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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闲来无事看张爱玲的小说《半生缘》。书的结尾是原本情投意合的曼桢和世均阴差阳错多年后得以重逢。世均意欲重续前缘,曼桢却悲凉地说“我们回不去了!”。读此,泪水潸然而下。蓦地,想起了十几年前,有人也曾无可奈何说过类似的话。
那时,我刚走出校门走上工作岗位。这是县城下面的一个小镇。当时单位大多这样设置:一楼办公用房,楼上职工宿舍。单位里也就七、八个人,明辉就是其中之一。
时间长了,我和同事都混熟了,各家情况也都一清二楚。让我最捉摸不透的是明辉的老婆。
清晨,在水池边洗衣服的全是一片花花绿绿,清瘦的明辉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上班前,明辉买好菜送回家。中午,走廊灶台前抡着锅铲掌着大勺的还是他。明辉的老婆并不上班,成天不知在家干些什么。
明辉的老婆不像其他几个男同事的老婆爱说爱笑,院子里跟任何人碰面,永远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她很少来办公室,偶尔的一次也很奇怪:她将哭闹的女儿塞进了正在办公的明辉的怀里,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就挣这俩钱,瞎忙什么!”说完扬长而去,留下尴尬的明辉和错愕的我们。
慢慢地,知道了关于明辉的点点滴滴:他和老婆是别人介绍的,恋爱之初,她是沉静的,话不多,待他却很好。而那时他们之间是有差距的:明辉中专毕业,有正式工作,而她当时还是农村户口。走进围城之后,他猛然发现他走进的不是幸福的城堡,而是一座冰窖。她变了,变得让他不敢相信,或者这才是她本来的面目吧:她不爱做家务,不愿上班却嫌明辉的工资拿得低。更可怕的是,平日里她永远这么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一天仅有的那么几句话也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让你冷彻心扉。
一日单位发水果。女同事若兰的丈夫不在家,明辉顺带着帮若兰把水果扛到了三楼宿舍。下午,明辉的老婆突然闯进了办公室,径直来到若兰的办公桌前,就这么直直看着若兰,看得我们心里直发毛。明辉老婆没打没闹,只一字一句说了四个字:“你——个——破——鞋——!”她的眼神充满寒意,让我想起了曾在古龙小说中看过的一句话:有些人,杀人是不用刀的,一个眼神足够了。
若兰痛哭流涕,明辉气得眼睛都红了。
而最终让明辉决定放手这段婚姻的缘于他父亲的一场病。那日明辉父亲在自家屋顶上翻漏,不慎摔了下来被送进镇卫生院。土里刨食的两位老人拿不出几百块住院费,不得已明辉的母亲找到了儿子单位,偏巧明辉上县城报帐去了。老太太向我们打听明辉住哪个房间,我们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孙女都四、五岁了,老太太竟从没上过儿子的门!我们指了指明辉家虚掩的房门。
十几分钟的工夫,明辉母亲颤颤巍巍下楼来,没见着明辉的老婆跟在后面。主任上前让老太太进来喝杯水,她连说“不了、不了”,浑浊的眼睛噙满了泪水。主任明白了,二话不说从身上摸出了所有的钱,剩余部分大家伙很快凑齐了。
谁也不知明辉回来后家里发生过什么。总之,明辉提出了离婚,态度坚决。并且为了尽快有个了断,明辉向主管部门写了报告,申请调到一个较偏僻的乡镇,在调令没下之前,他在办公室拐角支了张小木板床。
不知明辉老婆心里怎么想。想起她看若兰的眼神,我想她在家也是这样看明辉的吗?对于这样一个从不会大喜大悲的女人来说,离婚或许也是一种解脱,她实在应该和《红楼梦》中惜春结伴去过一样的日子:独卧青灯古佛旁。
不曾想我们错了。从明辉坚决地提出离婚后,他的老婆像变了一个人:洗衣了,做饭了,碰到我们会挤出一丝笑意。只是看到她的笑,我身上汗毛直竖。更有一天,她买了一件羊毛衫送到了办公室。明辉没理她,她只好讪讪笑着,将衣服放到了木板床上。两个大姐问明辉怎么办,明辉沉默半晌,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想回,可回不去了。
调令下来了,明辉要走了,单位借了辆小货车送他。明辉带了简单的一点日用品,手里抱着五岁的女儿——当初明辉提出离婚,他老婆可能想绊住他,提出女儿归他,不曾想明辉一口答应。车要走了,就在这时,明辉的老婆从楼下冲了下来,一把拉住明辉,歇斯底里地求着明辉:“我知道我错了,我改还不行吗?别走了,别丢下我一个人……”明辉不作声,她竟扑在他身上,拼命撕打着他,明辉就这样站着一动不动,怀里的女儿吓得哇哇大哭。
车子还是走了。明辉的老婆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地哭着,哭声里渗透着绝望与无助。
几年后,我也走进了围城。平凡的生活有甜蜜,也有摩擦。可每每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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