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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圆月缺（上） [复制链接]

富锦

主楼

发表于 2013-1-14 18:1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夜晚的星星都是会眨眼的精灵，一双一双灵气的看着林月如，林月如呆呆的看着它们。众星捧月，那轮月亮钝白得像婴孩的肚皮，那时她的儿子六个月大时就是这样圆白的肚皮，很惹人怜爱。一晃儿子二岁多了，学会了说话，他总是爸爸爸爸的叫，叫了就灿然一笑，那样子可爱极了。
林月如细长的眼睛里漾起了一层盈盈的泪珠，沾着银灰的月光，沾着幽冷。他和她离婚二年了，儿子璞石那时才六个月。

全是她的错。他也有错，男人嘛，一生中犯错是难免的，何况是那样的错，她应该原谅他，忘记他的过错，然后若无其事的生活下去。然而她做不到，她的心让她做不到。她要吵，她要闹，让所有人知道，他亏欠了她。所有人知道了，他半夜私会秘书杜惠，被闻风而去的她捉了一个正着。她上了别人的圈套。
“这个愚蠢的女人。”刘有成又怒又恨，别人制圈套给她上，她就往里钻，这样闹正中人怀，眼下正是他和对手王夫之竞争局长之位的关键时刻，正局长的位置就这样拱手让人了，刘有成不仅是马蹄尽失，而且是伤势惨重：降职外调，副局长的位置也是别人的了。
外调了，他和杜惠也分开了，一个县到另一个县，她是不能跟着去了。林月如也不能去，他要和她离婚。
刘有成打了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打她。“你，打我”林月如眼睛里闪着泪花。“打死你这个蠢婆娘。”林月如僵住了，她第一次被他辱骂。
离婚！刘璞石才半岁啊，眼泪，再多的眼泪也不能改变刘有成离婚的决心。林月如后悔了，她不应该这么不计后果的去对付她的男人。

一年前，他待她还是那么好，结婚十多年了，她一直未孕，他知道是她的缘故，他不怪她，安慰她，带她找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十多年了啊，他一直都是这样彬彬有礼，细致温柔。“他像女人，她像男人。”有时她会这么想，想想也好笑，她从心里笑出来，很幸福，很满足。这一年她三十六岁了，老人说三十六岁是人生的一道坎，不太好过，然而，她不，她很顺，顺利的怀上孕，那么多年来积攒的希望一旦变成现实，带给他们的只有喜悦。一转眼，璞石半岁了，会笑了，会牙牙学语了，他简短的语音中总是爸爸爸爸的叫，叫得刘有成满脸都是幸福。
“离婚就离婚，儿子归我。”林月如认为这是她最有力的杀手锏，还保得住她岌岌可危的婚姻。刘有成没有回应，只是两眼默然的看着林月如手中的孩子。
林月如自知击中了他的要害，她和她的儿子安然无恙了，她的婚姻安然无恙了，她抱着儿子得意的回卧室睡去了。
刘有成半月没有回家了，他去c县应职了，半个月没有男人的音信，林月如心中忐忑不安，她担心他的起居生活，一个人受了那么大的打击……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想想都害怕，她想去看他。但是她心中有更多坚决的念头阻止她，他打了她骂了她辜负了她，那张妖媚的脸……他们一起颠倒凤岚的景象……

然而，她绊倒了他的前程，她也给过他前程。他们是大学同学，毕业后经济条件只允许一个人去读研，她把这个机会给了他。他是一个有良心的人，对她只有感恩戴德。后来，他们结了婚，安了家，他进入了机关大门，一步步升迁，一直到副局长的位置。也算得上是春风得意，他才三十出头，她比他大二岁，也不算漂亮，然而，他对她好，这就足够了。他们都是农村人，有着质朴的情感。
他遇见了杜惠，一切似乎在逐渐变化。杜惠，这个漂亮妖媚的女人，他离婚后去找她。杜惠冷笑着说：“有成，你这样精明的人，竟然会来找我，和你在一起，你认为可能吗？”
刘有成点点头，说：“我知道，你只是一个美丽的圈套，但是，我还是有些不死心。”
“或许，我对你也动了一些真心。”杜惠美艳的面孔冷凝着，说：“但是……我只是一颗棋子而已，要何处何从全由不得我自己”
刘有成失魂落魄的坐车回c县，在车上，杜惠的游丝轻语还在他耳边：游戏而已，何必当真。
车子经过了黄兴路，下了站，笔直走下去他就可以回家，有他的新生儿，多年的妻，温逸的房子，然而，他厌倦了这一切。这过去了的一切是太陈旧了，蒙着时间的尘埃，半个月的时间恍如半个世纪，他不想再回到半个世纪前。
车窗半开着，不过四月的天气，花池里的杜鹃花热烈的开放了，花团锦簇的，全是它们热情的样子。和暖的春风吹刮进来，一缕一缕的，一丝一丝的，全是春天暧昧的味道。黄兴街还是那么热闹，人头攒涌，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一幕一幕上演的各色杂剧。刘有成叹息一声，漠然看着一拨一拨退闪而去的人流，一条条街道……他简直不能忍受，痛，只有一种痛是真实的。他决定了，不管是否与杜惠在一起，婚是一定要离的。
法院的传票到了，林月如对着那一张薄薄的白字失声痛哭，她是真的后悔了，她不该那么任性意狭，她和他斗，从前都是她赢，他把她惯坏了。她的任性是他惯出来的，惯坏了她，他忽然又彻底改变了。
“房子，存折我全不要，都归你。”刘有成说。
“我要儿子。”林月如大声说。
刘有成两眼茫然的盯着她，像一个蓦然回首时光旧影里的人，那么衰弱无助，林月如看得心疼，她希望他和她争，争他们的儿子，那么他们的婚姻或许还有希望。
“好吧，什么都归你，儿子每个月的抚养费我会按时付给的。”刘有成说。

婚，离了。林月如的幻想破灭了，她不要离婚，她只是想吓唬他，出一出心中的恶气，他却一点也不理会。
刘有成走了，但是杜惠还在。林月如看杜惠的眼睛迸得出火来，然而，烧不死她。她依然在机关大楼上下穿梭，像一枝鲜艳的玫瑰，热烈的开放着，刺杀着她的眼睛。
林月如的眼睛刺痛了，头脑也发昏起来：她不过是仗着有一副好的面孔，毁了也罢。林月如仇恨的心像点燃的油芯，愈点愈旺。她甚至动手布施计划，买硫酸，然后泼到她的脸上。让她真正花了脸。然而，那样做太冒险。一旦被抓住，她也得完。林月如被复仇的欲望燃烧得五内俱焚，她不能去求人，也没有人会帮助她，她只是孤苦的一个人，孤苦的带着她的孩子，想到这些，她只有心酸，她忍不住要哭，要恨。不复仇，这毒恨怎么宣泄，她得想法子，尽快想法子。她的希望终究落空了，一个月后，杜惠不在a市了，她去了c县，刘有成那里。
“杜惠，你怎么来了。”刘有成的眼睛里有杜惠预想中的惊异。
“我来了，你还要我吗？”杜惠一脸倦容，慵懒无力的落到刘有成的眼睛里。
刘有成没有吱声，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仿佛是在揣摩她话里的真假。杜惠淡然一笑，说：“这次不是棋子，也不是卧底，是弃妇。”
“弃妇？”
“是的，其实我也不想瞒你，我怀了王夫之的孩子，快四个月了，王夫之叫我打掉这个孩子，但是医生说，如果我打掉这个孩子，以后我就不能再怀孕了”
杜惠忽然情绪激动起来：“你知道我为王夫之打了多少胎，医生说我刮宫次数太多，如果再打胎以后就再也不能怀上孩子了。有成，给我做母亲的机会。”
刘有成冷冷的说：“他完全可以把你们养在外面。”
“他怕影响他的前程。而且我希望我的儿子名正言顺，我也想过了，在c县没有人认识我们，没有人知道我们的过去，一切都可以从头开始。”杜惠热切的盯着刘有成。
“其实，你更适合做棋子。”刘有成低声说。

林月如到底是熬不住对刘有成的思念，她打点行装，蒸制了他最爱吃的梅花扣肉，带着他们九个月大的儿子璞石直奔c县，车子颠簸摇晃，车外的景象也跟着颠簸着，摇动着，喜悦着。想着他吃梅花扣肉，想着他见到儿子，就是想想也是一种迫不及待的幸福，窗外是一遍连一遍的荷花池，荷花池里是一朵接一朵的莲花，无穷尽的延绵下去，那全是林月如灿笑着的脸。
经过七八个小时的颠簸，车子终于停了，到了才c县。c县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县城，虽然不至于寒酸，但是比起a市要少了很多热闹。
几经盘旋询问，辗转到了机关大院，在大院门口，险些撞到一位孕妇。
“你怎么走的。”孕妇斥声道。
“啊，对不起。”林月如歉意的说。她回头看时，是杜惠。
“是你？”林月如颤声惊问道。月亮圆盘的脸，银白的肌肤。还是那么妖艳妩媚。这个妖孽一样的女人，烧成灰她也认得。
杜惠心底有一丝胆怯，但是她给自己壮一壮胆，说：“ 是我。”
“你，怎么……”林月如盯着她的圆滚得肚子说。
“是我和刘有成的孩子。”杜惠胜利的笑：“我和有成结婚了。”
“杜惠”刘有成匆匆走过来，扶住有些气喘的杜惠。
“林月如，你怎么来了”刘有成一抬头看见林月如和她手里的孩子，不禁失声叫道。
“刘有成，你好没良心。”林月如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从她牙缝中迸出来。她好像忽然想起什么，腾出一只抱孩子的手来在她包裹里掏出一钵东西，“给”她激愤的把它郑了出去。一盘梅花扣肉噼啪一声撒落到地上。
刘有成看着地上的狼藉不堪，看着梅花飞溅，他脸上原本僵直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林月如数着一轮又一轮缺失的月亮，守着它的清冷，这样是难以打发时日的，她已经不哭了，自从那次在c县铿锵有力的在刘有成面前砸了那盘梅花扣肉，她就告诫自己不哭了。她学会了数月亮。守着清冷的月亮，她回想着她别人的话：
“月如，再找一个吧，一个人带着孩子，怪苦的。”
“不，我忘不了有成。”
“月如，学者打牌吧，打牌能消耗时间。”
“好，我是应该学会打发时光”
在噼噼啪啪的麻将声里，长长的时光被林月如打发下去，她不知觉中又老了一轮。儿子璞石十八岁了，考上了大学，他这一去读书，林月如就更加寂寞了。她只有加倍去打牌，打发长长的时间。有时是通宵通宵的打，还欠了好些赌博债。
“妈妈，你不能这样下去。”儿子璞石在电话里说。
“我不这样，又能怎样呢？你又不能帮我要回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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