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林高先生的文缘
郭 曼
我容易激动,迄今却未为熟悉的文人写过一篇稿子;但置身太湖畔的今天,似乎听到由远而近清明雨的足音,蓦地想起为地区纸质媒体作过贡献、已故去的原《×××报》总编林高先生,在这舒畅的解密时代,匆匆写此短文。
林高是南师大中文系毕业的,泗阳县人,杂文家(出版过杂文集《正气集》),笔名“古木”。1983年5月12日复刊的报纸渐趋兴旺,繁衍至今的报业集团,朝气蓬勃的团队,应该说,与林高等领导早期的辛勤耕耘密不可分。那时作为文艺科的编辑,我总感到大树底下好乘凉,心里毫无1957年反右扩大化遗留下的一丝寒意,宽松地编、采、写,同事们亲密无间。而领导的爱护、信任部下,是这一切的基石。那时是三级(编辑、科长、总编)审稿。一天,具体分管文艺科的林高跟我说:“你编稿仔细点,我不一篇篇看了。”他只在副刊整版的送审稿封面上签字,而科里别人编的“文摘”版我签字后即可交付画版。我知道他还要忙新闻稿,我懂得领导对一个中层干部嘱托的分量,但有的杂文,我则请他过目。最让我难忘的有两件事:
一是,1985年3月30日我在报上以“水月”为笔名发表的短篇小说《擦灯》,写的是上级下去卫生大检查时,厂办公楼过道的吊灯早已擦干净了,却有人爬上“人字梯”还去擦灯,实际上是擦给来人看。关键词是“人字梯”、“爬”,和寓意的“越擦越黑”。稿件送审时我请林高一定要过目,并将生活中的擦灯故事先讲给其听,倾听他的意见。他说文学就得爱憎分明,把握好度即行。稿件发表几天后有人来报社吵闹,说该稿批评的他,将小说中人物与自己对号入座了。林高帮我解了围,说小说是虚构的,批评的是一种现象。1992年4月24日晚我去××师专讲写作课,我将文学理论结合我的创作实践,举了《擦灯》的例子,谈了创作与源泉,文学反作用于生活的课题。这时我才悟出林高那时建议我用笔名发表此文为宜对我的爱护,防止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二是,1990年夏末,报社开党支部会议,批评我编发在8月3日报上小诗《生命》的问题。原诗为:
原野上 一棵小树
手臂般嫩绿的枝条
伤折于暴雨的无情
它倔强地挺立着
舒展着坚韧的根须
它多想拥抱太阳呀
该诗是一位现役军人(孙红军)写的,本地人,那时在天津当兵,一次实弹演习中负的重伤。诗采用拟人化的手法,显示生命的顽强不息,内容健康,艺术性尚可,低沉了些。我稍改,送审了。当时的值班副总批语“暂不发”。我一笑了之,将此稿放置一旁。过了一段时间,画版的同事说版面缺一块小稿子。我翻遍备用稿,无尺寸适合的。后发现《生命》,正好,便在稿末加备注“作者系本地籍战士”,补上了。理由是,“暂不发”不是“不发”;又值建军节。批评会上,我感到很突然,会前没一点预兆啊。发言者的发言,我糊里糊涂记下,心想,我发表第一首诗起,已数十年了,省建国30周年诗选,是我被借调去出版社编的呀,这豆腐干大的一块小稿,犯得着这样兴师动众吗?但林高的发言,我注意听了。想不到他是读发言稿,其中有几句是:“不是稿子本身问题,而是当时上版面未通过领导的无组织无纪律问题,太自负了。”
后来才得知,当时还是反对什么“化”的大气候,我忽略了,组织上开这个会,是为了保护我,向上汇报时,可说已批评过了,消灭在萌芽状态了。我由衷地感谢艺术地保护我的林高和同事们。事后我对林高说:“我误解你了,对不起。”林高说:“真正的知己,是不需要道歉的人。”
这时我想起“未通过领导”的那位领导,即值班副总,过去曾提醒过我:“你总得靠一个人吧,如果有什么事好帮你说说话。”我懂得他指的是什么。可我是顽固地四不靠的人。但不靠却是最牢靠,我就凭本事吃饭。开这次批评会的另一原因林高没说明,我却意会了,于无声处吧。
林高英年早逝。写到此,我流泪了——清明雨之源吗?我想起臧克家的诗: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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