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向往 】
睁开眼,从半扇未被窗帘遮住的玻窗望去, 是一片灰蒙蒙的天,只是这灰蒙蒙的天伸得老远老远。
一群鸽在天空飞,若隐若现的可隐约听见鸽哨的声响。但分不清这天是清晨还是傍晚。
2、【深门】
门被重重的推开,一个穿绿袍的人走来,后面跟了一辆推车,推车人也穿着绿袍。两人的脸、鼻、嘴、下颚全罩着,连头和额也罩在绿帽里,剩出一条缝来,两眼便从缝中发出冷寒的光。
两人径直走向邻床:“该你,走。”
“不,不我,是他。”邻床用手指指我,那手都颤抖着,眼里露出叛徒的光。
一个宽大的绿罩罩来,人便被抛上推车。
我努力的望向脑后的窗,想最后看一眼鸽的飞翔。 推车进了一道深楼,灯光很暗,见不得行人,只有滚动的轮声发出咕咕的响。
不知是清晨还是傍晚。但我清楚,这已是另一个境界,一个深重的门。
3、【白 光】
楼巷的尽头,有失重感,电梯上攀,又停下,朝一个更深的巷推去,灯还是昏暗的,仍不见行人。
远处墙上的一个灯箱亮着,终于看清,赫然写的是“第三手术室”的字样。 车刚靠近,那字的下方,两道厚重的门便自动打开,出现一个看不清大小的房间。房的中央,有两个飞碟一样的盘,旋在空中,一束光从上面照下,四周也都是深黑的。
推车进了那束有光的盘下,人便真的像坐上飞碟,漂浮起来。
不知从哪又串出两个人来,也穿着同样的绿袍。高大的一个喊道:“上麻。”声音从口罩里发出,全然不见脸,眼里发着更冷寒的光。
我看到左手上方出现一个粗大的针筒,不知要扎向哪。然后又是一个冒着白气的塑料罩,往嘴里罩来。我即刻感到一种巨大的麻,从腰部开始上下扩散,最后到了大脑。然后,人真的就升天了。
升天后的人 ,不再有躯体存在的感觉,也没有意识和思想。躯体跑了,意识跑了,一切都全然不知。但分明最后我还听见“上麻”的话,然后空中的飞碟全都发出刺眼的白芒。
(麻药控制人体精神的作用是极其强大的,连躯体和意识都控制。) 4、【呼唤】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觉有声音呼唤,睁开眼,又闭上,刚闭上,又听见呼唤。于是,终于不再合起眼来。
听说合了眼,又会回到失去躯体和意识的状态,而且可以永远不再醒来。
所以,你便不断的听见呼唤,不断的醒来,直到不再沉沦下去。
从这个看,有时人的堕落是不由自主的。虽然知道合眼后,不再醒来,还是想合眼。 人的求生欲哪去了呢?其实,这都不由人的意识决定,而是由人的身体决定。
身体的衰弱,不受意识支配时,行为就是一种不由自主。也可以说人在身体衰弱时,是没有多少意识,没有多少欲望的。
没有意识,没有欲望,甚至没有感知。
人的意识完全松懈后,身体得到了一种休眠,一种无妄的静态,然后等待各个器官的复原。
如果,病理学家,在研究人的意识时,只是凭某种推断,得出人在病程中的行为和感受,不是亲身经历过,其结论就不准确,就容易夸大意志力的作用,夸大它对身体的支配力。
思想家,只所谓思想,就是能从自身的体念中,感受和思考出这个体念以外发生的事,并记录下来。
病,是不以人的意志转移而存在的,它寄生于人体,最终发生于人体。
病之于每个人的到来,只是忽早忽晚的事,就如死亡对人的到来一样。
病是死亡的前兆,是提前感知死亡的一种预习过程。 5、【生机】 生,是福。
健康,是生的福的基石,是生的机理的跃动,是一切生的蓬勃的泉。
呼唤生之美,感受生之希望,是全新之生。 我终于可以站立,移步窗前,那些盖着草的积雪早已融化,一些嫩绿正从土培里钻出。 躺在床榻,不觉已有月余。 长舒一口浊气,一溜白烟从嘴里吐出。 那远处竟有红光从天际蔓来,一群飞鸽,把红光折翅得一闪一闪的~
注:参加黄河冬运时,突发胆总管痛,遂住院~根据笔记写下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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