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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六星书房 趟过故乡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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趟过故乡的脊梁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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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4 13:3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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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丹江诺儿 于 2012-2-4 13:32 编辑

  我回故乡的时候,水位已经涨高了许多,村子前的那块“十亩”地,已经看不到地面了,那是村子里最肥沃的一块地。分到户下,用分计算,所以,比金子珍贵。
  
  能让我记起它的名字叫“十亩”,是因为那块地头栽的几棵歪脖子杨树没被乡亲们砍掉,它像标志一样,让归乡的老少在瞬间间分清故乡的旮旮旯旯。
  
  我从车里搀扶出连翻带撞的祖母,她挤在儿孙的最前面,看着触手再也摸不到的土坯墙,心便开始以火箭上天的速度冷却,我攥着她粗糙的松弛的大手,明显感到她的身子在抖,长满老年斑的脸,抽搐不已,嚎叫的次数多了,她的精力也逐渐开始减弱。
  
  我扫一眼,就能把过去我认为很大的村子看个遍。我不知道是因为没有房子的缘故,还是心理问题,忽然觉得村庄小了很多。松开祖母的手,我开始从村子东头挨家地基走过,根据地上的残砖判断是谁家的宅子,想以这样的方式,最后一次丈量村庄的长度。
  
  村子最前边有户姓李的人家,在十几年前,打了一眼很深的机井,修了一座只有几米,但村人认为很高的水塔。
  
  从此以后,每天傍晚,水泵开始唱歌,井底的水花便像银蛇一样从水管子冒出来,在半空中打个旋,然后落到专门盛水的池子里,再通过一根根细小的分散得像蜘蛛网的水管,流向各家各户。这就是村里的自来水,没有漂白,也没有经过工业加工。可,她依旧纯净,像丹江水一样,舀一瓢即可饮用。
  
  据说,南水北调搬迁的时候,推土机要去推它,水塔的主人泪眼长流,挡在推土机前边说,砖我不要了,把塔留下吧,是个念想。最终,它坚强的伫立在村子的最前边,和那几棵歪脖儿柳树相望。我走近水塔,抚摸它的墙体,红色的砖,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已经苍老了许多,风吹,开始落下砖屑,一层一层的,越落越多,一个浪头打来,竟迷了我的眼睛。
  
  村子中间还有一间低矮的土坯房子没有扒。很稀罕的给村人留下一个避雨的窝窝。但,它已经不再矗立了,四面墙,八根棍子子顶着,它想晃一下,直直腰杆,也没有权利了。只能任人宰割的用棍子顶着才不至于到下。瓦片上长满瓦松,灰灰的颜色,辨不出那哪是新芽,哪是旧痕。它们孤零零的看着清凌凌的丹江水,默默诉说着一个村子的历史,讲述这家人的过去!
  
  屋里有炊烟升起,一对年迈的夫妻,佝偻着身子,费力地把晒在外面的玉米搬回小屋。我说,叔,婶您们怎么还不去新家住。他们看我一眼,饱经风霜的眼睛里,出现了亮光,说,收完玉米,就回新家。我想再说点什么,却张不开嘴,日子,不是又过一天吗。
  
  我家的那棵柿子树还长在菜园子的边上。好多年前,母亲说,栽棵果树,结了果子,给孩子们吃。可是这个柿子树却没有按照我们预期的那样,长得粗粗壮壮,结得硕果累累。每一年春天,它象征性的开满了花,也挂满了果,可是没多久便一个一个的发黄,然后脱落,到秋天的时候,柿子树上空空如也。第二年它依旧催枝迎春,到最后,重复着同一种结果。
  
  曾经,我们兄妹气得想拿斧头劈了它,几次都没有下得了手。记得在一本书上读过一句话:植物也会说话的,只是人类听不懂。我们放下了那高举的斧子,让绿色的生命陪伴孩子们的春夏秋冬。
  
  这次回乡,我抱着柿子树,眼睛酸涩,我摇啊摇,想摇出一树的果香,却摇落一树的思念。
  
  阿三家在村子后边,以前我想去找他玩,要穿过好几家人。现在,一目了然,可惜已经人去屋空。我只看到那棵聋哑的老枣树艰难的杵着,等我回来。阿三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可是月老没有给我们牵红线,以至于错过终生,忽然想起,也是泪眼涔涔。
  
  也许老枣树知道那个暗藏的小秘密,只是他耳朵聋了,眼睛花了,他想告诉我和阿三,幸福是要努力争取的,不能让它擦肩而过。可是它急死了,也没说出一句话。是的,枣树死了,长了叶子不开花,在爱情猝死的时候,它连同一起去了,去祭奠一份刚刚萌生,瞬间夭折的爱情。
  
  阿三走了,好多年没有见过他,搬迁的时候,他也没有回来,也许这个地方,也许我,真的伤碎了他的心。
  
  一只小花猫和一只大灰狗,蹲在枣树下的碾盘上,相对无语。
  
  我抱起小花猫,它却狠狠地抓我的手,我的衣服;费力撑开我的怀抱,跳进了大灰狗的怀里。小花猫的眼睛开始湿润,大灰狗用爪子在毛上蹭蹭,然后木然的把小花猫的眼睛揩揩。墙角的那个老鼠洞已经被废墟堵死,我黯然的盯了一会儿,没有一只老鼠出来,连一只老鼠娃儿也没有。
  
  我失落着继续往前走,每走一步,腿都有千斤般沉重。破碎的村庄和碎了心的人,就这样成为回忆。
  
  我蹲在丹江岸边,捧起一捧清水洗脸,水里有阿三的影子,我的眼睛亮了,却听见噗通一声,回头一看,大灰狗和小花猫合力抬起枣树下的碾盘,砸进丹江……水花四溅,湿了我的衣服,湿了我的心。
  
  我呆呆的看着它们,它们再次狠狠地看我一眼,向村子东头走去,一直走到村子东头的那片坟地。我的心生生地被撕烂,这片坟地,埋葬着村子几十年里过世的老老少少。
  
  以往,大小节日,都能听到鞭炮噼啪,看到火纸缭绕。如今,人去村消失,先人的魂灵在村子上空哭泣,揉痛了一对哑巴牲口的心窝,它们坚定的,义无反顾的守在墓前。
  
  我的步子踉踉跄跄,踩在故乡的脊梁上,对着丹江鞠躬,然后弯曲双腿,噗通跪拜在地。起来后走向远方。
  
  这一走,我知道,今生不会迷失方向。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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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2-2-4 13:54 |只看该作者
无端地喜欢。
看似漫不经心的一趟回顾,却凝聚着作者的一份匠心。
许多的回故乡,都因为故乡有着一个温热的怀抱。许多的回故乡,都集合着众多的喧嚣与闹腾。
作者的回,只是在个人宁静的记忆里,任往事翻飞,徒步趟过。
集体搬迁之后,有对未来的向往,却依旧割舍不断对故土的留恋。
这留恋中,一田一土,一花一树,一猫一狗,一 池一井,都是故事的起源,都无真正的结束。
何况,还夹杂着一份纯挚朦胧的属于人的情感?

有时候,我们不得不信,离开之后,心还在,意还在。

点评

精辟: 0.0
远去的烟云  一米的评,已从文中跳出,深入作者的内心,确实精彩!  发表于 1328396167
丹江诺儿  南水北调,跨世界工程,为此,我们的故乡移民迁移两次了,这就像烙印刻在我们心里。 如今,真正的走了,人走村消失,这对于有感情的人来说,是一次心灵的变革,我们得接受,接受一个新家! 而故乡的回忆,却是永恒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1328345953
暮雪  精辟: 0
一米评的精彩  发表于 1328341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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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2-2-4 13:59 |只看该作者
纯净朴实,哀而不伤,情深却不矫情。

点评

丹江诺儿  看到一米的名字,幸福溢满怀!真的,好美的名字!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1328346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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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2-2-4 14:07 |只看该作者
{:soso_e179:} 这一走,我知道,今生不会迷失方向。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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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12-2-4 14:08 |只看该作者
我从车里搀扶出连翻带撞的祖母,她挤在儿孙的最前面,看着触手再也摸不到的土坯墙,心便开始以火箭上天的速度冷却,我攥着她粗糙的松弛的大手,明显感到她的身子在抖,长满老年斑的脸,抽搐不已,嚎叫的次数多了,她的精力也逐渐开始减弱。
——————————————
或者说,老人心里翻动的情感,远比年轻的孩子更激烈。抽搐与嚎叫,都是她们真正激情的表现。实际上,当岁月逐渐抚平她们的沧桑时,还有多少人事能激荡她们本已老去的心?或许,也唯有故乡,唯有那一片曾经生活过一辈子如今却不得不离开的土地。
作者的观察与描述何其细腻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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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12-2-4 15:48 |只看该作者
丹江关于移民的系列文字,细腻动人感伤,喜欢{:soso_e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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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12-2-4 15:49 |只看该作者
一只小花猫和一只大灰狗,蹲在枣树下的碾盘上,相对无语。
我失落着继续往前走,每走一步,腿都有千斤般沉重。破碎的村庄和碎了心的人,就这样成为回忆。
{:soso_e1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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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12-2-4 16:59 |只看该作者
一米幸福 发表于 2012-2-4 13:54
无端地喜欢。
看似漫不经心的一趟回顾,却凝聚着作者的一份匠心。
许多的回故乡,都因为故乡有着一个温热 ...

南水北调,跨世界工程,为此,我们的故乡移民迁移两次了,这就像烙印刻在我们心里。
如今,真正的走了,人走村消失,这对于有感情的人来说,是一次心灵的变革,我们得接受,接受一个新家!
而故乡的回忆,却是永恒的,因为,我们的童年,少年,青年,人生最美的阶段是在那个村子。所以,心的根依然在故乡!

问好一米,恭祝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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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12-2-4 17:00 |只看该作者
一米幸福 发表于 2012-2-4 13:59
纯净朴实,哀而不伤,情深却不矫情。

看到一米的名字,幸福溢满怀!真的,好美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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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发表于 2012-2-5 06:54 |只看该作者
  诺儿的这篇字,好在真情,对故乡的不舍,浓缩在已沉在水下的十亩地、祖母抖动的身体、斑剥的水塔、柿子树、不肯离家的小花猫和大灰狗的细节中。。。。。。

点评

丹江诺儿  呵呵,谢谢烟云大哥夸奖,随手的心情!敬请指导!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1328409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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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发表于 2012-2-5 10:32 |只看该作者
远去的烟云 发表于 2012-2-5 06:54
诺儿的这篇字,好在真情,对故乡的不舍,浓缩在已沉在水下的十亩地、祖母抖动的身体、斑剥的水塔、柿子树 ...

呵呵,谢谢烟云大哥夸奖,随手的心情!敬请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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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发表于 2012-2-5 12:37 |只看该作者
渝人日记 发表于 2012-2-5 10:44
忧伤的字,伤感的美!
我刚刚结束在老家的休假,诺儿的感受,我感同身受。
问好诺儿。

嗯,诺儿多在散文的~问好老师,元宵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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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发表于 2012-2-6 11:42 |只看该作者
这篇文字,看得我心里涩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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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发表于 2012-2-6 21:52 |只看该作者
蔷薇盛开 发表于 2012-2-6 11:42
这篇文字,看得我心里涩涩的。

对不起蔷薇,让你难受了!随手的心情!祝你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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