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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洗漱完,换了喜欢的睡裙,单彤将自己扔到了那张柔软的床上。只开了床头那盏小台灯。今天导游证考试结束了,她自我感觉非常不错。
单彤喜欢文字,优美灵动的文字。她有自己的博客,上去遛了一圈儿就下来了,那里总是有好多朋友的祝福和真诚的鼓励。这样好心情的时候她就会登上QQ,看看有无她想要在的人在。她选择了手机,她是喜欢窝在被窝里看书的,包括Q聊。她对自己说,没人在就下,明天还要参加英语培训。没人在,刚要下,系统提示有人要求加为好友。附加信息:摊开我的掌心,握不住我的爱情。
单彤是从来不加陌生人的,向来都是很麻利地点“拒绝”。网络只是网络。今天她却点了“同意”。他闪了进来——“摊开我的掌心”,在线。“你好,打扰了。”不等单彤说话,那人就像户籍管理员一样先声夺人,问她叫啥,何方人氏,做什么工作,多大,婚否。还是不等她说话,他倒主动报上门来:高劲松,男,34岁,私营,离异四个月。单彤看着就笑了,怎么像报纸夹缝里那些成群结队的富男富女征婚广告一样,只差最后一句话了“欲觅……样的女性为偶”。她想,一个无聊寂寞的男子。可能是因为她这个有些暧昧情愫的名字才加她的吧。单彤的名字叫“为你受冷风吹”,资料:女,27岁,未婚以及出生年月。其它一律“无”。
因为心情好,单彤愿意跟这个男人聊一会儿。他问她,资料是真的吗?她说,填过的都是真的。他问她名字。她说,为你受冷风吹。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车上,单彤说她喜欢吉普车,大的,高的,比如陆虎,霸道,猎豹,不喜欢小轿车。“不过现在离目标还很远,但我会去努力!”他回过来,“我在想你是个什么样的女孩,一定很漂亮,很特别。”“很不漂亮,有一点点特点。”
单彤说了很多,有的话她是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的。她说她向上但不乐观。她说她喜欢一个人看欧美经典原声电影,声音调到只让她一个人听见,再有旁人,她就不看了。她说她从来不追流行,别的女孩争相买的衣服,她从来不往身上穿。她说她不会为了所谓的美丽,在自己身上动刀子。他问,明天休息?她说,报了英语培训,不能休息。他说,你是个不错的女孩,晚安。还点了一枝玫瑰给她。
单彤看着灰下去的头像,大拇指一直在“好友管理”那个菜单的选项上移来移去,又翻看了两遍聊天记录。她的手还是离开了“删除”。“过几天再说吧。”第一次加了陌生人,而且还聊了二十多分钟,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2。
日子过得安静平稳。这几天阳光总是明媚地照着。还收到两张稿费通知单,授课的女老师总是笑眯眯地看着她。
单彤的工作不是很忙,以致于有不少空闲时间可以用来学习,她才报了导游和英语培训。学习累了,就胡乱涂写一些文字。有朋友发信息说在QQ上给她留言了,她上来看。他也在。还是他先说,“你好,我应该叫你什么呢?”她说,“小瞳。”“小瞳姑娘好。”“高劲松,你好。”“我不好,我离婚了。我的婚姻失败了。愿意听我说说吗?”感情不好?离婚?男人都喜欢在想跑出轨道之前说这些老套的不能再老套的言辞啦。“好吧。那就牺牲我宝贵的时间陪你一会儿,可是收费的哦。”听了一个多小时的英语听力单彤也想歇一歇了。“好,以分钟计,你说多少就多少。”“爽快,一分钟五元,不多吧?”“不多,我先买30分钟。”“好,30分钟,每分钟五元。美元!”“英镑也行。”
“我们曾经很相爱,但离婚了,今年3月份。”“她个子高挑。织出的围巾特别时尚。”“儿子八岁了,很帅,像她。”“她事业心太强,我喜欢贤惠顾家的女人。”他说。
“你还爱着她。你们可能只是一时冲动,想她就去找她。”“你以后的妻子再爱你也不会像她那样爱你们的孩子。去找她。”她劝。
她竟然当起了婚姻调解员,在她还不知婚姻为何物的时候。单彤心里是高兴的,为自己能帮到别人。她希望所有的家庭都幸福美满。在年幼的时候她的父亲就被老天夺去了。
结束了这个话题,他问她喜欢旅游吗。单彤说,超喜欢!去所有美丽的地方,内蒙古大草原、云南、海南、西藏……中国的外国的,那是她的理想和梦想。他说,这些地方他都去过非常美。她说,有照片吗?让我看看。他说,有,改天发到空间,你去看。如果想去,可以包我的车以及我这个司机。免费的。她笑,那我得先去跆拳道馆练两个月,再准备一把小型军刀。还发了一个露着大门牙的QQ表情。她说,那就用这次的佣金抵消吧,虽然不多,但时间无价,将就将就吧。又是一个捂着嘴巴的坏笑。她一看,时间已过去一个小时,60分钟。
她曾向他炫耀她的辉煌历史,说在校时高年级一个男生叫她天之娇女。从没教过她的老师在监考发卷时反复夸奖她三次,那个男老师是全校出了名的严肃和苛刻。工作后领导也对她很好。他说,“你是个聪明、活泼的女孩。”她说,“这话爱听,太爱听了,激动得差点从办公楼三楼跳下去。”他说,“可不敢,你们老板可赔大了。不过,如果把赔偿款给我,我立马买一辆‘霸道’”。“做你的红楼大梦!你又不是第一顺序继承人”,她说。“那就努力成为第一顺序继承人。”他又回。“去找回她。”她劝。“占用了你很长时间,谢谢!”他的一枝玫瑰递过来。然后下线。
3。
很长一段时间后,他们又在网上碰面。这次是她先来的,十几分钟后他进来。他告她,我们和好了,把她接回了家。她说,祝福你们。心里却有些凉。他挨着发了好几条信息。她都没回。他问,你为什么不说话。她说,接了个电话。其实她一直都在。然后,她说,有事,先下。他说,好,再见,小瞳。
单彤又添了一种习惯,每天定时上一会儿QQ。许多头像亮着她却不理,有个头像不亮她却总是一遍又遍地翻看。她知道他是忙的,开车外出的时候多,在天上飞着的时候也不少。她想给他留言,删了又写,写了又删。
那天下雨,单彤在博客里写一堆恼人的文字,写得磕磕绊绊,并不顺利。因为她一会儿点一下QQ看那个头像是否亮了起来,一会儿一看。快十一点的时候,有人上线。单彤用迅雷的速度把鼠标移到QQ上,是他的头像,由灰白变成彩色。她的手抖了起来,心也乱跳得厉害。“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我放了照片在空间,你不是想看看草原、丽江是什么样子吗?”她说过的话他还记得。“照片上有你吗?”“有。”“那就不去看。怕看到一满脸皱纹的老头儿。”“你呀,小猾头。”单彤真的没去。看不看有多大区别?他约她晚上聊,她说,“本姑娘没那么多闲功夫,很忙。”他说,“哦。”晚上她还是去了,他不在,两个小时,没等到。
再次见面,他让单彤叫哥。单彤说,“凭什么?不叫!”他说,“叫哥有赏。”她回,“不叫,满嘴铜臭!”他说,“你嫂子……。”她说,“我没哥,哪来的嫂子?臭美!”他说,“哦。”
又碰到,那是子夜过后了。他说,刚到家,刚从天津回来。她说,哦。他说,小瞳好。我先下了,很累。她敲过去一堆文字,告你,臭小子,本姑娘的QQ不是为了等你而在线!想来就来说走就走,你以为你谁呀,有什么了不起的?不稀罕你!没你的问候也过得好好的!他还是哦。单彤的QQ就那么挂着,双眼盯着屏幕。他的头像一直也那么亮着,但不再发只言片语过来。直到单彤下。他还在亮着。
4。
就这么过了一年多。偶尔碰个面说几句话。单彤忙了起来,也很少上去。有机会碰到,她说话也很客气,不再有那么大的火气。单彤开始怪自己,有什么资格生气,为什么要对不起自己。几乎每次聊都很短暂,总是她先说再见。他叫她叫小瞳,臭丫头,还是逼着她叫哥。她还是叫他臭小子,从来不叫哥。在单彤那里,他的备注名称是“那小子姓高”。她给了他的真名。“单彤?好漂亮的名字。”“小女子谢您嘞。”想你,他发。想你,她发。却又同时给对方一条信息,对不起,发错了。还是单彤先干笑着下线。
躺在床上单彤竟然笑出声来,笑这个只靠想像来定义模样的的男人竟然在她的好友列里待了一年多。
那天,他说他要去她的城市办事,顺便多留出时间去看她,将陪聊佣金给她,还要请她吃饭,表示谢意。她说,考虑一下。佣金只是一个玩笑,不必当真的。一天后单彤留言给他,青年路口,肯德基,13号。淡蓝色上衣,牛仔裤,扎马尾。
约定的日子,天空飘起了秋雨,冷冷的,还有秋风夹带其中。在“肯德基”靠近窗户的座位坐下来。单彤穿了红上衣,休闲裤,扎马尾。坐了离13号很远的23号。她看见一辆军绿色的“霸道”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一个穿粉色T恤,白色休闲裤,棱角分明的男人走下来,四处张望。她看着手机里那十一位熟悉的数字,拨了十几次,每次都是不等通就挂掉。她托店员用纸条告诉他,有事,失约了。小瞳。
他开车门。单彤撑了伞出走上前去,满脸灿烂。“先生,可以帮个忙吗?我将贵重物品落在一家店里。”“我们并不认识,你不怕我是坏人?”“你不像坏人,我练过跆拳道。”说着她一手撑伞一手比划着。“等人吗?”“等不到了。正好顺路,我捎你过去。”单彤一路叽叽喳喳,夸他好帅,好有型,还说她要有一这样的哥们儿该有多好。他说,“你像一个人”,她转头看他,他说,“像一个从来不肯叫我哥的妹妹。”他说,“如果没有妻,子,我会千里找寻。”单彤把脸别了过去,他在镜子里看到,问她怎么了,单彤说没事。
很快,车驶到她说的店门口。她将手中的伞悄悄放在车座上。正准备推门下车。他叫到,“小瞳!单彤!你的伞!”
她的手软到无力。
他伸手将她扯回,她泪眼婆娑。她将他的手轻推。他放开。
他说佣金,她说,开玩笑的。他说,“请你吃饭。”她说,“好,狠狠宰你小子一回。”他说,“晋、川、鲁、粤,任你挑。”她说,“川!”
他看着她吃,她夹一口看他一下,又咳嗽又流泪。他叫服务员端来三大杯凉白开,她用掉一大叠餐巾纸。
看着她,他也动了筷子,夹了满满一口,刚送进嘴里,泪就呛了出来。
借单彤去洗手间,他把一样东西放进了她的包里,一对镶着红宝石的耳钉。今天是她的生日,他早就记了备忘,选择了今天“有事”,来她的城市。
饭毕,他让她叫哥。她还是不叫,“凭什么?臭小子。”
他说,“我来得太晚。”她说,“是我来得太晚。”
单彤撑着伞走,让他停在原地别动。
她和他,都是吃不了辣的人。他看出来了,她心里也明白。三毛说,爱情有如佛家禅语,不能说,不能说,……一说就错。
还好,冬天马上就来。这个城市总会落一两场大雪,大雪会深藏所有的过往。她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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