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离离 于 2013-4-7 21:30 编辑
我每天都可以看到街对面榕树下的她:低着头,抱着不同的脚或刮或包。六年来,除非雨雪,每天早晨九点她准时出现在那里:支好车子,放下板凳,撑开遮阳伞,打开药箱,便开始了一天的工作。而那榕树下早聚集了等待的人,他们按时间先后从她手里接过号,依次等着。 她修脚主要是治疗灰指甲、刺猴、倒刺、脚汗、脚臭等。因为她收费便宜(比如一个灰指甲是60—80,包好),治疗效果好,所以,她家的生意就特别旺,甚至早期,大家为了先治而发生争执吵骂,后来,她用了银行叫号的法子才解决了这个问题。因为店离她近,我的服务员因此多了一项工作:负责给在那修脚的我的顾客提前占号。 而那些顾客修脚回来后,无一例外的对我说:人家一直夸你这个老板好呢。其实,我跟她也没什么交集,甚至连她姓什么我至今都未知,她夸我好,可能是因为她在这的第一年发生的那件事吧—— 一个夏日十点左右,对面闹哄哄的,是城管开着车,要收她的东西—— 你们别收我东西啊! 那你就交城管费。 我不是交过了吗? 那是上个月的,这个月还也得交。 一个月一百,我能挣多少啊?你们还让人活吗? 这也是我们的工作。 我不活了。你们要想拿走我东西,除非压死我! 别,我们可不能敢压死你,还是压死我吧。 那个圆脸的小伙子把上衣一脱,光膀子四仰八叉躺在了公务车的前面。她一看,愣在那不知措了,连围观的人,也一下子安静起来…… 我在门前看着,着实有些气愤,我从旁边的烟酒门市拿了两盒中华,走到公务车前面—— 朱队,那是我亲戚,算了,怪我没跟你提前打招呼。 此后,城管的人再没为难过她。 这件事,我没有让她知道,是后来我那的服务员无意对她提起,她专门跑过来给我致谢,非要给我烟钱,我不收,说举手之劳,没什么的。再后来,她愣是给我送来一袋她老家的新小米,才算了结。 只是,没想到她念念不忘。 她是一个说话温吞且慢的人,如她的五官,哪都鼓鼓饱饱没有棱角。我唯一见过她着急的一次是一位老大爷在她前方不远处突然跌倒,大家都看到了,却没有人上前搀扶,自然也包括我。这时,她站起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大爷,我是来扶你的,你可别讹我啊! 她把老人搀到她的凳子上,又气喘吁吁的跑到我店里借了杯热水给老人,一直等到他的家人把他接走,她才开始干活。 从那时起,我会经常对我的顾客提起她,然后,我的很多脚部有问题的顾客都去了她那里。 而关于她的很多信息我都是从我的顾客那听来的,比如她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儿子打工,女儿上大学;再比如她因为干这个患了腰椎肩盘突出,回家疼的不能动;再比如女儿这学期拿了奖学金等等。中间少不了唏嘘感慨,但生活还得自已过,她还得每天坐在这棵榕树下窝着腰,面对着一双双的脚。 去年十一刚过,她带着喜糖来到我店,原来她儿子结婚了。我由衷的说着恭喜恭喜。她满脸喜庆的笑着,连皱纹都似乎舒展开来。说了一会儿话,她说要去忙了。 我送她到门外,她圆胖的身子穿过马路,回头向我招手,风吹乱了她杂白的头发…… 原来,今年她才44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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