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般若山人 于 2013-7-7 07:05 编辑
在走完65年风雨坎坷的生命旅途之后,我的母亲离我而去了。这么多年来,不思量,自难忘!每逢年节,或者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想起母亲,老人那病弱的身影、那慈爱的目光,就会映现在我的脑海。
母亲生在冀南平原一个普通的村庄上的一个普通的农家里。1940年,十七岁的母亲嫁了人。两年之后,她的丈夫,也就是我大姐的父亲,被日寇打死。时隔不久,母亲带着不满周岁的大姐,再嫁到距离娘家30多华里的一个村子。结婚时间不长,母亲受不了那个男人的虐待,而且知道这个人曾经做过汉奸,就坚决跟他离婚。那个人不同意,扬言如果离婚,就杀死我大姐。但是母亲依然拖起女儿往娘家走。那个人怀里揣着刀子跟在后面,所幸路上遇到一个同乡,母亲和我大姐才幸免于难。母亲对我说,山儿,你娘的命苦透了啊!
我的大姐十来岁的时候,母亲带着她,嫁给了我的父亲。父亲当时担任村子里的会计,人挺老实。母亲以为,安宁的日子到来了。可是一年之后,母亲再度承受了丧女的痛苦。母亲和我父亲生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不久就夭折了。许多年之后,母亲在跟我说起的时候,还是显得很悲伤。她说,死的那个和安金瑞家的胖丫同岁,长得又白又胖,老天爷不长眼啊!
文革开始后,我父亲被打成反革命,经常被游街批斗。有一次父亲因为感冒而不能去游街,我的母亲,被戴上纸糊的高帽子,用臭墨汁涂黑了脸,游斗了五个村子。游街回来,母亲坐在院子里,没说一句话,没掉一滴泪,洗去脸上的墨汁,就给一家人做饭。说起这些,母亲显得很平静。她说,山儿,咱不做亏心事,不怕。无论什么难事,也要挺,不要哭,哭不是男子汉呢!后来,我从不爱哭,即使流泪,也不会出声,怕是跟母亲的这种教导有关。
母亲五十岁的时候,父亲撒手西去。当时我才十岁,我记得,埋葬了父亲之后,母亲大哭了一场。从此,她瘦弱的双肩,担起了一个四口之家。家里没有了顶梁柱,生活便陷入困境,懂事的哥哥、姐姐,学习原本不错,都退了学,到生产队里挣工分。他们说,供俺兄弟上学吧,等以后他学好了再教给俺们。母亲一直愧疚让自己的儿女失了学,可是这哪里是她所左右的了得呢?后来,母亲一直没有再嫁,她说,儿女们都大了,我不给他们丢那个人。母亲,你一生都是为了儿女,你何曾为自己的幸福想过?
大哥、二姐相继成家,而我也高中毕业,想用自己的劳动所得,报答生我养我的母亲时,母亲却病倒了,一病就是六年。那时,家境虽然有所好转,但是依然贫穷。母亲在自己的病情稍有好转的时候,就坚决不吃药了。她怕花钱,为儿女添累。就这样,捱到她生命的终结。母亲病危的时候,我正在一个厂子里打工,接到电话,我就马上回了家。这时的母亲,静静地躺在炕上,枯瘦的身子上只盖了条床单,眼睛无神的望着天花板。我来到她的面前,喊了一声娘,她似乎是认出了我,喉咙里吭了两声,之后,两眼就更黯淡了。我把着她的脉搏,感受到跳动越来越微弱,直至感觉不到了。母亲就这样安详地走了,都说好人一生平安,我的母亲勤俭、善良、坚强,可为什么就经历了那么多坎坷呢?
母亲去世后,我曾经写过一段文字纪念她,最后几句写到:我按旧时的风俗,在您还不太硬的手里,放上打狗棒金钱饼,我知道这双手,曾打过偷嘴的我,而我身上衣足上鞋,都是它纳上密密的针脚,母亲!您曾用它拍我入眠,为我拭去委屈的泪,而今你要用它,开一条陌生的路,路的两端,一端是你,一端是我!
母亲,世上有多少赞美母亲的文章,就有多少赞美你的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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