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引来雾气沉沉的清晨,
我骑上我的安琪儿自行车,迎着凉雾,在母亲的千叮咛万嘱咐中骑出了村庄,细雾打湿了我的头发,发端凝成了露珠,我冷得直打哆嗦。
“今天你上班啊。”浓雾中骑来一辆28寸男式自行车,洪亮的声音仿佛有了回声,一个很健壮结实的女人,梳着两条长长的辫子,被海风吹得黝黑的脸上带着振奋人心的笑意,前车把上挂着两大袋东西,一个袋子里发出脸盆衣架等生活用具的磕碰声,另一袋大概是衣物之类的塞得鼓鼓的,两个袋子使得车宽足有一米多,后座上坐着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女孩子,脸色苍白,还带着浮肿,笑意盈盈的看着我,双手抱着一床厚厚的棉被。“嘿,是你们哪,今天又要来输血啦。”“是的。”女人用她两条长长的腿,大步流星的踏着,很快就只留给我一个厚重的影子。
等我赶到科室换好工作服,女人已提着热水瓶站在护士台前,由于突然转暖,双颊变得绯红:“床位已经安排好了,这次在你的组里。”这口气,就象是我们的工作人员,也难怪,进医院成了家常便饭,有些细节,她比我们还清楚。我们彼此就象是家人或朋友的关系,她常常直呼我们的名字,我们也会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私下里,我们偷偷的叫她男人婆,这女人坚强足可以与一顶天立地男人比肩。
女人曾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一儿一女,丈夫是村里的干部,女人生得人高马大的,得心应手的经营着自己的几亩围垦地,家境在村里还是不错的,在女孩子十三岁时初发病里,全家人倾尽所有带女儿去杭州上海等大医院看,在倾家荡产之后得到的还是一个重型再生障碍性贫血不能治愈只能长期雄激素及定时输血治疗的结果。更为不幸的是,丈夫在不久后也不幸去世,没钱了,女人只能带她到当地的综合医院做最简单的输血治疗,输好后马上出院,为节约费用,每次都是她用自行车驼着女儿与行李从围垦骑足足30公里路到医院。然而在病房里你听到的永远是她爽朗的声音,还时常帮着照顾旁边的病友,女儿脸上也常常挂着微笑。后来还常常把做珠子花的手工活带到医院来做,女儿输血后精神好转也会帮着一起做,一家人就靠着这些手工活和农业收入艰难的维持着。
后来,儿子娶了媳妇,媳妇却非常凶悍,坚决的甩掉了她认为的包袱。女人坚决携女儿跟儿子分了家,农村的生活水平开始有了很大的改观,许多的家庭有了轿车,我们都已不再拿自行车当交通工具,女人依照用她的旧自行车送女儿来医院,虽然皱纹越来越布满脸庞,你却看不出一丝丝悲伤哀愁,步履稳健,谈笑风生,当别人问起女儿的病情,她就象是说别人一样非常的直爽,不遮不掩。女儿由于长期缺血听力明显下降,长期的激素治疗人变得非常虚胖,生活自理能力渐渐下降,可她却还在帮妈妈做珠子花贴补家用。女人从未向别人伸手要帮助,只是在年老之时托村干部帮女儿办好了医保与低保。
这样一个能干的沙地女人,却只为保护自己所爱的人,放弃了自己的一切,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护犊心。偏偏命运不肯放过她,一次一次伤害她。她总在不动声色的抵御命运强行加诸于她身上的悲哀,不能说是悲哀,因为在她的心里没有悲哀。
附:沙地女人,钱塘江东片围垦地的女人,非常能吃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