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宫飞燕 于 2010-11-28 19:51 编辑
喝茶,对于成都人来说历来都是一件很时尚的事。但是,这种时尚又湮灭于无限的平凡中。
成都的街头,你时常都可以见到三、五个朋友邀约在一起,一声“XX茶楼喝茶。”。当然,这是近些年的事。前推几十年则是“XX茶馆。”或“茶铺见。”。每次听到这些呼朋唤友的声音,总有一种很亲切,很成都的感觉。
茶馆,大多是朋友相逢,叙说离情,谈天说地的地方。
泡茶馆,泡的是时间,玩的是闲。
记得改革开放前,成都所有的公园里最受欢迎的地方就是茶馆。如果朋友相约逛公园,肯定会有一、二人会提前到公园茶馆占位子,以便大家到了有座位。就是全家福,也会留下一人在茶馆守位子。如果你与公园茶馆那位伙计相熟悉,那么在香烟尚需要凭票购买的年代,也一定会少不了香烟“侍候”。那时候,公园茶馆一个掺茶的伙计,足以与改革开放初期批各种条子的,审各种手续的官员媲美。
计划经济刚被打破的时候,很多国有单位的采购员用单位闲置物资去换一些急需物资,整个交易过程就是在茶馆里完成的。于是,成都便催生了当时全国仅有的在茶园里举办的生产资料交易会。这是题外话。不过,足以看出成都人对茶馆的偏爱。
成都人与人相约,如果时间尚早,多半会在茶馆泡上一杯茶,买上一份报纸,静静相侯。
现在的成都各式茶楼,不但跻身各种高档、不高档的楼房中,但凡有绿地的地方,多半也会有茶坊隐身于其中。冬日午后,只要有太阳露脸各种绿地、水塘边,特别是锦江河畔,一溜烟的茶客,或三、五成群,或独自品茗,或读报,或闲聊。更有趣的是不远处的肯定还有一溜烟的各式或高档或低档的小轿车作伴。茶座,不但是交友闲聊,加深感情,同时,也会有一笔笔的生意订单在这轻松闲暇的气氛中顺利成交。
每次看到茶座中的青年人、中年人、老年人,你都会感觉到你不但是观景人,你也会是景中人。很多外地人初到成都总是会诧异成都人的闲散,用不了多久他也会融入其中。因为这种闲适的氛围时刻会感染着他。颇有几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暇意。
现在的茶楼已是与时俱进了。在茶具上,一般都采用玻璃杯。坐椅,要么是滕躺椅,要不就是沙发,竹椅早已淘汰。而在品种上,为了满足女士们的需要,一般都有菊花茶一类的甜品。商业气息十足,但少了铜壶、茶碗的韵味。如同川菜,经过改良后,适应性宽了,但川菜“一菜一格,百菜百味”的韵味自然也就少了。在社会生活中,许多东西如果刻意地强调,就会丧失许多。
成都原来的茶馆大多与水相邻,要不靠河,要不近井。人工把水担回来后,一般都要通过沙石过滤,再用铜壶在(一种象北方大炕似的,上面铺着一张铁板,铁板上掏了许多和铜壶一般大的孔的叫做“老虎灶”那样的大灶)老虎灶上烧水。每天天不见亮都已经把水烧开了。喜欢喝早茶的人,一般起床后,大多会在家里泡上一杯茶,然后匆匆地往茶馆里赶。在茶馆里泡上一两个小时后,回家整理完才去上班。这纯属一种功课。除了早茶,最热闹的时候当属下午了。下午一般都是高朋满座,特别是冬日的太阳天气。只要你一走进茶馆,报清人数后,只见茶倌左手抱碗,右手提壶,在桌子前一站,与人数相吻合的茶船“嘭、嘭、嘭”地滚到各自的面前,“咣、咣、咣”茶碗随即象生了根似的落在了茶船上,只见茶倌把铜壶从低处往高处一拉,然后略为往下一顿,一条水线由细变粗再变细,从茶碗边开始,把茶叶冲着在碗里打着漩,小手指一勾一带,茶盖便落在了茶碗上,一碗茶即成。如果有七、八碗茶,简直就是在表演魔法,精彩极了。泡完茶后就是收茶钱。在计划经济年代,你无论买什么都是先付款买票,然后才会有服务或是交货,惟有茶馆例外。
我喜欢喝茶。我的喝茶历史,是从在茶盖子上喝茶开始的。我那时年龄不大,最早进茶馆是随我外舅公(成都叫舅爷)去的。当时我们家住在城外的东郊工业区,离城较远,每逢节假日我总喜欢到城里的外舅公家去小住几天。在孙辈里我是老大,加上当时几个外舅公家都尚无孙辈,所以无论到那家去都还是很受欢迎的。我三外舅公是一个老茶客,家住北门,而北门大桥旁的大安茶馆就象是他的半个家,他每天至少两次是在那度过的。大安茶馆据说解放前就有的,它是个吊脚茶楼。大门分别面向内曹家巷和北大街,而背向河里,大半个楼倚坐在府河上,旁边就是北门大桥。凭窗远眺不时有几只水鸟掠过水面,河岸边有罱鱼的,洗衣洗菜的,小孩玩水的,甚是热闹。如果在夏日的黄昏还会有大群的蜻蜓在飞舞。
我每次到三外舅公家去做客,三外舅婆总是叫我到自己到大安茶馆去找三外舅公。三外舅公是一个外表温和、内心坦荡慈祥的老人。他很随和,和各类人都能和谐相处,但又不失原则。我找到他后他总会给你两三角钱,叫你自己去买零食吃。玩累了,再到茶馆时,一个用茶盖凉放着的澄黄的茶水早已给你放在那里了。嘱咐你别玩得太急,如果玩热了,脱下的衣服自然是扔在三外舅公的腿上,端起晾放在茶盖中的茶水,喝完又倒,有时一口气要喝四、五茶盖,三外舅公总是笑眯眯地说:慢点,喝“加班茶”,不要把我的茶母子都扯干了。时间已过去了几十年了,老人家早已作古。但是每每想起那些逝去的人、事、物,心中总是有一股暖流在翻腾,很亲切。
参加工作后,每次出差也忘不了找茶馆。记得有一次在重庆,我们几个人竟然问了几条街才问到茶铺。重庆的茶馆与成都不一样。重庆的茶馆座位不是竹椅,是几根长条凳,茶壶的嘴子也很长,有点象现在搞表演的那种长嘴壶,但壶身要大得多。还有一次在北京也是找茶馆,最后只找到一家类似表演性质的茶馆,而且,当时还不是开门时间。据说一般都是晚上,人们一边看表演,一边喝茶。不象成都这种随进随出,终日营业的茶馆。
说到茶馆,必定少不了茶叶。原来的茶馆的茶叶的品种也就那么几种、十来种,就是成都当时的高档茶馆,如饮涛、漱泉等茶厅也差不多,而且多为本地品牌。成都茶厂的三级花茶,曾一时因其物美价廉很受市民的欢迎,最后竟成风靡一时的“三花”牌,这在成都周边也算是一个著名的地方名牌,当然,这和当时的流通体制有关系。
最近读书,也知道了一些关于茶的兴盛的历史。茶,最早盛于浙江一带,至宋末逐渐转至福建。宋代官员丁谓,蔡襄先后成就了福建武夷山458年的贡茶历史。最著名的“龙团凤饼”就是这时期的最高成就。儒、释、道三家的介入又给茶增添了不少的文化元素和底蕴,中国的文人骚客也留下很多的名篇佳作。
随着中国走出国门,起源于中国的茶艺,茶道也逐渐为人们所热捧,并成为一种时尚。现在的一些高档茶楼,也时常可见茶艺表演。一看,二闻,三品,点茶,分茶,也煞有介事的一一呈现。不少白领人士也自备茶具,以为闲暇之余的一种修炼。
前不久,有文友邀约到大慈寺喝禅茶。这是一片可以追溯到唐代的大禅林。茶室中,除几幅书法作品,一个献台,好像与其它茶厅并无差异。几番下来,无特别的感受,心里念叨着,这不过又是一个借禅院地方来借钟馗打鬼的把式。后来,在离开前去观瞻了佛像,我陡然想起了“佛无我”,在优雅超然中能够静心,能够触摸茶的灵气,能够触摸到自然,这本身就是就是一种禅意。禅即自我,禅即感悟,而非夸夸其谈的所谓“谈茶论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