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红尘清心 于 2013-4-23 20:00 编辑
天亮起来时,菜接好今天要卖的西红柿和黄瓜赶来了摊位。菜下了三轮,‘蹬蹬’跺活乏那木木的脚,才哈着白色的雾气将西红柿和黄瓜码放整齐。
菜燃支烟,吸几口,往早该出来的日头哪儿望望,确定这又是个阴冷的天了。一阵儿北风卷来,菜不由哆嗦着往怀里扯了扯黄色的军用大衣。一支烟燃尽,天空零零星星飘下几片雪花。菜惬意地笑笑,以他的经验,今天的菜定会驴打滚似的往上涨了!
菜今年只有二十九岁,他总也不爱刮干净满脸的胡子,看上去像个中年人。用菜的话说,中年人和青年人差不多大。胡子,由你长去,世道任你变去,我卖我的西红柿和黄瓜去!就算我把脸皮齐齐割下来,再换上那谁的面皮不也是浪费么!
菜嘴角的那抹儿笑散尽时,雪花也漫漫飘来了。它们在风中猛地打了转子,不情愿的吻住大地,大地优雅着,该收的收起,该放的暂且放过,人家清楚,收你是迟早的事。菜看这纷纷扬扬的雪,不由恍惚起来,菜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儿。
菜在恍惚间,听到儿子那声熟悉的叫喊声,爸爸!菜忙应了声,妻已把三岁的儿子塞进他的怀里。菜这才忆起,今天妻正好有零工打。菜解开大衣扣子,将儿子暖在心窝上,说:“这天,冷,还是别去了。”
“这么多天了,好不容易有一次活儿,哪能不去。”妻跺跺脚,双手放在耳套上说。
“时间不是还早么?”菜说。
“不早了。席面在城东,骑车要走一个多小时呢。”妻边说边推车要走。
“坐公交车吧!”菜说。
“呵呵,人家在家里骑车锻炼,我在街上骑车锻炼,挺好!”说时,妻已去得远了。
“小心,路滑!”菜喊道。
“爸爸,你不是说下雪了给我堆雪人么?”儿子黑色坦克帽上金灿灿的国徽贴在菜的额头上,温润的脸压倒菜的胡子,贴在菜的脸上。菜的额头冰,菜的脸皮暖。菜忍了忍,额头也微微暖了起来。
菜看看街头稀稀拉拉的人,抚落儿子黑色坦克帽上的积雪,笑说:“等爸爸买光了柿柿和瓜瓜再给你堆雪人,行不?”菜边说边用棉被盖住了西红柿和黄瓜。
“我不!”儿子不滿地说。
菜笑笑,伸出手背,接来雪花,放在儿子面前说:“看,雪是什么形状的?”儿子眨巴着明亮的眼睛仔细地看了起来。菜得意了,你个小人儿,怎么可能知道雪是什么形状呢!
菜趁儿子忙乎时,瞥了瞥左右,知道白菜和土豆都不来了。白菜爱短两,土豆爱往客人的菜蓝里抢着放有伤残的土豆。菜从不这样干,菜觉得让客人满意才是自己的财路。因此,菜无论天气好坏都会准时出摊。
菜看那花生米般大的雪花渐渐变为了鹅毛,愁容上了眉头。以往的此时,菜已经做过好几单生意了。菜正焦急时,摊前跺来一位七十来岁的老大爷,大爷看了眼柿子说:“这柿子太大了,我一个人一顿也吃不了一个。”
“这天,也放不坏!”菜笑说。
“那也不要!”大爷说完,奔街对面的超市去了。
看着大爷的背影,菜决定明天接些小点的柿子来卖。
“这柿子太小了,把里面掏空了,放上香蕉就装不上苹果了!”一个文气的小伙子说。
菜笑笑,指着对面的超市说:“那边有西瓜。”
“西瓜,贵!不买!”小伙子说。
“哈哈,能有女朋友贵?”菜笑说。
“说得是,她一年也就过这么一次生日!”小伙子说完,奔超市去了。
菜看着小伙子的背影,决定明天接些大的柿子来卖。
“爸爸,冷,我要回家!”儿子流着清鼻涕说。
菜的心窝往儿子身上用力贴了贴,说:“柿柿和瓜瓜马上就卖完了,卖完了咱就回家!”儿子不满地说:“不行,冷!”菜也顾不上哄儿子,他掏出手机,打起电话来。学校餐厅的王叔,工厂食堂的张姨……,还有面馆的同乡赵国。一圈电话打下来,大家今天都不需要菜的柿子和黄瓜。
雪花没过脚面时,菜决定回家了。菜又把西红柿和黄瓜整齐地码放在竹筐里,吃力地抱进三轮里,正准备加油走时,装修工地钱老板的小车拦住了菜的去路。菜看着钱老板的头从车窗里伸了出来,笑说:“钱老板,您这一年来从没有买过我的菜!”
“今天不来了么!走,给我送工地去,有多少我要多少!”钱老板说。
菜笑说:“这些,比白菜和土豆贵得多呢!”
“哎,天冷了,大家都嚷着要回家,可这工期是死的,让大家吃些好的,干活儿也有力气不是!”钱老板说。
菜笑说:“像你这样的老板不多了!我听说,其它老板都用工钱压着工人!”
“我也是从工人干起的,那事,不能做呀!”钱老板笑笑,又说:“那,你去吧,找我老婆要钱就对了!我得再发些肉去!”
雪花尺余厚时,菜一家人围坐在火炉边吃着火锅算着帐。菜看看账本,破天荒的喝了口酒。这是菜进城十年来第一次喝酒,因为他准备建五亩大棚的钱总算是攒够了!待来年春暖花开后,菜的大棚将拔地而起了!菜知道,再过三五年,他的五亩大棚会变为数十、甚至上百亩!
菜看着妻傻笑,妻低着头腼腆地笑,脸蛋红扑扑的。当初,菜和妻相亲时,彼此都觉得和对方在一起挺舒服。直到现在,这种感觉还在,菜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爸爸,给我堆雪人去!”儿子拉着菜说。
菜应了声,笑得合不拢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