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知音
那年的秋天,我毕业了。作为一个未来的机械行业的青年专家(我们老师这样叫我们的),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没有被A市抛弃,进了郊区的一家工厂,开始了我的人生的自立的第一个乐章。
工厂的单身宿舍在厂区靠边的一排平房里,看外面环境不错啊,树木环绕,进去一看就傻了,差点以为走错了。那房间真黑呀,当时是下午两三点钟,房间已经是开着灯的了,墙壁破旧不堪,地面是水泥的,木板床放在里面看上去冷嗖嗖的。我就住这吗?
食堂在宿舍的对面,是个人承包的。同住在宿舍的前几届分配过来的学兄学姐,把第一顿饭给我端回来了,就差给我擦眼泪了。从天堂打入地牢,就是这个感觉,对刚刚过去的已经厌倦的大学校园,我有想回去的冲动。但是,那条路当然是不可逆的,尤其是象我这样急于自立的穷人家的孩子,更是不能想象毕业了还不工作的状态。
好吧,住的不好就早点结婚好了,自己劝自己,还是在工作上使使劲儿吧,把学到的东西都用上吧。按工厂的规矩,刚分来的学生要在生产第一线实习一年,也就是跟着工人师傅动手干活,要一年的时间。我要愤怒了,那么简单的活让我干一年,这不是藐视我的智商吗?有人告诉我,这一年的时间将分成几个阶段,按产品的工序来,每个工序两个月而已。
实习第一站----机加车间。机械加工,车、钳、铣、刨、磨,我都学过都会呀,车间主任把我交给一个姓刘的师傅,跟我说:“以后跟刘师傅干”,就走了。干什么呢?正式的产品是不可能让我干的,其实让我干我也能干出来,可是他们不信嘿嘿。刘师傅给了我一把锉刀,让我坐在那里,把他们加工好的零件去尖角毛刺,就是把零件打磨一下不扎手了。这个活儿,长手就能干的,浪费我干嘛呢?
但是,一天干下来,我发现手已经肿了,尽管戴着手套。那些零件基本都是铸铁的,我有些过敏了,第二天,脸上也起了小红疙瘩。我跟师傅说,我不能干了,过敏,师傅一笑:“你们刚来都这么娇气,过两天就好了。”师傅是个好人,没什么脾气,干活也照顾我,在那干了两个月,我的信心和上进心基本也磨没了,没事就回宿舍睡觉去了。
第二站、第三站……,实际上时间过的很快,我一站一站地轮着,每一站换一个师傅,印象最深的是在总装车间,那里的劳动强度比较大,动不动还加班。有时候缺人手,我也顶一个空缺,但是干起活来,我和技校刚毕业的小孩没什么差别,在师傅们的眼里,我们这帮大学生是干啥啥不行的。看他们干活,真的很麻利,有很多巧门儿的,看我笨手笨脚象个傻子一样。
就这样过了春节,又过了夏天。这其间我和恋爱两年的大学同学分手了;这其间我们因为食堂伙食问题绝食过;这其间我认识了同在单身宿舍住的现在的老公;这其间我皮肤糙了、个子也没长;这其间我每个月工资50元人民币没有剩余的寄给父母;这其间年迈的母亲来我的宿舍住了几天;这其间我明白了,我还不是什么专家,劳动工人比我强!
那也是一个秋雨连绵的夜,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被工厂开除了,正哭呢,被人叫醒了:“快起来,去会议室开会”,“开会”两个字让我突然又感觉到了自己还是不一般啊(其实猫狗啊的也开会呢)。到了那里,有人宣布:我实习期满,转正了!
这就是我工作的第一年,唯一的收获是知道什么叫“脚踏实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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