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荒园 于 2013-5-16 07:38 编辑
小时最喜听妈讲故事。幽暗的灯光暖乎的炕头几双如饥似渴的小眼睛。。妈妈的故事大多悲情,每一个细节都沾着血滴着泪。现在想来那基本是妈生命的主旋律。人活一世遭罪大半。
妈生于上世纪二十年代中期,那时她十九岁的父亲还在东北大学读法律。她们的大家庭住于奉天城郊,一二十口人,她爷爷带着仨儿子及其眷属们。那是个严重的重男轻女的年代。妈一生下来就遭一大白眼:“丫头片子赔钱货!”这是大家庭最高统治者她爷爷给她的第一句人生赠言。接着来的是重男丁家长的群体歧视;“长得跟个刷粟头似的,哭声像猫崽子。。”他大爷(伯父)对生下来就断奶时而哭泣的女婴这般说。
在这样一个时代背景和家族环境下,童年的母亲虽不缺吃少穿却常年挨打受骂。姥爷毕业工作后。一家人住一铺炕上,夜半,姥爷抽烟须十来岁的母亲伺候点烟(那种长柄的铜烟袋)只要轻唤一声,在他身旁沉睡中的母亲便立马在黑暗中起身续烟、划火。稍有怠慢抬起铜烟袋对着脑袋就是一下子,痛的妈在被窝里捂着头不敢哭出声来,天亮了才发现头发已被大块的血凝固粘连。被头上都染红了一大片。..人不是牲口啊。为何总要面对扬的起鞭子?童年的妈妈就在心里发誓,将来自己做了母亲绝不动手毒打孩子,一下都不打。
斗转星移,我有幸做了母亲的第二个孩子。“老大老实,老二皮,老三掘巴头”这话一点不假。姐只长我两岁踏实能干,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典型的劳模级人物。三妹虽有些掘巴,但也还规矩听话,就是犯点错误也不显山不露水,不大惹爸妈生气。唯有二丫头不省事,见天间懵懵懂懂毛手毛脚,常惹得鸡飞狗跳,还一嘴的歪理。这时,爸就瞪着眼睛看着妈,让她“管管”我了。
知道了妈不轻易打人,在妈妈的面前胆子平添了许多(在爸面前绝对的避猫鼠),敢屁屁策策的在妈面前耍耍贫嘴,卖弄点小聪明。用一些妈妈讲过的道理和妈争争嘴。要说挨打的由头么,不过就是洗碗打碎了碗筷,买菜丢失了包袱皮;打苍蝇没完成任务,考生字丢了胳膊拉了腿,过年说了句不吉利的话;或是去姥姥家串门的要求提的不适时宜。这会儿爸爸会对着妈眼珠瞪起:“你的手呢。生疔啦?”
高压之下的妈妈只好走近了我们(确切的说是我)妈妈不会打我们的脑袋,怕影响了我们的聪明,更不会触及我们身体的重要部位,那可是我们未来的本钱。她会将一只手伸向我的大腿里面子,掐住一块肉,然后拧起。这时的我,一双不屈的眼睛和妈妈近距离的对视着。刘胡兰、江姐、还有那个刚看过的阿而巴尼亚的电影《宁死不屈》中的女英雄的形象在我眼前一一闪过。大义凌然的感觉一下子就找到了。我清晰的看到妈妈的脸色由黄变白,气息越来越急。我勇敢的坚持着,绝不叫一声饶。其实我心里有底,我是你的孩子,你掐我的时候你就不需要足够的勇气么?你总不能把我掐死吧。。这下,妈没招了。眼看着妈的泪水悄然滑过鼻尖,我的防线轰然倒塌:“妈妈,我错了。。”母亲的泪水汗水,我的鼻涕眼泪流到了一起了。过后的几天里,我会格外的乖巧。妈妈关切的眼神也会多分给我一些。 爸爸病逝后。姐姐下乡做了知青,我和妈妈一起拉扯着下面的弟弟妹妹,记忆中最艰难的日子里,妈妈再没打过我们姐妹兄弟。 母亲弃我而去30年了。没妈的孩子就像是一条流浪的野狗,跑累了,受伤了,绝望了,再也没有妈妈关切的眼神。逢年过节,妈妈的生日和忌日。夜深人静的夜晚,或是每一个平平神常常的日子我那苦命的妈妈总会来到我的梦中,我总想鼓足勇气对妈说一声:妈,再打我一次吧。。
。。。。。修改于于2013母亲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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