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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素颜 于 2012-11-27 18:32 编辑
中国的文字就如中国的文人一般敏感。读音差毫厘的,便可比兴起来了,寄托一种感性的情愫:一只梨,劈成两半,就暗示对坐一方,今日与君诀别于此;南村的闺女要出嫁,母亲在她陪嫁的凤匣里偷偷地放进一张小网,是在警醒她,无论夫君中意与否,都必须对他一往情深;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但我仍于长亭外折一枝柳,劝君能留就留吧;在一个凉快的夏夜,一位思妇独对残灯摇红,若有所思,嘴里喃喃念着:“花发江南正年少,红烛高楼,争抵还乡好?遮断行人西去道,轻驱愿化车前草。”等待的苦恼,可能已经烧沸之后蒸发殆尽了,于是情愿化作夫君车前一株草,以让这薄幸郎匆匆的车轱辘得以停驻。
想终归是那么想,我猜她今后的夜夜应是仍旧独自剪灯,盼那郎君早日归来的吧。
等待纵然是熬煎人心的,对着灯,从黑夜等到黎明,从青丝等到华发,从英姿勃发等到横髀佝偻,从踌躇满志等到希望尽失…… 消尽了一盏盏火红的灯, 偶然对镜照看,不免感叹“暗损韶华”“朱颜惊换”吧,那些个等待,却依旧如飘忽的烛影一般迷离。
在外漂泊了好些个年头,看遍春暖花开的销魂,也尝尽冷雨凄风的凉薄。从弱冠到而立,我心上始终背着“不甘平凡”的包袱的。几度仗剑少年游,披荆斩棘,从前途未卜到柳暗花明,再到烟雨凄迷,马失前蹄。绕着追逐的路一圈圈的跑着,到我真正静坐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然身心俱疲,便一头栽进云梦之中。每当失落的昏沉压着我胸口喘不过气的时候,耳边总会传来一句“还记得当年的志愿了吗?”这一句,只不过是内心的挣扎罢了,于是就挣扎着又起身了,于是又在奔波中等待着希望的出现,
在每一个客居他乡孤独的夜晚, 当手中的茶凉透的时候,当万家灯火都熄灭的时候,当心潮汹涌翻滚的时候,我总叩问自己:累吗?虽然总是默认,但转头还是乐此不疲。走过的脚印就这么一次次的被风尘湮灭,又一次次的被我踩出新的印痕。在得与失的纠缠和冰与雪的周旋之中,彷徨着一颗骚动不安的心。少年,你还是曾今的春风少年吗?
浮生总为名利累,十年生死已茫然。其实,那一年放下学业,决定走条路以后,往后发生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在一些月明星稀的夜晚,也问过自己:后悔吗?答案当然还是默认的,便只能将手中的酒杯,浇往心中的块垒。当我再想去捡起少时的掉落的时候,却发现为时已晚,我已是架在满弓上的一支箭,无法回头,等待再一次射向未知。
追什么?求什么?多了什么?缺了什么?为了什么?究竟要得到什么?我成长在这些迷茫中,越是成长,越是失去的多,三生石渐已黯然。我伤害了一些为我点一盏小灯的人,殊不知,我也在为我的人生点灯呀!在平平淡淡的维系一生和轰轰烈烈的戛然而止以及为了百事哀的生活而活和为那醉生梦死的过把瘾而死的问题上,犹如天堂地狱,执着和放下的距离,一个天涯,一个海角,设若要逾越,难于上青天。
人生,着实是一道难解的题。就如那位思妇,等得极度心焦的时候,竟然会想到去拦她夫君的去路,可惜,她终究追不上夫君的车轮,我,终究难走在人生的前面,挡住它随心所欲的步伐。不如再剪一宵灯吧,等待又一个,晨踏枯叶再登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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