给我说这事的时候,我已经没有拒绝的勇气了。仿佛只要我一开口,老妈的眼泪就会顺着电话流过我的脸颊。姑妈也并没对我们有所隐瞒。试想,人家一出身良好的大美女哪看得上我这穷小子。事情当然没有这么简单,单眼皮的缺点就在于她结过婚,且不能生育。前者问题不大,后者无疑是个致命伤。起初老妈也不太同意,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不能生育总比找不到的强吧。再说她家庭不差,只要有钱什么病不能治,说不准是以前那男方的问题呢。我也知道这是自欺欺人,最终我还是高高兴兴地“嫁”给了单眼皮。
3、
我在报社的最后一篇报道是关于桥南村村长被杀案的。
具目击者和事后交通部门处理现场时所拍摄的画面来看,村长的死状极惨。工程车从死者脖颈出碾过,身首异处,头颅已然压扁,五官血肉模糊,创口处的血渍已经凝结呈乌黑色,且出血极少。有目击者称死者是被几个黑衣人硬推到工程车下的。更为奇怪的是出事路段的交通监控探头在事故发生的几天前无故消失,且还没恢复。但具交通部门和公安局的调查显示只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工程车的车主已然投案,且态度良好。具车主交代,当时下着雨,雾很大,能见度较低。死者撑一把红伞准备横穿马路,伞撑的很低,估计死者也没看到后面驶来的工程车,等等对方都发现时,事故已经发生了。目前相关部门正在进行下一步的善后处理和安抚工作。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几天的走访和暗中调查得知,某集团征收了桥南村北面靠海的一大块地来建设一个电厂,十几年过去了,电厂已投入使用,但征收的款项却迟迟不下。村民纷纷找村长询问,村长无奈最后只好走上了漫漫的上访之路。这条路当然不好走,第一站到市长办公室便被驳了回来,到省里的时候,已然莫名其妙地被刑事拘留,直到一年后村民的罢选,死者才得以出狱。正当死者准备再次上访的时候命案发生了。
命案发生时,主编灵敏的嗅觉便知道有头条新闻了,一再嘱咐我们无论如何也得好好挖掘。只是没想到,当我的报道才见报的第二天,主编便和蔼地告诉你,你可以走人了,理由是浪费报社资源,事情已经清楚不过了,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有什么好挖的。一看就不是做媒体的料。
我没有再挖这个新闻,饭碗都丢了还有什么好挖的呢。当然谁都看得出这里面的猫腻又何必非要去捅破呢。我开始深挖更有意义的新闻,那便是我的邻居。
邻居是个独居的年轻女人,三十不到。我们从来没有说过话,偶尔撞见也不过点头之交。女人住我楼下,好像没有上班,看不出做什么工作。关于这件事,我还和单眼皮讨论过,可她并不配合。她说,你一大男人,怎么跟个女人似的这么八卦。有时间好好出去找份工作去。整天呆家里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家庭主男了。单眼皮的这句话很有分量,以至于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跟她讨论过关于邻居的任何话题。我想了很久,最后把我八卦的缘由归咎于我曾经做过两个月的报社记者,这是一种天生的对新闻的嗅觉。
单眼皮终究不是我这一类人,她不习惯安静,不习惯沉默,这会让她有种失落感。我则刚好相反。所以,单眼皮有时也会好奇地问我几句,比如:你说那女人到底是做什么职业的?卖的还是二奶?楼下有辆Q7诶,你猜会不会是找那个女人的?那女的是不是又在哭了?单眼皮大概忘了我跟她不是一类人,所以她的那种不计前嫌的性格我是没有的,我有过前车之鉴,当然知道怎么样才能不重蹈覆辙。这时候,我多半会顾左右而言他,嗯,这天应该不会下雨了吧。哎呀,我的电扇还没修好呢。又或是借机溜开,发了这么多求职信总该有一两封回复的吧,我下楼看看。
其实信箱里什么也没有,我也似乎习惯了没有工作的日子,反正上不上班这家庭主男的帽子是丢不掉的。在经过女人门前的时候,我也特别放轻脚步,只是想听听女人到底有没有在哭泣。女人的哭泣已经成了楼道里不可或缺的风景,有客人在她也哭,一个人她也哭。在没上班的那段日子,我时常把女人的哭声当做是一种音乐来欣赏和陶醉。
我突然觉得一个人最悲哀的事,莫过于有太多的时间无法消磨。这是我在百无聊奈的时候突然想到的至理名言,但我没敢把它贴在墙上当做警醒,也没敢和单眼皮分享,我猜她肯定会骂我神经病。这么想着的时候,我也会一个在躺在沙发上冷笑。我觉得我现在的笑声肯定和楼下那个女人的哭声一样的婉转而优美。这时候我突然想到一个工作比较适合我,那就是搽玻璃。两个月以来,我已经养成了每天两遍的搽。有时候我也会想到把那把刀拿出来搽搽。像给自己洗脸一样的搽。可是不管我怎么搽,刀还是刀,始终没能搽出点什么来。会搽出点什么来呢?或许我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是些铁锈,也许,也许是些已经干涸凝结的血块?
我曾经见过女人虐待她的猫,在楼道里,用一根电线拼命的抽打。动作极其优美,可惜却只有我一个观众。我没有鼓掌,也没去阻拦,只是冷冷地看着,看那电线上飞溅的血渍,仿佛是我在刀上就要搽出来且已经干涸的血块。女人披散着头发,穿一件淡粉的睡衣,若隐若现的手臂柔软纤细却又铿锵有力。她抬头看着我,眼神冷峻而犀利,我赶紧返身回屋。
4、
我打电话给殷俊,我杀人了。
殷俊说,神经病。
我说,真的。
殷俊说,好吧,你杀了谁?
我说,不知道。也许是单眼皮。
殷俊说,你真的神经病,这个电话你已经打了至少十一次了。
说完殷俊就挂了,我本来还想问他哪有那么多。我接着又打过去。
我说,你知道单眼皮在哪吗?
殷俊说,你自己老婆,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殷俊说这话的时候我仿佛能看到他一脸无奈的表情。
我说,或许我真的杀了她,我打她电话没人接。
殷俊说,你杀了她和我有什么关系?别在骚扰我了。
我知道他要挂电话,所以赶紧问了句,你真不知道她在哪里?电话那边只有嘟嘟的声音。
所有的事情都来得太突然,连我自己都完全无法预料。我用手机的光照了照手里的刀,血渍的颜色殷红且还没有干涸,显然是不久之前才有的,我全身上下除了头有些沉重地疼痛,感觉不到还有哪里不适,手上显然也没被划伤。可以肯定血不是我自己的。这时候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我再开机可几秒之后屏幕又黑了。现在应该是晚上,屋里很黑,本就没有光线,加上酒精的作用,我感觉大脑完全不听使唤,昏昏沉沉的,更分辨不出什么来。
难道我真的杀了单眼皮?!
我跟单眼皮争吵,是在女孩虐猫的第二天中午。那天一大早,就有一辆奥迪开到小区楼下,我当时正一边搽窗户一边看这街上的一群嬉戏的小孩出神。听到车子熄火的声音,我以为又是找楼下女人的,可谁知从车里出来的竟是单眼皮。她好像浑身瘫软无力,被一个西装革履的男的搀扶着下了车。单眼皮好像是喝了很多酒连站着都有些吃力,她跟男的推攘着说了句什么,男的慢慢放开了手,自己上车走了,临走时又回头看了单眼皮一眼好像又交代了句什么。后来我知道,那个男的就是殷俊。
单眼皮回来以后什么也没说就倒头大睡。我也没说什么,知道她还要睡一会就继续搽我的窗户,搽好窗户我开始给她做醒酒汤。我去屋里看了看她,满身的酒气,狼狈不堪。我把卧室的窗户打开,又替她脱了鞋子,把脚给她放到床上。这时候,我不经意间发现单眼皮的衣服居然少了颗扣子。
我坐在床边,凝视着那颗没有扣子的扣眼,仿佛是看着一只手正一寸一寸地拨开眼前这件衣衫。我的心微微抽搐。
事后,单眼皮始终没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我只知道那个人叫殷俊,是她同学,她们是在同学会上碰到的,只是通宵喝酒聊天,并没有我想的事情发生。但是她关于那颗消失的纽扣和殷俊既然是同学为什么不直接送到楼上来的疑问却一直无法让我释怀。我以两个月的新闻记者的嗅觉仿佛嗅出了点猫腻。
单眼皮干脆直接把话题甩到我的身上来。她说,你觉得你像个男人吗?没有我你能有今天,能做你舒舒服服的家庭主男,能开现代,能住这样的房子?
我也毫不示弱地把皮球踢了回去,你像女人,你给我生个孩子看看……
我知道我的话重了点,但那时的我已然控制不住自己。她的话仿佛一根针一下子扎破了我积攒多年的压抑和愤怒。而刀鐔上的鸟,也好似在我眼前又活了过来,它开始挣扎和反击,用它血肉模糊的躯体,在锋利的短刀上扑腾和嘶鸣。
之后的日子极其平静,我们没有争吵,没有温存,如同一张床上躺着的两具尸体,沉默而冷寂。
周围一片黑暗,这个曾经我所熟悉的房间此刻对我来说依然陌生,我分辨不出什么东西摆放在哪个方位。酒精还没散尽,我垂着头,用手摸着冰冷的刀刃,就好似摸着的是单眼皮冰冷而光滑的肌肤。我确信她已经被我杀了,可我就是找不到她的尸体,也许是躺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我是怎么杀的她呢?我也已经什么都不记得,我只知道我出去喝酒,喝的伶仃大醉,一进门口就躺地上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手里只有这把刀和刀上的血。
我一进门就真的睡着了吗?还是发生了什么我不记得的事了呢?头有些痛。我不敢细想。可我不得不想,一闭上眼睛,就是单眼皮惨白的面无血色的脸,胸口俨然插着我买来的那把短刀。现在的我全然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似乎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有的只是些许的哀伤。
单眼皮真的爱过我吗?我不知道,或许我们不过两个互相取暖的陌生人而已,可我又为什么要哀伤呢?在我这一走神的瞬间,我的脑海里闪过单眼皮急切的送我上医院并为我的病情和医生大吵的情景,还有她四处奔波为我寻求工作的场景,她怕我没事在家闷,还找人来陪我打麻将的情景。。。。。。
为什么这些事,我以前一直都不记得呢?我大吼一声,不敢再让自己想下去,我知道我脆弱的神经正在一点一点的奔溃。这时候有铃声在响,不是手机,手机已经没电了,铃声是我右手不远的地方传来的,我一回头就能看到沙发边的桌上的座机在闪亮。可铃声只响了三声就停了。单眼皮已经死了还有谁会打这个电话,我没有接到,如果接到我也许会大声地告诉她:单眼皮已经死了,真的死了,再也不会接电话了!
我慢慢地爬到电话旁边,刀还在我的手上,我用另一只手艰难地拨了三个很简单的数字——110。
我杀了单眼皮我在盛阳小区B栋402房。
电话一通,我几乎是没有停顿地说出这一句又或者是好几句话。我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听懂,但我已经没有勇气再说下去。我慢慢地坐直身子,刀子划过我左手手腕的时候,我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感觉到隐约有一只鸟顺着我手腕的血管钻进了我的身体,然后便愤怒地挣扎和扑腾,似乎是要吸干我身体里所有红色的液体。我放低左手,让血液流的快些,以便能够尽快流干,这样才能渴死那只没有翅膀的鸟。我似乎还不满意,又用握刀的手摸了摸心脏跳动的位置,确认无误,便一刀刺了下去,可惜还是偏了一分,我没能立刻死去,那只鸟也没死,她肆无忌惮地啃噬着我,就像是饥饿了很久一样的啃噬着我。
5、
当我听到警笛声响的时候,我才确定自己还没有死,可我知道我是一定会死的,我心无可恋,生不如死。
少许便有急促的脚步声从楼道传来。我知道警察来了,他很快就会撞开这扇门,然后发现就要死去的我,她们会在哪里找到单眼皮的尸体呢?我突然也很想知道。可是过了很久门仍旧没被撞开,脚步声也越来越远,好像是蹬蹬地向楼上跑去,然后便听见撞门的声音,他们撞的是楼上的门?是我报错房间号了吗?谁知道呢,反正都死了,我也不希望他们救我,找不找的到有又什么关系呢。我欣赏着楼上急促的脚步声,就如同不久之前我陶醉于楼下女人的哭声一样。
我微弱地感觉都房间里有什么东西被拌倒的声音,但我确定警察都没有进来。紧接着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脸上踩过,随即传来“喵”的一声。原来是只猫,我忽然想起楼下那只被女人打的血肉模糊的猫来,会不会是那一只呢?
这时候,我已经感觉不到那只扑腾的鸟了,也许它也已经死了,因为我也快死了。在我仅有的最后的意识里,突然蹿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我的家里怎么会有猫?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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