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闲散之人 于 2013-4-1 12:21 编辑
清明.提前的祭拜
一． 我一般很少非要等到清明那个日子，去祭拜逝去的亲人们。主要的原因是，到了那个日子，你去公墓会有一种“恐惧感”，原本空旷的公墓，挤满了祭拜的人们，看着头大。 所以，一般说来，我都是提前走完这个仪式。说实在的，人都不在了，这种祭拜无非是给自己的心灵找一个释放的借口罢了。 前两年的清明，因为人在他乡，没法祭拜，只能在心里思念了。 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在祭拜的名单上，又多了一个人，我亲爱的二姐。 站在父母的墓碑前，我很平静。冰冷的墓碑刻着老人的名讳，刻着他们的生卒，也刻着我们儿女的名字。仿佛是一个被瞬间凝固了的，讲不完的人间故事，我的，你的，他的，无数人的，一排排墓碑都站在那里。 母亲如果还活着，今年已经年逾百岁，父亲也九十九，我想象不出他们如果还活着，我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站在墓碑前，我知道，这就是一辈子的人生，我们也就是一辈子的亲情，我也肯定是他们一辈子的孩子。 默默无语，把一篮插着白色，黄色菊花，还有几枝透着温馨的康乃馨的花篮，摆在了墓碑前，然后在小小的香炉上，点燃了一炷香。
香烟袅袅，思绪飘逸。
外甥问我：舅舅，您真要捐赠器官或者遗体。
我肯定的点头。
作为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来过经历过足矣，还要奢望什么？如果能在身后把有用的器官留给那些需要的人，那是多好的选择。
说服了妻与子，让他们接受我的这个想法，确实并非易事，但是，必须去做。
说实话，与什么高尚之类的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就是一种最朴实的感觉，那就是，别把能留给别人的希望带走。
三鞠躬之后，默然离去，那盆插花，艳艳的在双亲的墓碑前，在余烟未尽的袅袅之中，恍惚之中，就看到二老慈祥的脸。 二．
岳父和我的父母在同一座公墓，所以，每次必须去看看老人家。
也是一盆插花，一炷清香，唯一多了的是，不抽烟的我，点燃了三根香烟，老人家抽烟。
说什么样的人生故事呢？
我默默无语。
转眼二十四年过去了，庆幸的是，耄耋的老岳母依然健在。
妻前几天带回来一本画册，是有关这所大学的，其实这本画册已经很久了，所以带回来，妻说里面有岳父和四叔的资料，生平。以及岳父被追认为，这所大学功勋教授的诸多荣誉。
翻开着这本画册，内心真的是有许多感慨。
岳父一生从事的专业我不懂，但是，在他晚年的时候，我们翁婿之间的最多交流，和他的专业无关，我们谈的最多的是欧美文学，文艺，他给我讲的最多的是，如何欣赏音乐，如何听贝多芬，听约翰.斯特劳斯，听柴可夫斯基。
他曾经不无遗憾的告诉我，如果不是选择了金属铸造这个专业，他会在音乐这条路上，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这个我真的相信。
因为身体的原因，岳父在最后的几年，基本足不出户，他带的研究生，博士生，每天都要跑到家里来，所以，在那段日子里，岳父一家住的教授小楼，是一个很热闹的地方，岳父的几批学生我们都很熟悉。除了他们之间一些专业的交流，其实他们谈论最多的还是文学艺术，音乐流行等诸多话题。
谈到兴头上，如果我在，岳父会悄悄的拽着我的衣袖给我一个眼色。这个我知道，因为家里人限制他饮酒，所以，把酒都给藏起来了。岳父的这个动作我明白，于是我不动声色的跑到楼上储物间，用很小的杯子， 倒一杯白酒，那时候有西凤，黄鹤楼，剑南春，洋河大曲，泸州老窖等等。
把酒悄悄的递给岳父，他一饮而尽。却意犹未尽的一脸嗔怪：杯子又小了一号。
我小声辩解：哪里啊，分明是您的酒量又涨了。于是我们心照不宣的笑了。
墓碑无言，往事如风，这就是人生。 三．
看了看手表，才不到九点，吩咐外甥：走起，下一个墓地，那是我祖父祖母的墓园。父母的公墓在这座城的西南面，而祖父祖母的墓地则在这座城的最东端。两地直线距离，至少有四十多公里。
还算运气，一路上避开了那些塞车的路段，用了一个小时左右，到了墓地的山脚下。原以为车子可以直接开到山上去，结果半路被拦住。只能弃车步行。用了半个多小时，来到了墓园。
三年前，我们得到信息，说祖母下葬的地方要建成休闲健身公园，所有的墓葬限期迁出，我和哥哥姐姐们，在第一时间把祖母的遗殖迁到了这座公墓里。
三十年代的时候，我的祖父为生活所困，孑然一身闯关东，最后客死他乡，尸骨难寻。这次祖母重新落葬，我们无奈之中，为祖父做了一个衣冠冢，算是替已经故去的父母了却了一段心愿。
其实，祖母并非我们的血缘至亲。我的亲祖母在家父二岁的时候，因病去世。祖父续弦，但是，这个老祖母来到之后，没生育自己的孩子，而是把我亲祖母留下的一双儿女拉扯成人。所以，父亲对她言听计从，从来不敢反驳，老人家据说在我们家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
我是在祖母离开这个世界后的第三年才来到这个世界，所以说，老祖母其实和我没有任何交际。
但是，在重新落葬的时候，老人家的遗殖是我捡起安放的。我觉得，人活在世界上，要懂得感恩，这个老人是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她把家父拉扯成人，那就对我也是恩重如山，所以，我们必须善待她。
站在祖父母的墓碑前，我有点茫然。因为这一对老人没给我留下任何可以感知的印象。我手里唯一有的就是祖父写于一九三六年的一封家书，老人家的那笔俊秀飘逸的楷书，让我仰止。
那只是一封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家书，经过半个多世纪，我捧在手里生怕不小心揉碎了那几张纸，这据说是祖父留给我们唯一的念想，一封家书。父亲活着的时候，这封家书就放在他案几的小木匣子里，在他中风之后的日子里，我经常会看到他拿出这封家书，一字一句的看，然后一声声的叹。
所以，一直以来我们都知道，家父有一个未了的心愿，那就是如何才能找到祖父的遗骸，但是，所有的当事人都已经无法寻觅，所以，这也就成为真的不可能的任务。不过，弄一个衣冠冢也算了却了我们的心愿，籍以告慰家父吧。 四．
今晨下起了雨，春雨浇在身上有点冷冰的感觉。
去纪念堂看看二姐，转眼她走了半年多了。外甥捧着她的遗像，遗像上二姐在浅浅的笑着。
这是一个最让我撕心裂肺的亲人的离去。从她发现患病到离去，整整两年。两年间我始终陪伴在她的身边，目睹了十四次化疗，三十次放疗，四次氩氦刀，一次肝介入的全部治疗过程。
无奈而绝望。
在她最后的日子里，她从北京回来，住在我家的新房子里，那天满屋子洒满阳光，地热让屋子暖融融的，二姐看着窗外日渐萧条的初冬，还对我笑着说：我一定会活到花开的日子。
这世界没有这样的一定……
她仅仅在我这里住了一周，就猝然而去。
外甥给我看了他手机里的图片，二姐墓地的墓碑已经刻好，准备在这个月的下旬让她入土为安。 祭拜很简单，一柱清香，些许贡品，一些纸钱。
雨下个不停，天好像也有感知，为我们落泪。尽管内心充满着哀伤和痛，但是，知道这就是人生。该来的来，该去的去，什么也挡不住。 谁都会走，方式可能不同，时间可能差异，但是，一定是四个字：殊途同归。
哀伤毕竟不是我们活着的人的人生全部，我们要走属于自己的路。 五．
冒着雨回到家，开始整理这篇文字。期间收到大侄女的短信，她告诉我清明的时候，一定会去看看她的父亲，我的大哥。
如果不是因为意外受伤，其实我是很想去看看大哥的，他走了三十一年了，却很少出现在我的梦里。只是他埋葬的地方，在一个陡峭的山上，我身体状况不敢冒险。
嘱托侄女为我烧一炷香。
亲人越过越少，思念越攒越多，这大概就是人生最无奈的地方了。
几天前，我去医院做摔伤后的复检，医生说我的断裂部位恢复的不算太理想，他觉得我可能是活动量大了一些，影响了伤口的恢复。我对医生说：其实，我一直都觉得这次意外不算什么，我很想再加大一点运动量。比如春天来了，我是否可以骑上单车去踏春，是否可以去打乒乓球。医生都否决了，看起来闷在屋子里无所事事的日子还要继续。
还好，总算赶在清明前夕，把扫墓的事情都做完了，也算了却了心愿一件。
有关器官捐赠的事情很麻烦，在遗体和器官捐赠之间，只能选择一种，那我就选择器官捐赠，因为无论如何，如果能用自己身上可用的零部件，在我自己用不了的时候给他人提供一种救援，我觉得很开心的事情。
所以，我说服儿子，所以这么选择，更多的是为你考虑，没必要留下一捧骨灰，成为你在这样的日子里的一种负累。
生命的意义不在于你如何看重那一捧骨灰，以及非要购置一方墓地，而在于它是否给与了你一种传承的力量，以及面对人生的态度和选择。
来过，活过，有过亲情，有过朋友，享受过，也追求过，还有什么不该放下？！ 2013年4月1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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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3-4-1 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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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1 17:4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