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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三味书屋 长篇——《荼蘼在前 幸福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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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荼蘼在前 幸福在后》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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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4 10:3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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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浅容 于 2012-12-4 10:43 编辑

第一章 [壹] 【引子】

红酥手,黄滕酒,满园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钗头凤(陆游)

    四月。柳城。这个季节总是下着绵绵细雨,灰暗的天空使人产生莫名的压抑感。
    拂晓时分,浓雾笼罩着整个城市。万籁俱寂。
    唯有他一个人静静地呆坐在海边的岩石上,滞积的眼神不经不觉的融入这片茫茫露色之中。只要他在这座城市,每天这个时候总在这里,在第一缕晨光欲起之前,他已回到了卧室,从是如此。足足三年,他从极度讨厌这种阴暗、潮湿到难以脱离这种环境给自己带来的片刻心安。后来,沈医生说,这是一种中度强迫症。
    他叫晏容轩,今年25岁,独生子,从小就在柳城里长大。大学毕业后,回到柳城政府机关的一个部门工作。
    容轩学的是金融管理专业,高中与大学里七年的寄校生涯使他拥有很强的独立生活的能力。他天资聪颖,不用费多大的功夫而所有的专业科从是名列前茅。大学二年级时,容轩已是学生会的干部——体育部长。
    身材瘦小的他却拥有极高的运动天赋,尤是踢足球。刚入学半个月已加入了专科足球队,不到半年已是队里灵魂式的人物,众称“中场发动机”。只要他在场上踢球,球场边的座台上总是挤满女生,比赛的过程中,女生的汤碗变为锣鼓,汤匙化作鼓棒,常常比赛完后,饭虽已凉人却还热。
在这种万众高捧的场面里,容轩慢慢的留意到了总是喜欢躲在座台右边角落里的一位女孩,她从不欢呼,也从不敲“鼓”,那种眼神是从“水的世界”穿越而来的,与这个世界的喧嚣、浮躁无关。
三个月后,因一次巧遇他才知道,她叫玉儿。

[贰]【眼泪与海水都是甜的】

   
    晏容轩与柳若云的婚礼安排在五星级的柳城大酒店举行,婚礼的现场张灯结彩、富丽堂皇。晚上五点,容轩的父亲晏盛、母亲舒宜兰,柳若云的父亲柳经纬、母亲冯薇,容轩、柳若云与及一大帮亲戚早已盛装列站在柳逸厅的门口迎宾。

    容轩的父亲是柳城大名鼎鼎的晏盛集团的董事长,他掌握着集团几千号人的前途与命运。晏盛天生具有做生意的天赋,做事沉稳、果断、专横。集团的员工在他面前总是唯唯诺诺、恭恭敬敬,对于他所定下的规举,从不敢轻越雷池半步。晏盛从医科大学毕业后,白手起家建立了一间从事进口医疗器械的贸易公司,短短十年后,创建了晏盛集团,现如今集团的总资产已达40多个亿。

晚上六点,赴宴的亲朋好友们络绎不绝,整个柳逸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一个小时后,待88围的酒席基本座满宾客,主持人宣布婚礼正式开始。首先由主持人简单介绍婚礼的流程及代表酒店送上贺礼,之后到容轩上台向来宾致感谢辞。容轩身穿一套Emporio Armani西服,留着齐耳的“四六”发式,整个人显得精神奕奕、风度翩翩。全身散发出得体、成熟、稳重、时尚的气质。他松开轻搂柳若云的手,潇洒地移步主席台,首先往台下的宾客送上一记深深的鞠躬。随即,一把浑厚而富带磁性的男中音回荡在整个柳逸厅。

    尊敬的来宾们:
    首先非常感谢你们在百忙之中抽空参加我与若云的婚礼,诚祝你们身体安康、阖家幸福。
鲜花感恩雨露,因为雨露滋润它的成长;苍鹰感恩长空,因为长空让它飞翔;高山感恩大地,因为大地让它高耸。这一切一切都比不上我的父母亲,因为,他们赐予我生命。他们的每一条皱纹都是一记忧伤,每一滴汗水都是一串艰辛。他们教会我做人的道理,让我明白什么是知书达理、披肝沥胆、风雨同舟;让我懂得“承膝于祖辈的乐趣。”曾经年少不更事,让父母亲平添了许多白发。在此,向父母亲表示深深的歉意!
    感谢岳父、岳母为我培养了一位如此漂亮、优秀的女儿,我与若云一定会好好的孝顺二老,让你们享有无比快乐、幸福的晚年。
    感谢若云给了我缤纷绚丽、充满希望与激情的人生。感谢上天让我遇见了你,你让我的生命枯木逢春。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期。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再一次感谢各位来宾!宴席菜微酒薄,如有招呼不周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在足足五分钟如雷般的掌声中,若云的心里五味杂陈,激动的眼泪夺眶而出,一双精致的脸泛着崇光活象一朵吸着晨露的海棠花。站在柳若云旁边的伴娘安小雅悄悄地递上一张纸巾,说:“若云,擦一下眼泪,要与容轩哥哥喝交杯酒了。”柳若云接过纸巾,浅带羞赧地轻轻转过头擦了擦眼角的喜泪。

    容轩痴痴地看着眼前亭亭伫立的若云,仿佛在欣赏一幅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春景。

    柳若云看到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傻傻地望着自己,不禁羞答答的低下了头,故意嗔怪着:“小傻瓜,还没有看够呀!”容轩装着害怕的样子,一味的“嘿”、“嘿”傻笑。

    这时,主持人端来了交杯酒,容轩轻轻的挽过若云的玉腕让心静静地潜入这杯拥有十五年年份的五粮液中一饮而尽,一股幸福的感觉瞬间迂回在五脏六腑之间,随后渗入沸腾的血液洋溢在一张英俊的脸上。

    恭送完所有的宾客后,容轩与若云回到依山旁海的朗逸豪庭的新房,两人静静的相拥在大厅的沙发上。容轩闻着若云身上散发出“CHANEL  NO.5”的幽香,让他倍感温馨。

   “若云,我一定会好好的爱你、呵护你直到永远、永远!”容轩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她的双眼。
   “轩,我,我知道你会的,我知道你一定会的。”若云的眼泪在眼眶里不停的闪烁。
    容轩忽然间又看到了那个从“水的世界”穿越而来的眼神,心里不禁泛起了一圈圈涟漪。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黯然竟瞒不住一颗冰雪聪明的心,若云满脸柔情地微张朱唇:“想起玉儿了吧。”
容轩轻轻地点了点头。
    若云体贴的抚着他的头,说:“玉儿一定已收到我们寄给她的东西,在为我们祝福着呢,你看,她正在天堂微笑着。”若云笑着指向自己。
   “若云,谢谢你!你的欢容、大度、体贴令我折服,有你真好!可,你是你;玉儿是玉儿,我现在爱的是你这个傻丫头,以后可不准再开这种关于”天堂“的玩笑。”
   “你才傻呢!这间新房就是我与你这个傻瓜的“天堂”。哎呀!你刚才还少夸了我最突出的优点——倾“破轩”、倾柳城。”柳若云在偷偷作弄容轩。
    等到容轩明白过来时,她已笑到花枝乱颤,眼角含珠。
    此时的容轩已根本无法用任何词语去形容这位浑身充满灵气的新婚妻子,于是,情不自禁地低下头用唇柔柔的印干她眼角的泪水,竟有一股如山泉般清甜的味道沁溢心脾。
    原来泪水是甜的。

   
    半个月后,一对足已令任何人羡慕不已的夫妻正休闲地走出易卜拉欣纳西尔国际机场。
晏容轩与柳若云的蜜月就在这座被誉为“上帝抛洒人间的项链”的国家拉开一段温馨、浪漫之旅。
容轩为了这次的蜜月旅行耗费了不少心思,一个月前已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好,连私人导游都已预约好。
    他们入住的房间位于离岸边10米远的海面之上,当地人称为“水上屋”。走过一段木桥,刚踏进“水上屋”的阳台,一阵清凉的海风迎面吹来,使人顿然心旷神怡。
    导游操着花岗岩般质地的普通话介绍:“如果将马尔代夫1000多个岛屿比喻为犹如颗颗钻石镶嵌在碧蓝的大海上,那么水上屋就是这颗颗钻石上的名片。
    在来马尔代夫之前,容轩还一直担心“水上屋”的基本设施是否齐全,可此时眼前的一切让他惊喜万分。“水上屋”的屋顶脊梁东西指向并与蓝天成平行状,东西南北方向都与脊梁各构成45度倾角的四块斜面,内部用本地优质的木材支撑着屋顶层层而叠的茅草。屋里的内部设有:小会客厅、储藏室、卧室、大盥洗间。其中大盥洗间里还有临海的浴缸、双人盥洗台、厕所和淋浴室。屋外还有一个二十多平米的开放式阳台,阳台里放有两张豪华的长卧椅,旁边还有一个全是实木制成的浴缸。

    容轩静静的看着半躺在木制浴缸里仰望繁星的妻子,她不时眨动的长长睫毛仿在告诉他:一个女人最幸福的时候,就是我爱的人以这种眼神凝视着我。

    此刻,他深深地相信,马尔代夫真不愧称作“印度洋上人间最后的乐园”。

    午餐安排在海平面下6米的希尔顿度假酒店,它是世界上第一家全玻璃的海底餐厅,餐厅被颜色艳丽的珊瑚暗礁环抱着,各种海洋生物在珊瑚礁间穿梭往来。每一张卓子只能就座两人,餐厅最多也只能同时容下14人就餐。

    容轩点了两只胖胖的深海斑点蟹、两盅雪蛤膏炖海底椰、两份新西兰小牛排、还有一盘若云最喜欢吃的水果沙律。

    看着眼前都是自己最爱吃的美食,也难得“小傻瓜”不怕自己变胖,若云迫不及待地动起刀叉,容轩忽然飙出一句话:“慢着,先等一下。”
    她疑惑的大眼睛、停在半空拿着刀叉的双手的样子活象一只煮熟的螃蟹,容轩看着她的滑稽样,不禁暗暗得意。
   “怎么了?真的要进行进食前的祈祷仪式吗?不会吧!我又不是基督教徒。”若云满脸认真的说。
   “非也,非也!是让你猜一猜我点这几道菜有何寓意,猜不出来,你就只能乖乖的看着我吃喽。”容轩故作神秘的说。
   “呵呵,还有这么多心意在呀!可真要好好猜一猜。”她满脸的不服气。
    她左手托着娇腮,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眼前的四碟美味佳肴。
   “蟹···蟹。”她在沉思中自言自语起来。
   “想到了!”柳若云兴奋的大叫。
    容轩连忙将两个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地“嘘”了两声。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我猜到了。”她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
   “不会吧!这么快,说来听听。”他有点不敢相信。
   “蟹与邂同音,你借蟹来寓意‘邂逅’,至于它身上的彩色斑点,该是代表我们婚后多姿多彩的生活,对吗?”柳若云得意洋洋地摇晃着脑袋。
   “聪明,孺子可教也。”容轩竖起了大拇指。
   “还有其它的菜呢?”他显得胸有成竹。
   “还有···雪蛤···海底椰···小牛排···水果沙律···”她象唐僧惩罚孙悟空般不停地念着“美食”咒语。
   十多分钟后,柳若云彻底投降了。
   “其它的菜不可能还有什么寓意,你不会在骗我吧!”她撇着樱桃小嘴直瞪容轩。
   “怎么会呢,我从不骗人,何况是对着从‘河东’过来的夫人,我敢吗,我。”容轩不紧不慢的说。
   “哼!快说,一脑子的全抖出来。否则,让你尝尝‘河东’特产。”柳若云举起了“怒吼”着的粉拳。
   “说,说,说。”容轩缩着脑袋觑探着“对岸”的“火力”范围。
   “雪蛤,学名叫“东北林蛙”,它是生长在长白山林区的一种珍贵蛙种。由于它冬天在雪地下冬眠100多天,故叫“雪蛤”,还被人们赞誉为自然界“生命力之冠”。雪蛤膏是雌性雪蛤的输卵管,点这道菜是想验证一下中医里“以形补形”的理论是否属实,寓意在下一道菜里。”他呷了一口浓郁的蓝山咖啡,狡黠地笑了一笑。
   “哼!哼!两道菜还有关联呀!小傻瓜,真有你的,这算不算是“笑里藏刀”呀!”她故意露出不屑的神情。
   “小牛排代表北方玄武里的牛宿星座,牛宿中的河鼓三星被民间传说为牛郎担着他与织女所生的两个小孩。你准备生多少个。”容轩气定神闲地叉着双手放在胸前。
   “什么生多少个?没有啦,就这么多了,我怎么云里雾里的。”柳若云满脸疑惑。
   “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装作哈哈大笑的样子。
    她蹙着眉把容轩刚才所说的话在脑海里重新翻了个遍。
   “好呀!你这驾“破轩”竟然敢开到我的“云”里“横冲直撞”。她此时才发现容轩在借菜名来作弄她。
   “不对呀!还有一道菜没说呢?”她忽然想起来了。
   “我问你,女人吃水果有何目的?”
   “美容,养颜呗。”
   “还有呢?”
   “减肥。”
   “寓意就在这呀!”容轩咧着嘴巴看着气急败坏的柳若云。
    此时的柳若云表情非常严肃地盯住晏容轩。20秒,30秒,40秒,他感觉到头皮惭渐发麻,额上的汗正在蠢蠢欲动,脊梁骨从37度直降到零下4度。正当他手足无措之际,柳若云忽然拿起刀叉,吓得晏容轩差点从櫈子上掉了下来。等他回过神时,他那份新西兰小牛排已“人间蒸发”了一半。
柳若云嚼完最后一口小牛排后,拿起腿上的餐巾轻轻地擦了擦小嘴,得意地微笑着,并逐个字慢吞吞地挤出来:“要——生——也——要——吃——饱——后——才——生。”
    这一下子真被她戏弄得够呛!他知道这辈子算是遇到自己命中的“克星”了.

    此时,晏容轩才深深的体会到一个道理:要想得到幸福的爱情,你的脊梁骨必须能经受得住“六月飞霜”般的磨难。
    爱情就象寄生在黄连树树根上的微生物,当你的世界观与人生观发生变化时,爱情观也会在不断递嬗。幸福不是必然的,但绝对是可以主动争取的。

    午餐过后,他们十指紧扣惬意的走在银光点点的沙滩上。浪花缓缓地簇涌过来时,
白胜雪、细如发的沙子在脚丫间悄悄潜逃的酸痒感通过神经末稍柔柔的触碰着容轩的心房,他的心里陶然生感:生命与岁月原来如此静好!

    晏容轩搂着柳若云站在海边的小岩石上,清凉的海风携着午后的阳光淋洒在他们的身上,一种异样的温暖、一阵阵醉人的眩晕向他们袭卷而来。

忽然,她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You jump, I jump。”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她已跳了下去,然后一边奔跑一边朝浪花大喊;“小破轩,你是我的,我们生死相随,永不分离。”

晏容轩从后面抱着她静静的站在水中。轻轻地拍打在他脸上的黑发撩起他对往事的回忆,他用嘴唇软软的贴着柳若云的耳垂温柔的说:“对于你我来说“You jumpI jump”应该译为‘荼蘼在前,幸福在后’更加确切,对吗?”

    柳若云伤感的点了点头,向后弯起左手轻轻的揉捏着他的耳垂。眼前飘零在远处的一只小船在她的视线里渐渐模糊起来,一串串泪珠随风散落在海水中。晏容轩慢慢的松开双手走到眼泪的散落处掬起一捧海水喝了一口,然后皱着眉抿了抿嘴,说:“若云,坏了!你该不会得糖尿病了吧,海水是甜的。”这一句话把柳若云逗得破泣而笑,她举起右脚,说;“死破轩,又在戏弄我,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踢到你屁股开花。”晏容轩吃一堑、长一智,早已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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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2-12-4 10:45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浅容 于 2012-12-4 10:52 编辑

第二章[壹]【没有被遗忘的世界】


      两年前。四月。柳城市精神病院。


      风,柔微而清新,不时从院的东隅悄悄的捎来缅栀子花的阵阵幽香。
      天,平静而湛蓝,令晏容轩在不知不觉间产生一种置身于马尔代夫的海水中的错觉。


      空闲时,他习惯了一个人独自冷漠地呆望着这片天空,许是喜欢上了那个湛蓝深处里幽森的影子,总想在某一天随影而去。


      大学毕业后,他已记不清是第几次来柳城市精神病院做义工了,也忘了做义工的初衷。无聊?一种潜意识的逃避?还是······每一次的深究,他的心都会隐隐作痛。一种由骨髓里慢慢渗出的孤独感淌过全身的每一条经络,最后停留在心房里恣意地扎根、繁殖。


      安院长是晏容轩父亲的大学同学,他的夫人姓沈,退休前是市人民医院精神科的主治医师,也一直是晏家的私家医生,退休后经常来精神病院做义工。安院长有一个女儿,叫安小雅,她是精神病院里最古灵精乖的护士,她下班脱下制服时,你一定会因为把她错当这里的病人而被她作弄。

      晏容轩轻轻地敲了两下门,里面传来了一把温暖的声音;“请进。”
     “安伯伯,好!”
     “小轩,好!该有半个月没见着你了,真有点想你这个帅小伙,都忙什么了?身体可好?”六十多岁的安院长依然如此风趣、健谈、暖心。
     “谢谢安伯伯关心,容轩一切还好。前段时间随主任去省里开会,所以没能来院里帮忙。”此时的他,心里不知多想拥有一位象安院长般体贴与关心自己的慈父。
     “有常回家看爸爸吗?他身体可好。”安院长试探性地问。
     “我只是隔两三天打电话给妈妈问安,不常回家,免得见到他总吵架。”容轩的眼神充满怨恨。
     “小轩,都过去三年了,何不放开点呢。这是一个意外,你爸也不想发生这种事情,他也不容易,他在我面前提起这件事时,眼流都快流出来了,总在说后悔的话,你了解他的性格,如果不是内疚至极,那能这样。听安伯伯一句劝,好吗?”安院长不禁叹了一口气。
       坐在安院长对面的容轩面无表情,气氛一下子有点尴尬起来。
安院长深深地体会到晏容轩的这个心结是用他与玉儿全身的筋打成的,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能解开。只好转一个话题说:“福伯、方姨、小雅前几天还向我问起你,等一会你去看一看他们。院里上个星期来了一位比你小两岁的病人,你们年龄相近,沟通起来会容易一些,你多了解与帮助她,还有···算了,还是迟点再与你说这事吧。”安院长欲言又止。
     “好的。安伯伯,我先去看看大家,小些日子没见,蛮想他们的。”容轩边说边站直身子。忽然,他发现披在安院长潺瘦的双肩上的风衣粘了一根银发。轻轻地捏起这根银发,他心里瞬间徒生出一股羡慕之情,几秒钟后,这股羡慕之情很快又被一个幽森的影子吞噬掉,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是老了,岁月不饶人呀!”安院长轻轻一笑。
    “安伯伯是老当益壮呢。这也是一段美好时光的见证,我多想把它插到我头上的毛囊中,许也能长出一份安宁。”容轩把银发放在眼前晃了一晃,这个就留着我作纪念吧!他笑着瞄了瞄安院长,调皮地说:“就为它取名‘岁月静好’吧。”说完后,一边往外走,一边把银发小心冀冀地放进了上衣口袋,并轻轻的按了两下,生怕头发自己会飞走似的。
      刚走出门口,就听到安院长喃喃自语:“一个多么善良的傻孩子!上天为何把他弄得遍体鳞伤”

      容沁园位于精神病院的西边,专门用来给病人娱乐的地方,安院长为它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午餐前,病人们一般都在哪里参加各种活动。容沁园一如以往的热闹,下象棋的、看书的、做游戏的、唱歌的、跳舞的、独自傻笑的···人声鼎沸,活像一个菜市场。他们都有自己固定的地盘,别人一般不能轻易入侵属于他们的领地。老张与老冯的地盘在屋子进门处的左边,此时,他们正在棋盘上杀得得难分难解,连容轩走到了他们的身旁也毫无感觉。忽然,老张斜翻着白眼激动地站了起来,吼道:“傻冯,你的象怎么过河了?还把我的马吃了,快还我的‘汗血宝马’。” “你才傻呢!红毛鬼能打北朝鲜,我的象为什么不能过河?大象比马利害,吃了你的马是自然规律。”老冯侧着脑袋,也站了起来,手里还紧紧地攥着老张的‘汗血宝马’。 老张扑了上去想抢老冯手里的棋子,老冯忽然张开大口,把手里的棋子扔到口里。“马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老冯得意地哈哈大笑。硬是把老张气得两眼冒烟。
      这时,老张看到了容轩,他就像看到了佛祖般的满脸希望。扯住容轩的手臂说;“老晏裁判,你来评评理。”容轩早就见惯了这种场面,不慌不忙地说:“你俩都有道理。”随后,从背包里拿出一袋糖果,每人分了三颗。
    “老冯,马肉还没有煮熟,吃了会肚子疼,快吐出来。”
    “嘿嘿······嘿嘿!不卫生,肚子疼。”他把棋子吐出来用衣角擦干净,放到容轩的手中。
两个人重新摆好棋盘,又开始捉对厮杀起来。听院里的花匠工福伯说,两位老人家是战友,都曾参加过抗美援朝,在云山的阵地战中头部同受重伤,之后就落下了这样的后遗症。


      或许,无论一个人的主观行为是否正常、思想是否清醒,但一些深深地烙在脑海中的记忆,总在潜意识里影响着一个人的言行。那一场战争的硝烟虽已湮灭,可它所造成的种种伤害,却残酷地扎根在一些人的心灵深处与一些依然蠢蠢欲动的邪恶灵魂之中。一种隐藏而不知何时弥漫开来的硝烟,没有了火药的味道,却多了一根勒着世人心脏的绳索。无论是谁赢谁负。

     老张与老冯是幸运的,他们或许已感受不出来,但至少他们是快乐的、衣食无忧的、没有痛苦的。可又有谁能知道还有多少受这场战争伤害的人,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与战争留下的肉体上的痛楚、失去至亲的孤独、寒冷、饥饿为伴,直至死不瞑目。


     手中的书一直是倒着看,头总是对着西边墙壁的人叫小齐。听清洁工方姨说,小齐在两年前的高考落榜后,由于承受不了各方面的压力,导致精神上出了问题。
   “小齐在复习功课呀!小齐真勤奋!”容轩把几颗糖果放到他的口袋里。
   “嗯!马上就要高考了,我得抓紧时间学习,要不,妈妈又该骂我了。”无论在做什么事情,他的眼睛从来不会离开手中的书本。
   “小齐这么聪明,一定能考上大学的,记得看累了要休息一会。”容轩朝独自躲在东面角落正在抠指甲的小瓜子走去。小瓜子是一个孤儿,只有十四岁。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亲生父母,从小寄养在一个远房的姑表家,表姑在他五岁时改嫁,之后他就开始了漫长的流浪生涯。去年的一个寒夜里,安院长把缩在垃圾堆的角落里的他捡了回来。可当时的小瓜子已患上了中度抑郁症。
   “小瓜子,想容哥哥了吗?”容轩亲密地搂住他的肩膀。
    小瓜子轻轻地点了点头,两只半睡半醒的小眼睛总是看着地面,就象生怕地面突然消失了,自己又被什么东西吞没似的。
    哥哥给你带来了你最喜欢吃的东西,容轩从包里拿出两袋绿茶葵瓜子递到他手中。
    收到别人的礼物后,还记得说些什么吗?
   “谢谢容哥哥!”
    为了让小瓜子开口说话,容轩付出了很多心血,可在他的心里却感到无限的欢慰与安然。或许,付出与得到这两件事物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不能单纯以某种简单的标准去衡量。
哥哥知道你喜欢画画,也很有天赋,特别崇拜梵高大师。哥哥从省城里带来一本《梵高与向日葵》的故事书送给你。
   “谢谢哥哥”小瓜子抬头望住他,眼眶里的泪水在轻轻地打转,脸上露出了从没有过的浅浅笑意。小瓜子不寻常的改变,虽是稍纵即逝,可容轩已是心潮澎湃,在他眼里这是一种人性的本光、一点绝望中的星燎之火。容轩瞬间陷入了沉思,固守多年的心象被熔化成了一朵朵流光溢彩的花瓣。


    容轩走到了与容沁园后门相连通的小花园里,一位如出水芙蓉般清雅的姑娘,一边哼着《如果爱有天意》的乐曲,一边随曲舞动。
    她叫林旋,23岁,省舞蹈学院的三年级学生。在经历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后,被早她一年毕业的师兄抛弃了,一夜之间精神突发错乱。半年前,被家人从省里接回市精神病院。她每天都哼着同一首曲子,不停地舞动着,这也许是她异于常人的情感表达方式,但在她的内心世界里,谁又能说她不是快乐的、纯净的。


    一种清醒而无休止的痛苦与沉沦,一种象林旋般令人痛心的解脱方式。如果当一个人真的难以自拔时,我想,大多数的人都宁愿选择后者。

    佛曰:“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主动地去遗弃一个人是一种活生生的原罪。他们得到一时的解脱、空空的虚荣感与短暂的快乐,都将会用他们一生的内疚去尝还。”


[贰]【倩影如柳】


    晏容轩从容沁园的后花园穿过长长的回廊往自己的休息室走去,刚转过一处簇茂的花丛,一个黑影忽然从里面轻飘而出,他在惊吓间不禁往后退了两步。他定下神时,只看见一个苗条的背影、一披透亮的秀发迎风轻拂、一双白色的碎花布鞋轻轻地擦过地面缓缓潜行。裙边挂处的流苏来回划着小幅度的弧圈,绵绵散开的丝线仿若浸晓的柳枝擦抚着水波。
    此情此景,晏容轩的心里莫名地腾升起一种久违而又熟悉的感觉。他迅速地往前跑过一块花圃地,然后向右拐弯,快到小路的尽头时,他放缓了脚步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此时,他看见身穿一袭黑衣长裙的女子正低着头往自己走来。容轩下意识地按奈住心跳,慢慢的往前移动。在离她还有一米远时,她惊愕地抬起了头,显然是被容轩吓到了。四目相对,他眼前的这一张瓜子脸素得苍白,可她瞬间泛起的红晕仿如沾着晨露的荷花。两弯似雕非雕的蹙眉、一双欲敛还怨的丹凤眼,衬着琼瑶般的鼻子,一切都恰到好处,无须再增减微毫。

    如此相似的容颜竟放在差异甚远的心境里:一张开朗、活泼;一张忧郁、含怨。容轩的思绪仿佛被质量巨大的黑洞霎时吞噬。

    望着她的背影慢慢地消失在一棵菩提树下的拐角处,他迷惑的眼睛里倒长的菩提树叶竟是一片惨绿。

   “喂!”一只手忽然重重的拍在容轩的肩膀上。
   “哎呀!”他的心从错乱的时空里跳了出来。
   “小丫头!想要命呀!难怪别人叫你‘索命十三姨’了。”容轩的脸红白混杂。
   “不许叫我小丫头,要叫小雅头。”安小雅撇起了嘴。
   “嗯···嗯!小雅头。”容轩爱理不理的说。
   “想知道她是谁吗?”安小雅掂着脚,斜着腰黠笑着盯住晏容轩。
   “你知道她的事情呀!她是谁?”容轩为之一震。
   “她呀!可真不一般!她···”安小雅在他面前摊开双手。
   “怎么啦?”容轩有点纳闷。
   “我刚从爸爸的办公室出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刚从省里回来呀!礼物呢!”她的双手向上移高了二十厘米。
   “嘿嘿,忘了。”容轩摩着耳朵在陪着歉笑。
   “想知道,带礼物来。”两秒钟后,安小雅的声音从16米外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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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雪 发表于 2012-12-4 1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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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版,给你上好茶来了!{:soso_e160:}{:soso_e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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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4 10:58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浅容 于 2012-12-4 11:03 编辑

第三章[壹]【难以形容的颜色】
      傍晚时分,晏容轩驱车回到位于海边的单身公寓。三年前,他因为一件意外的事故而与父亲发生激烈的冲突,两父子只要搭上话,不出三句必然会大吵一场。他还常常无缘无故的乱找茬,不可理喻般的对父亲乱发脾气。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了半年,容轩看着妈妈因为这事而日渐消瘦的身体以及整天郁郁寡欢的心情,他决定从家里搬出来。可因为担心妈妈头痛的老毛病随时会发作,他在离家一公里处租了一间单身公寓。
      容轩搬离从小生活二十多年的家后,少了争吵多了清静,可这种清静离析出来的孤独感无时无刻不在噬啃着他的灵魂。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喜欢与父亲争吵,除了恨他的无情与狠心;还有自己潜意识里害怕清静,想用争吵去阻挡从清静里挣揣而出面目狰狞的影子。
      三年里,除了工作上的需要,晏容轩极少参加各种应酬,连最喜爱的足球运动也已束之高阁。每天拂晓时,他都会静静地坐在离公寓300米的海边的一块岩石上,无论刮风下雨,从不间断。容轩心里非常清楚,这一切都缘于她说过的一句话:“我从小就有一种向往大海的情结,你答应过会带我去你的家乡看海的,你可要做到哦。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我的身体将化作你家乡湛蓝的海水,头发幻作朦胧的雾霭,好让你每一天都能看到我。”
      由于安小雅的告密,容轩的妈妈强迫他去找沈医生检查,最后沈医生诊断为中度强迫症。沈医生为他开了很多药,可他从没有吃过一颗。为了让妈妈安心,出于无奈时,他才偶尔会去做应付式的复查。由于容轩极度不配合治疗,他的病连沈医生也束手无策。
从精神病院回到公寓后,容轩习惯性的躺在妈妈送的按摩椅上休息,不知不觉竟睡着了,在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在唱歌:
我听见 寒风 扰乱了 叶落
在寂寞阴暗长居住的巷弄
我听见 孤单 在隐忍的夜晚
是被爱刺痛啜泣的胸膛
我是心门上了锁的一扇窗
任寒风来来去去关不上
这些年无法修补的风霜
看来格外的凄凉
风来时撩拨过往的忧伤
像整个季节廉价的狂欢
让我们从头来吧 如梦如花
我听见 拒绝 又嘲笑了 黑夜
我只是寒冬向着西北的窗
我只是寒冬向着西北的窗
      忽然,晏容轩意识到是电话响了。因为,这么多年他的手机铃声从没有变过,一直是周传雄唱的《关不上的窗》。
      拿起放在电视机旁边的手机一看,竟然是安小雅打来的。
    “喂,小丫···小雅头,找容哥哥有什么好事情?”他忽然想起今天下午她说过的话,可不能得罪她。
    “容哥哥,我好可怜呀!”容轩差点没站稳,安小雅的声音能使人两腿发软。
    “爸妈还没有回家,没有人做饭。我刚从你家附近的游泳池出来,饿得我两眼只看到“星星”,你家有吃的吗?”她在埋怨着。
    “有呀,你过来吧!我做给你吃。”晏容轩强忍住幸灾乐祸的笑声。
    “你做?不会吧,别到时把我的肠子也吐出来。”他能想象得出安小雅在电话那头捂着肚子大笑的样子。
    “那能呢,你吃过一次后,以后可别老缠着我煮给你吃才好。差点忘了,你还没来过公寓,我告诉你地址,你记一下。”他还真有点担心这个小丫头经常来捣乱。
     十分钟后,门铃响了。晏容轩一打开门,就看到两条还在不停摆动的辫子,一个可以当作雨伞使用的大皮包,还有一双不停踯躅的脚。
    “安大小姐,请进。”他做了一个很标准的弯腰动作。
    “客气,客气。”她的尾音还没有落下,人已进了卫生间。
    “安大小姐想吃什么菜?鄙人很乐意为您效犬马之劳。”他讨好的说。
    “我正在‘施肥’,你说吃什么菜,你想害我呀!随便吧,比柳城大酒店好一点就行。”她的笑声从卫生间的门缝里钻了出来。
    “好吧,很快就能吃上。”晏容轩苦笑着往厨房走去。
     三十分钟后,饭卓上已放好两份黑椒牛扒饭,一盆蛤蜊海鲜汤,一碟虾酱炒蕹菜。闻到菜香味的安小雅不用容轩去请已从按摩椅上弹了起来,跑到小饭厅后朝正在倒葡萄酒的晏容轩说:“拉圾桶在哪里。”
    “在厨房右边的角落,还没吃完饭,拿来干什么?”他顺口而答。
    “嘻嘻,你的菜过不了本小姐的‘皇帝舌’,就只有进垃圾桶的份。”安小雅毫不客气。
    “真鲜,好喝!好喝!”她喝第二口汤时,碗已见底。
    “虾酱的量放得刚刚好,既不盖住蕹菜的清甜味,又能尝出虾酱特有的淡香味,这虾酱是进口的吧!”安小雅难得如此一脸认真的说。
    “是的,看不出来你还真有点做美食家的潜质。”晏容轩把一杯葡萄酒放在她面前。
    “你可别小看我,我天生就有一条‘皇帝舌’。”她正把一小块牛扒放进口里。
    “唔?”安小雅皱起了眉头。
    “牛扒腌咸了吗?”晏容轩连忙问。
    “唔,太好吃了!简直是人间美味,我爱死你···做的菜了!”她拿起酒杯与容轩碰了一下。
    “容哥哥,你从哪里学的厨艺?能教我吗?”她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至于能不能教你,得看你有没有天份与表现如何?”晏容轩把最后四个字加重了语气。不过,他也知道这种暗示对于这个“疯丫头”来说等于对牛弹琴。
      酒足饭饱之后,安小雅才留意起屋子的装修与格局。公寓虽然只有60多平方,可一个人住已是足够宽敞。大厅与厨房的装修以蓝、白色系相映衬,明亮而简约。客厅的西墙靠着一张纯白色的布艺沙发,阳台上放着一张宽大的按摩椅。透过高大的落地玻璃窗,楼房前面葱葱郁郁的小山尽收眼里。厨房的设计很精巧,所有的餐具一应俱全,却没有丝毫拥挤与零乱的感觉,可以猜出主人一定深谙饮食之道。主卧的装修风格与大厅却有天壤之别,四周的墙身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颜色,似深蓝却又盖不过暗绿,不纯粹的暗绿又隐隐约约泛着淡淡的蓝光,令人潜然生出一种很莫名的压抑感。从客厅走进卧室,仿佛从天堂走进了地狱。
[贰]【金锁重门】
金锁重门荒苑静,
绮窗愁对秋空。
翠华一去寂无踪,
玉楼歌吹 声断已随风。
烟月不知人事改,
夜阑还晚深宫。
藕花相向野塘中,
暗伤亡国 清露泣香红
——《临江仙》唐.鹿虔扆
   
   “容哥哥,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安小雅的脸露出少有的疑惑与正经。
   “说吧。”容轩随口而出。
   “今天下午,你为什么去追那个女孩子?这可不象你的性格与为人。”安小雅啜了一口咖啡。
   “真想听呀!这次你可不能再向我妈妈告密了,你上次可把我害惨了。”容轩的脸泛起了一丝丝羞涩。
     安小雅虔诚地竖起两个手指。
   “小雅,她除了眼里的那份忧郁,就活象我的玉儿。”说完后,晏容轩从玻璃茶几的第二层取出一本尼采著写的书——《悲剧的诞生》,然后从书的夹层中取出一张照片。
   “真的太像了!这是一种前世的缘分呢!”安小雅的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像又能怎样,终不是同一个人。你知道她的事吗?”晏容轩的脸色瞬间由淡红转向暗绿。
   “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父亲与我父亲是很好的朋友,我从小就认识她。”她把杯子里的咖啡一口喝完。
   “容哥哥,我将她的事情告诉你,但可不可以常来吃你煮的菜呢。”小雅头跷起二郎腿,满脸的胸有成竹。
   “傻雅头,随时欢迎你来呢,容哥哥早就把你当作亲妹妹一样了。”晏容轩正往她的杯子里倒咖啡。
  
    安小雅低下头,两只手在双腿上互相摩挲着。过了一会,才慢慢道出她的身世:她叫柳若云,她的父亲叫柳经纬。柳经纬早年从商,家境殷厚。后来,听说是一笔金额很大的合同出了问题,虽然实力还在,可资金链的断裂引起了连锁反应,银行不但停止了后续贷款,还总在追回前期贷出的款,家族的生意从始一落千丈,导致家里背上了巨额债务。两年前,香港一位富商的儿子在一次酒会上看上了若云。当时,她爸爸以若云还小为由推却了这门婚事。一年前,那位香港富商却乘人之危又提出以若云嫁给他儿子以及6成股份为条件,借给她父亲重振生意的资金。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若云的父亲答应了这门婚事。可若云怎么也忘不了在当年的酒会上,那个纨绔子弟与一个女人在一个角落里的龌龊事。
      若云毕业于北京一所名牌大学的中文系,她不但品学兼优而且还是众所公认的校花。心高气傲的她这么多年还没有一个男人能令她倾心,那能看得上这种浪荡公子。但银行与一帮债主一直在逼着她父亲还钱,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柳经纬只好强行让若云嫁给那位纨绔子弟。虽然她表面柔弱,但内心却很倔犟,她非常明白没有感情的‘侯门’生活比苦海还深。眼看婚期越来越近,她承受不了这种压力,被逼自杀了两次:第一次吃了60多颗安眠药;第二次割腕,差一点割断了动脉,幸亏两次都发现得及时并抢救过来了。后来她父亲害怕再出事,连她卧室的窗户都给封死了,她足足一年的时间没有出过自己的房间。前段时间她的精神出现异常,她父亲把她交给我爸爸之后,她的家人也被逼离开了柳城。
      夜阑。
      有风,穿过他单薄的身体,轻轻翻动尼采的《悲剧的诞生》,茶几上的照片缓缓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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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4 11:07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浅容 于 2012-12-4 11:12 编辑

第四章 [] 【血色蔷薇】

      端午节。清晨。

      柳城依旧如四月般的烟雨蒙胧,眴兮杳杳。晏容轩心想:老天到底在为屈原还是柳若云在啜泣?驱车赶来精神病院的路上,他不禁想起唐代诗人李贺的千古名句: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两天前,晏容轩已收到安院长的嘱托:务必给病人带上过端午节的粽子。所以,他早上7点就买了一大袋粽子送到院里来。
      粽子一送到,病人都争先恐后地乱抢一通,搞到小雅与方姨她们手忙脚乱,晏容轩拿着两只粽子朝坐在角落里的小瓜子走去
    “小瓜子,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绿豆粽子。”容轩抚摩着他微黄的头发。
    “谢谢哥哥!你一个星期没有来看我了。”小瓜子的话比以前多了一些。
    “嗯,哥哥工作忙,一有空就会过来看你。下次来时,哥哥给你带好看的图画书,好吗?”
     小瓜子带着微微的笑意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
     他看在眼里,喜在心头,这半年多的努力总算见到成效了。
     忽然,在他眼角所及之处,一个熟悉的背影飘然而过。正当他想跟过去时,安小雅已拿着两只粽子来到他身边,说:“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什么地方?神神秘秘的。”晏容轩被这个小丫头捣腾怕了。
    “别啰嗦,到了地方,你自然会知道。还有,今晚去你公寓吃饭。”她一脸的理所当然。
     跟在她后面的晏容轩满脸懊悔地在大腿上狠狠的捏了一把。

     拐过院里南边角的一棵菩提树,安小雅把他带到一幢两层的小楼前。只见这座红墙绿瓦的小楼长满了蔓生的野蔷薇,顺着小楼左边墙壁蔓生的藤枝开满雪白的花。没有风时,白色的蔷薇花也会很自然地簌簌落下,望着满地白茫茫的蔷薇花,晏容轩的心里瞬间徒生出一股忧伤,黯然感叹岁月的变迁、生命瞬殒的无常。有几条藤蔓从白色的花丛中穿出,沿着绿色的屋檐蔓生到一扇小窗户旁边,上面怒放着血红色的蔷薇花。一阵微风从东边轻启,一层薄薄的雾气从白色的花丛中慢慢地往血红色的蔷薇花散开。

     在迷迷糊糊间,他仿佛看见一股猩红的鲜血从一只白如凝脂的皓腕中喷出。晏容轩忽然一阵眩晕,眼前通红的天空在急速的旋转。他双腿一软,眼看就要倒在地上,幸亏安小雅眼尖及时扶了他一把。
    “容哥哥,你怎么了啦?”她的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血、血、血,晕。”他闭上眼睛靠在安小雅的肩膀上。
     过了一会,他睁开眼,说:“小雅,我没事了!”
    “哈!哈!哈!什么血呀!依我看你是害怕了,《倩女幽魂》看多了吧。是,是不是男人呀!”安小雅笑到弯下了腰。
    “小丫头,不准笑!快说,来这座小楼干什么?”晏容轩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
    “我来给柳若云送粽子。”安小雅不怀好意的笑着。
    “啊!”他正要踏上楼梯的脚犹豫地悬在半空,但此时已是骑虎难下,唯有硬着头皮跟着安小雅上楼。

     穿过阴暗的走廊,他与安小雅来到二楼最后一间房的门前。安小雅轻轻的敲了两下虚掩的房门,见没有回应,她顺手推开了门。眼前,浅蓝色的窗帘布在微风中轻轻地摆动,一个身穿纯白雪纺短袖长裙的苗条背影静静的伫立在窗前。
    “若云,我给你送粽子来了,精神好些了吗?”安小雅把粽子放在书卓上。
     柳若云转过身淡淡地看了一眼晏容轩,很快又将视线转向安小雅,说“谢谢小雅,坐吧。”
     此时,晏容轩心里充满疑惑:她不是精神错乱吗?怎么一切都如此的正常。窗口正对着那棵菩提树,她一定早就看到他与安小雅过来,门也应该是她预先打开的。可,为什么她现在表现得如此冷漠。
    “他叫晏容轩,我们两家是世交,所以从小就认识,他过来院里做义工已有两年多了。我爸爸叫他以后多点过来陪你说说话,你俩都受过高等教育,也许能谈得来。他这个人有点木讷,可能是书读得太多,把脑子读坏了。”安小雅狡黠地笑了笑。
     柳若云冷冷的瞄了一眼晏容轩,随即低下头看着脚上的白色休闲鞋。
     这时的晏容轩觉得浑身的不自在,他的眼神一直在暗示着安小雅快点走,可她偏偏装作若无其事一样,继续与柳若云寒喧着。
     为了缓和这种尴尬的气氛,晏容轩走到了书卓前,卓上整齐的叠放着四本书,书旁有几朵快干的栀子花。晏容轩忽然对她看的书产生了兴趣,心想,也许能从她的书里了解到一些信息。最上面的一本是刘勰的《文心雕龙》;第二本是《李清照集笺注》;第三本是线装的《通志堂集》;第四本是《红楼梦》。
     晏容轩拿起《红楼梦》粗略地翻动起来,当翻到第二十七回《滴翠亭杨妃戏彩蝶 埋香冢飞燕泣残红》时,在《葬花词》旁边的空白处有几行娟秀而明显是新写的小字: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翻到第一百零五回《锦衣军查抄宁国府 骢马使弹劾平安州》时,散在结尾页的泪痕仍然清淅可见,泪痕处的字迹依稀可辨:《无题》 江南草长,庭院孤深。病脑迂回九转处,欲诉故人,望断天涯路。三两烟树,寒江萧索。秋水汤汤梦作古,散尽书音,鸿杳梁燕迟。
      柳若云对家道中落之感慨以及对家人思念之深情皆跃然纸上,晏容轩心里的怜惜之情顿然涌出。黯然间,随手翻动《通志堂集》,不经意的从书的夹层中飘落一张纸。当他回身蹲下想捡时,却触摩到了一只冰凉的手,随后,那只手以触电般的速度往后退缩。他抬头时,看到了一双微微红肿的眼与一束慌乱失措的眼神。
      晏容轩捡起那张淡黄色的纸,只见上面的《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以手写抄成一颗心的形状,从字的端正程度可感受到抄写人的认真与虔诚。此时的晏容轩已没有了刚才的拘束之态,他望着柳若云那双幽怨的眼睛,问道:“这是你抄的吗?”柳若云忍住满眶打转的泪水点了点头,然后侧过头疑视着窗外的菩提树,双手的手指还在不停地用力互捏着。
      忽然,晏容轩发现安小雅已经不在房间里,心里不禁暗暗叫苦。呆呆地站在柳若云面前时,他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正在慢慢的在凝固,天门穴的麻胀感越来越重。他正在不知如何是好时,脑里闪过一道灵光:借书。他结巴着说:“若,若云,我能借你的《李清照集笺注》看吗?”“嗯。”柳若云转身走到了窗前。“谢谢!迟点还给你,我先告辞了。”他强压着喉咙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晏容轩拿着书走出房间时,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过,额头凉得发颤,他用手一抹,竟是满手湿透。
      拐过菩提树时,晏容轩很自然地回头望向那扇窗户。她,依然还站在窗前;眼睛,却已换成仰视。
      朝阳懒懒地升起,霏雨骤止,霭雾退踪。屋檐的血色蔷薇吐着柔和的火光。

[] 【舞者的殒落】

      两个星期后的早上。晴天。安院长办公室。

    “安伯伯,好!妈妈叫我过来找您。”晏容轩穿了一套纯白色的运动服,整个人显得朝气勃勃。
    “你妈妈身体可好。”安院长正在收拾台面上的档案。
    “妈妈的身体挺好的,头痛也不再经常发作了,这是妈妈叫我带给你的茶叶。”晏容轩把茶叶放在旁边的茶几上。
    “小轩,请代我谢谢你妈妈!总让她破费,怪不好意思的!等忙过了这一阵子,我请你妈妈吃饭,很久没见面了,想跟她聊聊天”
    “安伯伯不用客气了,等你有空时,我请您与妈妈喝早茶吧。”
    “也好!也好!小轩真孝顺,难怪你妈妈这么疼你。”
    “小轩,你还记得我上次没有跟你说完的事吗?我觉得应该是时候说了,是关于柳若云的。”
晏容轩这才知道安院长上次欲言又止是为了这事。
    “听小雅说,你已经见过柳若云了,是不是觉得她有点奇怪呢。”
     晏容轩点了点头。
    “她其实并没有精神病,只是有轻度的抑郁症。因为家里的这种变故,心情一直不好,也不愿意与别人接触,如果长期处于这种精神状态,我担心她的病情会加重。她爸爸与我是多年的好友,他以柳若云患上精神病为由把她送到这里有两个原因:第一、让她有一个良好的治疗环境;第二、保护她的安全,避免一些债主无休止的纠缠。你愿意多帮助她吗?安院长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叹了一口气。
    “安伯伯,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的!正好今天我要还书给她,我先告辞了。”
     望着晏容轩慢慢离开的背影,安院长脸上充满期盼、不安的表情在瞬间交替涌现。

     晏容轩刚走到通往容沁园后花园的十字路口,忽然听到一声巨响,随后,一阵阵尖叫声从后花园传来。他的脑袋“轰”的一声,马上意识到肯定出大事了,连忙往后花园疾跑过去。

     他迅速地拨开围观的人群,眼前的情形把他惊呆了,林旋倒在花圃中间的水泥地上,身上的白色裙子被刺眼的鲜血染红了一大片。晏容轩抱起林旋软软的身躯朝正赶到的安小雅大声地说:“快!快去叫司机准备救护车,我很快就到。”说完后,马上往停放救护车的大门口发疯似的狂奔。他把林旋抱上救护车后,安排小雅跟车去医院,自己急忙跑回容沁园去安抚其他病人。
赶回容沁园时,安院长已给其他病人发了舒乐安定片,病人们的情绪已慢慢安定下来。“安伯伯,你知道是什么回事吗?”晏容轩满脸困惑。“听方姨说,当她看到林旋站在三楼的围栏上时,才刚劝阻了两句,就看到林旋微笑着从围栏上跳了下来。”
      半个小时后,安小雅打来电话,林旋已经去世。晏容轩看着方姨用水冲走的鲜血慢慢地渗入花圃中,心里不禁暗暗感叹生命的脆弱。怆然间,他的脑海中呈现出林旋去世时的样子是如此的平和,甚至连嘴角还带着微微的笑意。他仿佛看到了林旋的身躯如一片雪白的花瓣在空中飘旋而落,一位舞者正以流星般绚丽的舞姿向人们诉说着爱情的残酷与凄美。

      突然,狂风骤起,一片片黄边黑心的乌云掠过柳城的上空。地上沾满血迹的《李清照集笺注》在狂风中发出一阵阵凄惨的撕裂声。

      走向停车场的路上,晏容轩下意识地转过头望向那幢红色小楼,透过剧烈摇晃的菩提树叶的缝隙,一个模糊的白影若隐若现。突然,他想起了安院长嘱咐的话,心里莫名地跳进了一些东西,可自己却道不明、理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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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4 11:15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浅容 于 2012-12-4 11:23 编辑

第五章 [] 【一串散落的白玉佛珠】

      半个月后,晚上八时。红墙小楼。

      安小雅敲响了柳若云的房门,门应声而开。刚沐浴完的柳若云脸上泛着红晕,精神明显比前段时间要好多了。
     “若云,我今晚值夜班,特意过来陪你说说话。你的气色比以前红润多了,心情是不是也放松了一些?”
     “嗯,谢谢小雅!在这里,也只能与你能说上心里话。林旋的遭遇让我想通了很多事情,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事,不幸的事情也各不尽同,只能是每个人用什么样的心态去对待而矣!不幸的只是事情的本身,而不是一个人的身心,很多不幸的事情是我们自己无法控制的,可自己的身心完全可以由自己去掌控。或许,人要想出世必先入世;要想归虚必先破虚。”柳若云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若云,你真是一个灵性的女子!我可不懂这些大道理,我只信奉一句话:如果天掉下来,我当是被子盖着。”安小雅傻傻的哈哈大笑。
    “小雅,我真羡慕你!你每时每刻都是如此的快乐。”
    “若云,我更羡慕你呢!你连不开心时也能令男人失魂。如果,我用快乐与你的美貌、学识相交换,你肯吗?”安小雅捂着嘴在偷笑。
    “你这个鬼灵精!如果这样,你可占了个大便宜。给了别人快乐,自己会更快乐。”柳若云被她逗得笑了起来。
    “差点忘了!容哥哥让我帮他还书给你。他因为林旋的事情,心情一直不好,所以这段时间没有来院里帮忙。林旋的去世,对她打击太大了。”安小雅从手袋里拿出一本《李清照集笺注》递给柳若云。
    “小雅,不对呀!我当时明明看到这本书已经染了很多血,可现在这一本不象洗过,也不象是新买的,难道……。”聪慧的柳若云一下子就明白了晏容轩本来就有一本这样的书,想到这时,脸颊不禁一阵阵发热,原来淡淡的红晕更添娇艳。
     柳若云脸上层层叠涌的羞赧之态,那能逃得过古灵精怪的安小雅的法眼,安小雅心里的“小算盘”正敲得如离弦之箭般飞转。
    “他对于林旋的去世为什么会受到如此大的打击?那天,我看到他抱起林旋时的样子都快疯掉了。”柳若云显然对这件事情产生了好奇。
     安小雅极少有的露出了黯然的神情,说:“这与容哥哥以前的一段经历有关,自从那件事情之后,他对于死亡的恐惧与愧疚感就已深深地扎在心中,还因此得了中度强迫症。所有这些,恐怕他这一辈子都挥之不去了。”
     柳若云眨了眨一双大眼,问道:“小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令他如此的刻骨铭心?”
     安小雅揉了揉微红的眼睛,说,这是我两年多前在不经意间看到容哥哥的一篇日记:
                              
     星期六。早晨。

     天空一片静谧、柔和,挥挥手时象触摸着一块凝脂,温润而宽心。时光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间在大学里已呆了四个多月。今天,我刚走过学校图书馆的拐角处,一个女孩子迎面就撞了过来,那个女孩在倒下时,发夹把挂在我胸前的一串白玉佛珠扯断了,佛珠瞬间四散在水泥地面上。我没顾及捡回佛珠,顺手扶起那个女孩子,并连忙询问她有没有摔伤。当我看清女孩子的面容时,不敢相信地随口而出,原来是你呀!当我与她四目相对时,那张标致的脸从初时的慌张转为极度的惊讶,随后,淡淡的红晕轻轻的游散在这张惊讶的脸上。那位女孩在接连的道歉声中逐粒的捡着地下的佛珠,一身素白的碎花长裙在怯魂未定的脚步中时而左时而右地不断旋转。她仔细地环顾四周,在确定所有佛珠都捡起来后,用一条靛蓝色的手帕把每一颗白玉佛珠反复的擦拭干净放进一个微微泛白的布袋里。然后,从袋里拿出纸笔写下一行字:哲学系——西楼417室——宓玉儿。她低着头羞涩地说:“对不起!我,我串好珠子后再还给你,这是我的寝室号与名字。”我在她转身往图书馆走出几步后,说:“没关系的!不急。我叫晏容轩,金融系。”她忽然停下脚步,侧过身朝我粲然一笑。
      此时,撼动我内心的,依然是这几个月以来她静静地坐在球场角落时那如水、如幻、如前世熟知的眼神。
      我生来带着六分唯心、四分唯物的天性,所以信佛而从不上香,信前世而不带入今生。据说,喝了孟婆汤能把人的前尘一了百了,可为什么她的眼神在我的前世时早已熟知?散落的玉珠又是佛的一种意旨吗?心,在暗喜的期盼与莫名的忐忑之间蠢蠢萌动。
宓玉儿——静静的。如水如幻的。白玉。

     “后来他们怎么样?在一起了吗?”柳若云托着下巴全神贯注地看着安小雅。
     “那一天,我是与爸爸到他家做客。刚想看下去时,他就回来了,吓得我连忙跑出他的书房。”安小雅边说边偷笑。
     “你这个鬼丫头也有怕的时候呀”柳若云在调侃着她。
     “听说他们毕业后不久,那个女孩不知道什么原因去世了。因为这样,他的性情突变,连他妈妈都不敢动他的东西,我是冒着生命危险才看到这篇日记的。还有令你更加惊讶的事情,玉儿长得特别、特别象你。”安小雅侧着头看着柳若云,调皮的伸出她的“皇帝舌”。
     “啊···那有这么巧的事,你又在作弄我吧!”柳若云张着小口的神情显得将信将疑。
     “你真不信呀!好,我改天把照片偷出来给你看看。”安小雅真有点急了。

      送走安小雅后,柳若云习惯性地站在窗前。夜,微凉。云,在天际的离散处躅踯。藏在风中的一缕缕不可言状的思绪偷偷地潜进眉间。忽然,西边远处的天空划过一颗流星,柳若云出神的凝视着那一瞬绚丽过后残留的灰烟,竟不知何时,心里飘进了他清澈的眼神背后满溢而出的忧伤。

寂静的夜幕下,流泻的皓光透过窗轩钻进了书桌上的几行小字:

《无题》

西风散尽烟花树,
漏无声,尘如雨。
犹转经筒寻归路。
箜篌卧瑟,哽咽声慢。
寂长白枝舞。

粲粲霓裳金黄缕,
含语脉脉香妙去。
除却巫山何觅度?
梦回明月,徒生南浦,
望断行云处。

      ——柳若云

[贰]  【灯火阑珊处】

      早上八点。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晏容轩刚走进办公室,电话突然响起,“安伯伯,早!”
     “小轩,早!安伯伯有件事情要麻烦你,小瓜子病了,还在发高烧,迷迷糊糊里总喊着你的名字。可这两天我要与两位副院长去省里参加学术研讨会,今天刚好是星期五,你能过来值两天夜班,陪着小瓜子吗?”安院长的声音有点焦急。
     “啊!小瓜子病了!好的、好的,我下班后就马上过去。”晏容轩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
     “谢谢小轩,有你在,我可放心多了。”
     “不用客气,安伯伯一路顺风。”

      看着熟睡中的小瓜子被烧得通红的小脸,晏容轩顿觉一股凄凉袭心。他刚换好小瓜子额上的毛巾,安小雅拿着冰袋与柳若云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容哥哥,没有想到你这么早就来了,因为人手不够,我还叫上若云来帮忙呢。”
     “柳小姐,麻烦你了!”
      柳若云没有回答,只是涵首轻轻一笑。
     “小雅,小瓜子怎么会突然病了。”
     “我凌晨四点多查房时,发现他不在床上。找到他时,他一个人正坐在门口的阶梯上啜泣着喃喃自语:妈妈···妈妈,容哥哥···容哥哥。我扶起他时,他已是全身冰凉,应该是染了风寒,都怪我不够细心!”安小雅在自责着。
     “小雅,别这样。我知道你为他们付出了很多心血。这样的工作不是一般人愿意做的,没有足够的爱心与耐心也难以胜任,你已经做得非常好!我知道小瓜子已将我当作亲人一样,在他想念亲人时,我却不在他身边。如果我能早点过来,他也不会这样。”晏容轩用手背轻轻地抚着小瓜子的脸。
    “容哥哥,没有你的悉心照顾,小瓜子那能这么快就有好转。你也不容易,因为过往以及林旋的事情,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总陷在其中,对身边的人也是一种伤害,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相对他们,你是幸运的。别太难为自己了,学会活在当下,就能多一份快乐!”安小雅竟然说出了一句令晏容轩与柳若云难以置信的话。
     晏容轩刻意躲开安小雅的视线时,正好与柳若云四目相对。他在一阵莫名而来的寒颤后,感觉一个早已熟悉的影子飘进了心里的那一片幽深处,并与一直潜藏的另一个影子紧紧嵌合。骤然间,时空晃若被吸进一个巨大的黑洞,只剩下两个影子在急速的旋转中腾升。

     凝固的空气在小瓜子嘶哑的一声“容哥哥”中瞬间融化。
    “小瓜子,你醒来了,还头晕吗?”晏容轩用手轻轻的按在他的额头上。
    “一点点,我饿了。”小瓜子在用力睁开眼睛。
    “小雅,小瓜子基本退烧了,到点吃药了了吗?”他垫高枕头慢慢地扶起小瓜子的双肩靠在床头。
    “到点了。小瓜子,先吃药,再吃东西,好吗?若云,麻烦你喂一下药,我去食堂拿粥。”
柳若云端着一杯水走到小瓜子的床头,然后小心翼翼地用汤匙把药丸研成粉状。当她把汤匙里的药粉送到小瓜子唇边时,小瓜子直直地看着她,嘴唇却一动不动。之后,小瓜子与柳若云不约而同地看向晏容轩。
    “小瓜子,她是容哥哥与安姐姐的好朋友,以后也会是你的好朋友,你叫她云姐姐,好吗!”
小瓜子点了点头,乖顺的张开了嘴巴。柳若云将药粉慢慢地送进小瓜子的口中,然后用嘴唇呡了呡杯中的水,再将左手掌轻巧地微托小瓜子的下巴,小瓜子顺利地把药粉吞了下去。随后,柳若云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块糖果递给了小瓜子。
    “小瓜子,还记得容哥哥教你的东西吗?”
    “谢谢云姐姐!”小瓜子脸上竟露出了害羞的表情。
    “不用谢!小瓜子愿意与云姐姐做朋友吗?”柳若云的脸灿若桃花。
    “嗯”小瓜子眨着小眼看着柳若云。
     晏容轩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一个从小长在温室中的富家女,竟是如此的体贴、细心与温婉。眼前的柳若云就是活生生的玉儿,想到这,心不由自主地柔泌出一种安慰。

     小瓜子吃完粥后,很快又睡熟了。安小雅巡房还没有回来,屋里只剩下他与柳若云。不知过了多久,晏容轩扭头往门外看时,坐在南窗边的柳若云正低着头拨弄着左手的小指。月光从背后柔柔地洒在她的身上,白色外套闪煜出一层层光晕,眼前的她就象一朵挂满露珠的栀子花,无须呼吸已可闻到一股暗香。

    “容哥哥,差不多十一点了,你与若云先回去休息吧,有事,我会通知你的。”安小雅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小雅,辛苦你了!柳小姐,我先送你回去吧。”

     他与柳若云始终保持着二十寸的距离默默地穿过回廊,走到菩提树下时,柳若云忽然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的晏容轩差点撞在她身上。
    “晏···我到了,你回去吧。”柳若云在一种不知名的杂绪中真不知该如何称呼晏容轩。
    “柳小姐累吗?能陪我到院外的海边走走吗?”他的眼神在月光下闪着一丝丝期许。
    “啊!还成,好吧。”

     二十三点时,风,慢慢的加大。海水,正在缓缓地涨潮。

     他们坐在沙滩边的石级上,与夜同静的十分钟里,晏容轩在强压的深呼吸中细数着心跳。
    “柳小姐喜欢易安的词吗?”晏容轩在紧张中实在找不到话题,只能随口而出。
      柳若云却很自然地答道:“嗯,以前读书时不太喜欢。当时体会不到易安的凄境,也就自难成说。家里出事后的一年里,真正喜欢上她的第一首词是《声声慢·寻寻觅觅》。人,就是这样,无迁不感邻近,无离难梦至亲。”
    “嗯!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伤事,虽是自懂,可总难脱离,其实不是不想,实是越想越深。我还是深信一句禅语:离处与脱处总是同在的,只是每一个人的天性注定了一些缘深缘浅,这是佛能力之外的东西。人间要想做到大同世界,首要的条件是:你们都要自然地忘记佛的存在。”
    “其实不怕你笑话,我也算是从易安的《如梦令·惊起一滩鸥鹭》的酒醒中走过来的。”晏容轩一直看着西边的一缕浮云。
    “呵呵!很少男孩子会喜欢易安词,你挺怪的。你比易安还能喝吗?”
    “当然呀,易安喝醉掉到荷塘时,我正在上面帮鸥鹭拍照呢。”晏容轩对着柳若云做出拍照的姿势。
    “我也想做一只自由地飞翔的鸥鹭。这样说来,你还真是挺老的。”柳若云哈哈大笑。
     此时此刻,晏容轩彻底的融进了夜色里淡淡的“柳荫”之中。

   
     月已满圆,潮经湿脚。
     从病房里时空的停滞到海边的“柳荫”,不远也不近,真实存在的就是时空里自然扭过而重合的两个影子。缘,永远产生于瞬间;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遇见的。

     当晏容轩为她披上蓝色外套的瞬间,柳若云的螓首已靠在他的肩膀上。

     
     月,在偷偷的妒忌;海,不断送上一簇簇浪花;人,已忘了易安姓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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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4 11:25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浅容 于 2012-12-4 11:38 编辑

第六章 [壹] 【尼罗河的新娘】

      第二天,太阳晨早就冒出了头,暖暖的阳光晒在身上令人无比的舒畅。

      
      小瓜子已完全退烧,柳若云还靠在窗边的椅子上熟睡,晏容轩一大早就出去买早餐。

     “若云,起来吃早餐了。”晏容轩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
     “嗯,你那么早就起来了。”柳若云微红的脸带着些许的尴尬。
     “若云,你先去梳洗一下,我叫醒小瓜子吃东西。”他边说边打开盛粥的塑料盒盖子。

     “小瓜子,别急,小心噎着。”柳若云为小瓜子的吃样在担心着。只一会的功夫,小瓜子已吃完了一大碗粥,四块红豆糕点,连几个指头都舔得干干净净的。
     “小瓜子,好吃吗?”柳若云让他逗得在暗暗偷笑。
     “嗯,好吃。”他不停地舔着嘴唇的舌头还有些意犹未尽。
     “哥哥下次再带多点好吃的给你,不过,以后可不能一个人在晚上偷偷跑出来,着了凉会生病的。想妈妈时也不能哭,因为小瓜子已经长大了,容哥哥与云姐姐也是你的亲人,对不对?想哥哥时,就叫小雅姐姐打电话给我,好吗?”晏容轩拿纸巾帮他擦着嘴巴。
     “嗯,容哥哥,我想去玩。”小瓜子有点滑稽地伸了伸睡了两天的懒腰。

      晏容轩与柳若云拉着小瓜子往院里西南角的池塘慢慢走去。
     “容轩,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柳若云有点迟疑的说。
     “若云,你还与我这般客气呀。说吧。”
     “容轩,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我的身体基本上已恢复了。再继续留在这里,会给安伯伯带来很多不便,而且自己也不能总是这样过着,我想找一份工作,你能帮我留意一下吗?”
     “好呀!若云,恭喜你!看来你真的都想通了。”晏容轩的脸上充满欣喜之情。

     “哇!容哥哥,你快看,那是什么花?太好看了!”小瓜子好奇地指着池塘里的花。
     “这花叫尼罗河···”晏容轩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柳若云打断了。
     “小瓜子,那是睡莲,也叫‘水中的女神’,它的花语代表纯洁的意思。这也是云姐姐最喜欢的花。”柳若云故意打断晏容轩的话后,颦着眉若有所思地呆看着池里的睡莲。

      只见那一池雪白的睡莲花在阳光下缓缓地萌动着,花瓣间的露水煜煜生辉,犹如一位刚刚睡醒的仙子在眨着流光四溢的眸子。中间的一枝睡莲开得最为灿烂,一阵微风吹过,那一朵睡莲仿佛在迎风弄襟,颔首俯眉。待定眼细凝时,她又晃若在莞尔一笑,那一份从容、矜持高贵与名媛风范,宛然从瑶池中不慎迷失方向而堕落凡间的仙女。在叶脉楚楚的纹路间,在一曲古典婉音的交汇处,在不需要表达的无语中,她在柔情地细诉着一笺笺涟涟的清语芳华。
      想起她在未央的夜深处,幽幽的月光下,盈盈的秋水中收尽日间的锦瑟年华,那一缕缕皱纹在她残留的最后一寸清醒里却是如此的刺目与伤神。当秋水盈池、寒露降霜时,残藕也跟着断絮,腐藤败叶。细月瘦眉,回眸一次,心口就绞痛一次。静静与瑗瑗的尘语,在秋末的边缘相薄着她的笑嫣。倾国倾城、惊回千年,不变的是心,变幻的只是容颜。当你试图为她粉黛添长时,用手抚过的指痕,竟然随风飘浮、遇雪羽化。你所能感知的只是项背上的风声、是你心尖上最怕触动的一点点痛,你所有的怜悯都被她在不经意间轻轻地挡在她的世界之外,
      也许,睡莲本就宛然为爱而生的女子,注定要在不完美的现实中,历经磨难,找寻她前世今生的永恒。

    “若云,如此美景,你这个中文系的高材生也该赋诗一首吧。”晏容轩回过神时,朝柳若云微微一笑。
    “好呀,不过你也要随和一首喔。”柳若云爽脆的答道。
     她稍作沉思,随即吟起李商隐的《残莲》:
萧瑟秋风百花亡,
枯枝落叶随波荡。
暂谢铅华养生机,
一朝春雨碧满塘。
   “真棒!若云,你此时的心境在这首诗中表达得淋漓尽致!我觉得这题名该改为《悟莲》更好一些。”晏容轩不禁发出一声赞叹。
   “嗯!佛说,一砂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生命本该如此静好。容轩,该你了。”
   “啊!你这不是在为难我吗?”晏容轩皱起了眉头。
    他把脑海硬生生的翻了过遍,竟也想不出一首写莲的诗来,柳若云看着他脸红耳赤地挠头的窘样,忍不住捂着嘴在窃笑。晏容轩看着偷笑的柳若云,脑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便也随口成诗:
枕痕渐消玉生潮,
一朝惊曙百花杳。
千年修得一颦笑。
柳莲莫辨非虚渺。
    “你真行,还真给你憋出一首诗来。可我那能与睡莲相比,唯愿以后能安安定定地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我心已足!”她徒然生出了些许伤感。
    “傻丫头!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晏容轩轻轻地拨弄着她耳际的秀发。

     其实,晏容轩与柳若云都知道,睡莲还有一个名字——尼罗河的新娘,这是古埃及人对它的称谓。只是这个名字背后隐示着一些不安宁的东西。


[贰] 【烹饪幸福】

     半个月后,晏容轩为柳若云找到一份在市区一间私立幼儿园当幼师的工作。由于幼儿园暂时腾不出住所,晏容轩安排她住进了公寓里的另一间房。

     七月的柳城,天气特别的晴朗。一大早,街上已是车水马龙,肩摩毂击。

     自从柳若云搬进公寓起,他再也没有去坐在海边的那块石头上,只是在每天的清晨站在阳台上静静地看一会大海。

     每天下班,晏容轩都会去接上柳若云一起到市场买菜。回到公寓后,她负责洗菜与收拾房间,晏容轩则负起大厨的重任,他总能像玩魔术般地变出令柳若云非常惊讶的美味佳肴。很多菜式都是她以前闻所未闻的,菜的做法与菜名也是晏容轩所独创,譬如:第一道《翠葆镶瑶色》,这道菜是先把丝瓜去皮,横向切成每截约四厘米长的形状,并用汤匙挖去一部份的瓜瓤,再将提前用冷水泡开并已焯水的干瑶柱塞进丝瓜里。在每段丝瓜的横截面洒上蒜蓉、少许盐、鸡粉、调和油,待锅里的水烧沸后,加盖大火蒸上四分钟即可。这道菜是柳若云最喜欢吃的,丝瓜完全吸进了瑶柱的鲜味,吃起来特别鲜甜,瑶柱还有去胃滞、滋阴补血、去疲劳的功效;第二道《黄袍加身》,这道菜烧制的难度比较大,主料有龙头鱼(俗称九吐鱼,最好控制在四到五条的数量为佳,以免出水太多)、两个鸡蛋(去清留黄,加少许油、鸡粉、盐、葱花并顺时针搅匀),大火烧开锅里的油,放进龙头鱼,直至一面烧成金黄,再小心翻到另一面,待两面都煎好后,改为小火,加调酒、姜丝、蒜蓉、胡椒粉、酱油,再加小许油,均匀地把蛋黄洒在鱼上,蛋熟即可出锅。这道菜,香脆可口,鱼与蛋黄的香味既有层次感又能互渗在一起。菜名也是晏容轩从宋太祖赵匡胤夺权的故事中得来;第三道《脱胎换骨》,这道菜不但做工复杂而且还要手巧。主料是一条一斤重的鲫鱼,配料有四只香菇(用热水泡开后,加油、盐用力捏至水干)、少许红萝卜、两个荸荠。用锋利的小刀伸进剖开的鱼肚里,把鱼身与鱼头连接处的骨头切断,慢慢剥开鱼皮(不能破损),再把鱼身与鱼尾连接处的骨头切断,保留鱼尾部分并与鱼皮、鱼头相连。把鱼肉从鱼骨中取出并与所有配料一起剁烂,加少许生粉、盐、鸡粉、麻油、胡椒粉、葱花、姜粒搅拌均匀,再将鱼肉重新放进鱼皮中,从外表看它与先前没有取出骨头时是一样的。均匀地在鱼皮涂上蛋黄与面粉,倒入足够量的油,把鱼炸至金黄再捞起,重新起锅,小火把鱼煎熟。这道菜是晏容轩专门为喜欢吃鱼而又害怕鱼骨的柳若云研制的,也寓意着他俩的重生与结合。

      在晏容轩精心烹饪的美食攻势下,原本弱不禁风的柳若云,竟然在控制食量的情况下,还是在短短的一个月里胖了七斤,脸色也越发红润、娇艳。她也总缠着晏容轩教她烹饪的技巧,可他怕柳若云累着,总以各种理由搪塞着她。

      在休息的日子里,晏容轩总喜欢骑上自行车带着柳若云到郊区游山玩水,他们的感情也在相依的草地上、牵手的林荫下、相扶的山水间、自行车后的裙逸飘飘里与日俱增,如胶似漆。

    “轩儿,这个星期六把那个女孩子带回家吃晚饭吧,妈妈想见见她。”电话那头和蔼的声音带着些微激动。
    “妈妈,他知道吗?”晏容轩带着顾虑地问。
    “她的事情你爸爸都知道,也同意见面了,别担心,有妈妈在呢。”
    “妈妈,这也要尊重若云的意见,我与她商量好了,再回复您。”晏容轩边说边在心里暗暗骂着安小雅。

   
    “伯母,您好!祝您身体健康。”柳若云落落大方地朝晏容轩的妈妈微笑着。
    “若云,好!”
    “太像了!太像了!”舒宜兰看见柳若云后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
     舒宜兰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柳若云的身上,此时的柳若云满脸通红地低下头,借意在整理着粉色的裙子。
    “妈妈,这是若云买给您的莲子糕点。”晏容轩适时地为柳若云解困。
    “谢谢若云!这是伯母最喜欢吃的糕点。以后别买这么多东西了,你与轩儿多点回家吃饭,伯母已是很开心了。”舒宜兰的脸早已乐开成花。
     正在此时,晏盛正从开放式的楼梯往一楼客厅下来。
    “若云,这是我爸爸。”
    “伯父,您好!”柳若云礼貌地站了起来。
    “嗯,都好。”晏盛在瞬间的惊愕后马上又回到惯有的表情。

    “若云,你可太瘦了!多吃点东西,这是伯母亲自做的菜。”舒宜兰夹了一块酸溜排骨放在柳若云前面的花边碟子中。
    “谢谢伯母!”柳若云看着晏容轩在偷笑。
     晏容轩那能不知道她的意思。
    “妈妈,你不会怪我照顾不好若云吧。一个月,她都胖了七斤了。若云,你想学烹饪就跟妈妈学吧,妈妈是我的师傅。”晏容轩在妈妈面前装着委曲的样子。
    “哼,哼!”晏盛像似被鱼刺哽着般忽然喷出两声干咳。
     五分钟的沉默里,晏容轩的心一直在七上八落之中。
    “你爸爸叫柳经纬吧,我与他也有数面之缘,你爸爸的事情我都知道,情况还真有点复杂。”晏盛依然面无表情。
    “谢谢伯父关心!我还不知道爸爸现在在哪里呢!”柳若云的声音带着哽咽。
    “爸爸,别提这事,好吗?”晏容轩轻轻地搂着柳若云的肩膀。

   
   “轩儿,你回到公寓了吗?”
   “妈妈,我刚回到楼下,怎么了?”晏容轩觉得妈妈的这个来电有点奇怪。
   “嗯,你别怪爸爸,他就是这样。你走后,他跟我说,若云挺好的,只是···”
   “妈妈,你快说吧!”晏容轩连呼吸都快停止了。
   “妈妈能看得出若云是一个很好的孩子,只是担心你因为她像玉儿才一时冲动。”
   “妈妈,您还不了解我吗。放心吧!玉儿的事情都已过去了,我是真心喜欢若云才与她在一起的。”
   “妈妈相信轩儿,如是这样,妈妈也能放下心了!有困难时,一定要讲给妈妈听,知道吗?”
   “谢谢妈妈!”晏容轩的眼泪随着妈妈的尾音顺势而落。

    阳台上,俩个人紧紧地依偎着。

   “轩,你父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吗?”柳若云在幽语中柔眉轻皱。
   “傻丫头,妈妈不会骗我,爸爸对你挺满意的,他同意了。”晏容轩在细弄着柳若云的纤指。

    月亮在调皮的偷笑。辉光如夜泉般娟娟流淌,夜色也正溶溶入心般的撩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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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4 11:43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浅容 于 2012-12-4 11:57 编辑

第七章 [壹] 【梅子黄时雨】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青玉案》——贺铸

   
      两个月后,柳城的天已渐渐转入凉秋。大街两旁的梧桐树叶仿佛在一夜之间也从鲜绿变成墨绿,使人很容易联想到它秋尽枯黄时的样子。

      晏容轩与柳若云一大早吃过早餐后,正想出去游玩。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一看竟是只有数面之缘的梅子打来。
     “梅子,你好。”
     “什么梅子,桃子的!你是不是这个女孩子的朋友?”电话那头传来一把男人的声音。
     “是啊!她怎么了?”
     “她跳海自杀了,我刚把她救上来,我拿她手袋里的手机随便按了一个电话,你快过来。”
     “她人怎么样了?有危险吗?”晏容轩的脑袋在“嗡嗡”作响。
     “我刚帮她把肚子里的水弄出来,现在已有呼吸,你快点过来西堤路的大榕树旁边,尽快把她送医院去。磨磨叽叽的!你爱理不理!我全身都湿透了。”那个男人很不耐烦地吼着。
     “好!好!我马上过去。”
     “容轩,你要注意···“柳若云的话还没说完,晏容轩已跑下了两层楼梯。

      晏容轩赶到西堤路时,只见梅子平躺在堤边的一块石板条上,头下还枕着她的手袋。她旁边站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大概三十多岁瘦高个子的男人。

      晏容轩把梅子送进抢救室后,他仔细地打量着站在自己对面的这个男人,他背靠在墙壁上,右脚很随意地向后蹭在墙裙处。他,五官端正脸色却显得很苍白,左耳戴着一只银色的耳环,左手的虎口处纹了一个骷髅图案,枯黄的长发还不时地在滴着水珠。
     “先生,请问您贵姓?”晏容轩礼貌地对他笑着。
     “程。”那个男人冷冷地答道。
     “程先生,你好!请问你知道梅子是怎么回事吗?”晏容轩的心里疑问重重。
     “问天去!”他指向天花板的无名指透着丝丝的凉意。
      晏容轩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中细细地思量着。随后,他拉开皮包从里面拿出一千块钱。
     “程先生,谢谢你救了我的朋友!这是一点小意思,只是聊表心意,请笑纳。”晏容轩弯着腰双手把钱递给他。
     “你什么意思呀!狗眼看人低是吧!我如果为钱就不会救她,救她就不会为这臭钱。”
      一句完全出乎晏容轩意料之外的话从这个男人脖子凸起的青筋处破空而出,晏容轩羞红着脸惊呆在场。
     “程先生,为这,我真心向您道歉!实在对不起!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我想与您交个朋友。”晏容轩浑身不自在地笑了笑。
     “这还算句人话。”他毫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随手就扔到身旁的垃圾桶里。
      正在此时,抢救室的门开了,一个护士拿着牌子在喊着:“谁是黄梅子的家属?”
    “我是,请问她现在怎么样?”晏容轩连忙走了过去。
    “没事了,她还在睡着。不过要留院观察两天,你去办一下入院手续吧。”
     晏容轩转过身时,才发现那个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当时,他心里只觉得这个人很奇怪,根本没有想到他就这样措不及防地闯进了自己日后的生活中。或许,这一切正如净空法师所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睡在病床上的梅子两眼浮肿,俊俏的脸泛着一圈圈的疲倦与憔悴。梅子今年24岁,大学毕业后的两年里一直在一间从事外贸生意的公司工作,是一位标准的白领女性。因为公司一些业务上的报批手续,她与晏容轩有过几次接触。晏容轩心想:热情开朗、风华正茂的她,究竟为了什么事情而想不开呢?

   “若云,我有一个朋友出事了,现在正在医院里,你煮点姜汤与粥送到市人民医住院部310室。”
   “容轩,你终于来电话了,我很担心你,可又怕耽误你办事,一直在等你电话呢。好的,我做好之后,马上送来。”柳若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晏先生,我怎么会在这里?你···”梅子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于是,晏容轩将整件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真的谢谢你!我···”梅子侧过头捂着嘴望向窗外。在大概半个小时的啜泣声中,枕头早已湿透了。
    忽然,梅子撑起身体靠在床头上,说:“以后都不会为这种无耻的人哭了,他不配!”
   “晏先生,让你见笑了!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跳海?”梅子苍白的脸散着些微的羞红。
   “你想说时,自然会说的,不必勉强。如果我认为你是在练习跳水,你会不会笑一笑。”
   “哈哈!你真幽默!”梅子还真被他逗笑了。
      随后,梅子说起了事情的缘由:在一年半前,我交了一个男朋友。因为我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所以一直以来,我很重视、很用心地去经营这段感情。也因为从小对一个完整家庭的渴望,两个月前我提出与他结婚,然后把妈妈从乡下接过来安享晚年。可前段时间,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我发现他竟然瞒着我在外面与另一个女孩子同居已有半年。当时,我不想失去他,也原谅了他这些过错,可没想到他却更加肆无忌惮。在上个星期在与他一场激烈的争吵后,他把我俩的全部积蓄偷偷地取出来,然后与那个女孩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知道是我太笨、太容易相信别人,还是他实在隐藏得太深,总之,这都已成为一种不可改变的、残酷的事实。今天早上,我一个人坐在海边哭,也不知道怎么的,在混混沌沌间就跳海了。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钱财终是身外之物,以后可以赚回来,身心垮了可难以追回。事情已经过去,就不要再为难自己了。你试着反过来想一想,这样的事情早点发生比迟来已是一种幸运。我也常常在想,如果可以活一千年,我们是否能像一株屹立山巅的红桧,扫云拭雾,卧月眠霜;如果能活一万年,我们又能否像悠悠之盘石,冷眼红尘万物,旋生旋灭。翻览秦时明月,汉时边关,如翻阅身边的零散手札;如果还能活得更长,我们又是否能做到从容冷观潮起潮落、花开花谢。又是否能如大漠砂砾,任日升月沉,我们只管寂然静间。可,真实的人生却是百岁见顶,七十算古稀,更何况十年稚儿时,糊里糊涂,不作数算,后十载呢!又不免会老年痴呆。这样算来,中间只有五十年为实,而这五十年里又被黑夜占去了一半,剩下的二十五年,有时刮风、有时下雨,种种事不如人意。好的时光,则如白驹过隙、如迅鸟,转眼成空。慢慢想通时,一切不如活在当下,快快乐乐的过好每一天。”晏容轩边说边留意着梅子的反应。
     “你怎么感悟这么深?你···确实是这样的。你放心吧,为自己、为妈妈我也会振作起来的,谢谢你!”梅子非常平静地凝视着晏容轩。

     “容轩,我来了。”柳若云提着两个保温瓶从门口走了进来。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柳若云,她是梅子。”晏容轩站起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梅子,你好!”
     “若云,好!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梅子满脸歉意地说。
     “没关系!朋友之间互相照顾是应该的。”柳若云微微一笑。
     “一对郎才女貌,你们真是羡煞旁人!”梅子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梅子,别夸我们了,先吃点东西吧。”晏容轩把姜汤递了过去。

      梅子吃完东西后,又沉沉地睡着了。晏容轩把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柳若云。


  
[贰] 【抽刀断水水更流】

     “晏先生。”梅子轻轻地拍着晏容轩。
     “梅子,你这么早就醒了,我出去买早餐给你吃吧。”他伸了伸缩曲了一夜的身躯。
     “不用了,刚才医生检查过,我可以出院了。”
     “嗯,没事就好了。你休息一下,我去办出院手续。”晏容轩往楼下的结算处走去。二十分钟后,他回来时,梅子正背对门口站在窗前。

      刚出了医院门口,梅子忽然用手遮着眼睛并向后斜退了一步,晏容轩连忙扶着她的腰。
    “梅子,你怎么了?”
   “我没事,可能是太阳太烈了,有点不适应。”梅子的脸涌起一片红晕。
   “我送你回家吧”晏容轩还是有点担心。
   “不能再麻烦你了,你也该休息一下!住院费我迟点还给你,行吗?“梅子故意往前挪了一小步,脱开了晏容轩轻扶腰间的手。
   “没关系,你方便时再说吧。”
    晏容轩帮她拦了一部出租车,梅子拉开车门时,忽然转过身仰头注视着曾经住过的病房,随后,眼睛里充斥着一种异样之情,说:“我以后能叫你容轩吗?”
    晏容轩点了点头,目送着出租车消失在马路的尽头。

   
    晏容轩开车回公寓的半路打了几个电话给柳若云,可一直没有人接听,他的心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晏容轩到达公寓楼下后,连电梯也等不及坐,马上往楼上跑去,刚到门口,就看见柳若云在洗防盗门与墙边的红色字迹。
    “若云,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清楚,刚才有几个人在门口大吵大闹,然后很用力地拍门,我很害怕,躲在屋里不敢出声。”柳若云还有些惊魂未定。
    “门上写了些什么东西?”
    “门上与墙边写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如不还钱,放火烧屋!”
    “怎么会这样?这些人找错地方了吧!这些人真是无法无天了!”晏容轩满脸疑惑地猜着。

吃过晚饭后,晏容轩与柳若云依偎在沙发上看电视。忽然,一阵“嘣!嘣!嘣!”的拍门声把晏容轩吓了一跳,他连忙走过去把门打开。眼前,有四个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的人正想往墙边写字。
    “你们在干什么?找错地方了吧!谁欠你钱了!”晏容轩忿怒地说。
    “没错!就是这地方!姓柳的女孩子在哪里?”其中一个手臂上纹着骼髅图案的黑衣壮汉正颠着活像抽筋的脚在责问着晏容轩。
     柳若云听到吵闹声后,好奇地走到门口站在晏容轩背后。
    “就是这个女孩子!她就是柳经纬的女儿。”一个矮个子正拿着照片对着柳若云看着。
    “找不到你懒帐的爸爸,只能找你了!有人委托我们向柳经纬要帐,父债女还也是天经地义!”一个像领头脸有刀疤的人阴险地笑着。
     此时,柳若云与晏容轩都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可费尽脑汁也想不通他们是如何找到这里。
    “你怎么知道她在这里?”晏容轩镇定地望着他。
    “在柳城我要找的人能找不到吗?你也不打听一下我黑哥是什么人!”刀疤脸用小指从鼻孔里挖出一块像煤渣的东西涂在门上。
    “她父亲欠你们多少钱?”
    “400万的本金加200万的利息,一共600万。”
    “你们分明就是在抢钱!更何况,她父亲欠钱关柳小姐什么事?你有本事就拿出柳小姐写的借条,我负责帮她还。”晏容轩毫不示弱。
    “晏大公子,我了解你的背景,知道你能帮她还上钱。我不想得罪你,可柳小姐出了门口就得小心点喽!”他笑起来时,那道刀疤就像一条半死的毛毛虫。
    “你敢!你们快走,不然我马上报警!”晏容轩拿出了手机。
    “哼!哼!没有什么不敢的,走!姓柳的,再不还钱,我们下次可要淋汽油放火。”刀疤脸朝他的同伙使了一个眼色。

    “若云,你别害怕!事情总有办法解决的。何况现在是法制社会,他们不敢乱来!”话虽如此,可晏容轩心里正在暗暗担心着柳若云的安危。
    “轩,可毕竟我家的确欠了他们的钱,我不害怕!只是担心他们会伤害到你。”柳若云紧锁眉头靠在晏容轩的身上。
    “傻丫头,你放心吧!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可你以后出门时一定要多留意身边的人,不要单独外出,有事就马上报警。”

     第二天下午6点。柳城位于青云大道的星巴克咖啡馆。
    “叔叔,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忙。”晏容轩心神不定地喝了一口咖啡。
    “傻孩子!都是一家人,你还跟叔叔客气呀!”晏雄朝他笑了笑。
    “嗯。叔叔,我有点急事要办,想向你借20万。”
    “小轩,叔叔从小就看着你长大,非常了解你的品性与为人。所以,也不会追问你借钱的原因,我明天拿钱给你。如果还有什么困难,你一定要告诉我,别令叔叔担心!”晏雄很爽快就答应了。
    “知道了,谢谢叔叔!”他朝晏雄点了点头。
      晏雄离开后,他透过宽大的落地玻璃窗凝视着外面湿漉漉的街道,汽车疾驰而过的“吱吱”声充斥着晏容轩本已烦乱的心头,一种从没有过的恐惧感从脊髓处一阵阵地渗出。只是杯水车薪的20万元,到底能给柳若云带来多少天的人身安全?晏容轩根本不敢去细想。

      
      晏容轩一进屋门,就看见玻璃茶几上乱七八糟的放着他的一堆日记本以及玉儿的照片。坐在沙发上的柳若云一反常态的冷漠,也不与他打招呼,只是默默的坐着。
     “若云,你怎么了?是不是那些人又来过。”晏容轩连忙放下手中的糕点坐到她的身边。
     “你是不是被他们吓着了!”晏容轩扶着她的双肩轻轻地摇了两下。
     “你为什么还留着这些日记与照片?你根本就不爱我,只是把我当作是她的替代品。”柳若云冷冷的责怪着晏容轩。
     “若云,你别误会了!这些东西都是过去的事情。虽然你与玉儿很像,可我心里非常清楚地知道,我爱的人是你,而不是玉儿的影子!”晏容轩终于明白她如此冷漠的原因。
     “那你为什么不把这些东西丢掉?”
     “我与你在一起后,已经把日记本与玉儿的照片封存,让它们静静地呆在卧室的一个角落里。我没有丢掉它们,是因为我已没有任何能力再为她做点什么而去弥补那份深深的愧疚。一直以来,唯一能给予我些许心安的东西就只有它们。可现在,你才是我心里最大的牵挂与心安。”晏容轩痴痴地望着柳若云。
     “你还是“玉儿”、“玉儿”的叫得亲热,我又怎么能相信你说的话?”
     “若云,你怎么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我说的这些都是真心话,我也从没有骗过你。”
     “这就是一个真实的柳若云,你别把我想得太好!”柳若云的脸依然冷若冰霜。
     “别说糊话了,我知道你的心情不好,别担心!我有办法处理好这件事情,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吧。”晏容轩说完后,朝阳台上的按摩椅走去。
      
       眼前,天空积压得厚厚的黑云在不断地翻滚。柳城的街头一片死寂,唯一还能令人察觉到一点生命气息的,只有那一片片在狂风中作垂死挣扎的梧桐树叶。
       晏容轩的脑海不由自主地涌出这两天所发生的一切,他心里的委屈与不安正在互相交织,一种熟悉的、空空的无力感从内心深处席卷而来。他疲惫的身驱在一阵阵糊思乱想中悄然软塌,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晏容轩忽然惊醒时已是早上9点,他揉搓着剧烈疼痛的脑袋,一条毛毯从他身上滑落在地面。晏容轩知道这肯定是柳若云昨晚为他盖上的,心里不觉多了些欣喜,头痛也随即减轻了许多。
晏容轩走进客厅时,心里总觉有点不太对劲,可他一时也说不上来。只见柳若云的房门已经打开,厨房也不见人影,他连忙往洗手间走去,可里面也是空空的。晏容轩跑回她的房间拉开衣柜一看,衣柜也是什么也没有,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一阵眩晕差点倒了下去,靠在柜门上的晏容轩流下了两行滚烫的眼泪,嘴里在断断续续地喃喃自语:“若云你到底去哪里——去哪里了?都是我不好——我不好——”
     不知过了多久,晏容轩失魂落魄地拖着软软的脚步走向大厅,这时他才发现茶几上的杯子底下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轩,我走了。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你是一个很好的男孩子,我真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你一定会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女孩子。幸亏我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彻底地忘记对方应该不会太难。工作我已辞了,不要找我,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你一定要好好地保重自己!——曾经爱过你的云。

      手里的纸条滑落地面时,晏容轩的心里飘进了一片片墨绿色的梧桐树叶。
                                                                                    (只写到此处,后待续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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