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天蓝海蓝 于 2011-9-26 08:11 编辑
最后一夜 我叫王刚,男,二十四岁。是的,我还年轻,但我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明天,明天早上的太阳将会是我在这个世上看到的最后一个日出了。而这之后,我将进入长长的永久的黑暗。 今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窗外的月光,那么凉,那么冷。我近乎贪婪地望着它,想让它的脚步移动地慢一点、再慢一点。大脑里一片空茫,什么都没想,又似想起了很多。漫无边际,纷繁杂乱。想要抓住一点飘零的思绪,却怎么使劲都抓不住。无所谓了。闭上眼,我将头轻轻地靠在铁窗上。 奶奶。我看到奶奶从月光中走了下来,慈爱的笑容,如霜的白发。我心里一阵狂喜,我张开双臂,踉踉跄跄地向奶奶奔去。奶奶,孙儿是多么想你! “咚”,我的人整个的撞向了墙壁。梦醒了,奶奶不见了。只有窗外的月光,那么凉,那么冷。但这凉凉的冷冷的月光也已西移了,只剩了一小块光华斜斜地泼洒在窗台上。我颤抖着伸出双手,让月光照在这双苍白的手上。我握紧了双拳。我渴望着这冷凉的月光哪怕能有一丁点温度。突然,我蓦地缩回了手。我,一个杀人犯,我有什么资格去渴求温暖?!就是这双手,这双沾满了另一个年轻人的鲜血的手! 那天晚上,我和几个朋友坐在江边的大梯子上喝酒。记不清我们几个人喝了多少,只看到我们周遭到处都是七零八落的酒瓶。我的女朋友一直嘟着嘴在旁边生闷气。她一直痛恨我喝得烂醉。每次我醉酒后回到她家,她的妈妈,一个小老太太都会咕咕咙咙、指桑骂槐。女友就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但女友对我很好,她比我大一岁,是个温柔的女人。 我从小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跟着老汉。我的妈妈在我两岁那年就撇下我跟着另外一个男人走了。据她后来对我说,她和我的老汉性格不合。两个人自结婚之日起就常常吵架、打架。我的老汉对她很不好。我搞不懂的是既然性格不合,他们当初为什么要结婚,又为什么要生下我? 屁。那个骚女人!我老汉燥红着脸、挥舞着拳头,打着酒嗝,唾沫四溅。从小,我都是在他的酒气和牢骚中度过的。他每天都泡在他的过去里,唠唠叨叨,骂骂咧咧。他狠狠地揍过我几次,在我还很小的时候。但奶奶死命地抱住了他,奶奶哭着说,要打就先把她打死。他丢下扫把,满脸羞愧地走了。奶奶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奶奶温暖的怀抱才是我唯一的家。但奶奶在我六岁那年走了。走的时候,奶奶将我和老汉叫到床前,奶奶要老汉发誓,这辈子绝对不能打我。老汉流着泪发了誓。奶奶紧紧拉着我的手一松,不舍地走了。我看着我的一双小手,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 我的老汉信守誓言,没有再打过我。但他也没有给过我一丝关怀和注意。好像他从来都不曾有过这么一个儿子。很多时候我倒宁愿他揍我一顿,至少那样我还在他的眼里不是。一些女人开始走马灯似地在我家进进出出。我开始了夜不归宿,学会了抽烟喝酒打架。 几个人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了,酒瓶子倒了一地,有几个骨碌碌地滚下了石梯,酒液流得到处都是。强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大叫一声,我日!然后就扑了上去。我的血液“轰”地一下冲上脑门,我也扑了上去。模糊中女友拉了我一把,没拉住。一场天昏地暗,分不清东西南北的混战。我佝着腰,喘着气,从腿边抽出了刀再次扑了上去。当大量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我的双手时,一阵猛烈而阴森的冷风嗖嗖地钻进了我的后背。我站在那里,手里提着刀,浑身筛糠似地抖个不停。我的酒醒了。 很快,警车来了,救护车也来了,在一阵尖利而嘈杂的警啸声中,我们被押上了警车。
正值严打期间。 当派出所的人告诉我,被我捅的那个年轻崽儿因抢救无效已经死亡的时候,我的眼前一黑,一个踉跄栽到了地上。我知道我完了。 我的妈老汉来看过我一次。我的亲妈在我面前伤心地抹着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着她的命咋这么苦啊。我的老汉在我面前哀声叹气。他新近又找了个女人,听说打算和这个女人结婚。只有我的女友一家,拼了全力地要救我。她家本来就是普通人家,因为我,前前后后已经花了不少钱。我知道他们尽力了,他们再拿不出钱来了。我没想到的是,那个对我不满的小老太太会为了我把她的老本都拿出来了。而我和她的女儿相识还不到一年。 宣判下来了。死刑。国庆节前执行。 当那天我戴着手铐、拖着脚镣出来见我的女友时,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已经消瘦、憔悴得不成样子了。我的心划过一阵尖锐的疼痛。妈妈!我不想死!我想和眼前这个女人长相厮守、白头到老!爸爸,你救救我!我是你唯一的儿子啊!一腔悲怆悲凉悲愤的情绪蓦地涌上心头,我泪如雨下。 他们,我的妈老汉,一个要结婚,一个早已有了自己另外的儿子。 今夜,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但我很疲倦,我等不到黎明初升的太阳了,我靠在墙角睡着了。
我梦到漫天的雪花飞舞,很快大地、山川、河流到处都被洁白的雪花覆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