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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一日,墨总打电话给惠子,招呼周末晚上的聚会,几个同道交情不错的朋友,聚聚,无它。
因为上次墨总替惠子解了围,就欠了一个人情,惠子虽与墨总平日不是太深交情,亦还是爽快地应了,又是同道中人,将来彼此还要照应。
赶到,藏在海滨公园竹林间的一座木制小楼,里面全是原木装修,连头顶的灯,都四个实木格框的工艺灯,更不用说坐的板凳,东北浑圆的杉木,一批两半,涂了清漆,平面朝上,圆面搁在更实的木嵌上,就是座。大圈的年轮,清晰而清丽的一圈圈划下去,人坐在上面,有种坐在大森林里的旷寂。桌子,更厚的杉木剖成几寸的厚板,连接缝都没有,整个刨光了,依然抹的是清漆,在灯光下,泛着原木特有的细腻浑朴的光泽。
坐定,寒暄,人齐了,都熟。惠子看到坐在副陪位上的杜主任,深吸了口气,噤了声。忽觉这很喜欢的格调,有些硬硬的硌得人不舒服。
可表面上,惠子浅浅地笑着,没有表现出异样。但惠子看出了杜主任那一双单眼皮细吊眼里隐藏的眼神,就像从海里出来,忽然一阵凉风袭肤,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因为要喝酒,总是不让来得人开车,所以来得就没理由说不喝。而且,在酒桌上,从不“重男轻女”,无论在哪里,从没像在酒桌上这样很体现男女平等。
起先,为了调调气氛,总是先上白的,这次,或许墨总为了照应惠子,就先要了一瓶张裕干红。在座就两位女士,四位男士就嚷嚷,墨总不能为了讨好两个美女,就不管兄弟们的口味啊。
墨总沉稳,笑着依旧把酒倒上,带三圈,话说得入情入理,人也喝得温文尔雅。嵌在尖顶阁楼四角的仿“鸟笼”的音箱里,低柔地放着轻音乐,惠子想,喝酒这样文雅一些,多好,让人多生些绮丽缠绵的美好情愫。木楼临海而居,于是隐约似乎听到夜月下,海涛拍岸的喧哗,不是的,还有一两声轮船的鸣笛,一个惬意的晚上。
事起,真得让惠子始料不及,也或许是惠子让这层温情脉脉的面纱给迷惑了。
当轮到副陪带酒时,杜主任说上冰啤,有些躁热。
惠子不禁皱起了眉头,虽是夏夜,可屋里的空调开得很足,又小楼临海,晚上清凉的海风吹的根本不热,惠子都有些冻得皮肤起了一层小疙瘩,好在,老板娘细心,也是为这不适应海风,或怕凉的客人,就在每个房间的衣架上备了披肩,新疆风味的,大提花纯毛织锦,惠子早披了一件紫色的在肩上。
墨总还开玩笑说,惠总这一披,绰约如嫦娥,让我们这等俗人都不敢太放肆了。惠子不好意思地笑笑,埋头喝麻辣味的海参汤,未语。
杜主任这一喊,服务员麻利地提上了一筐啤酒,进门拿上桌,还未开启,瓶外面冒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水珠,惠子心里也开始渗出丝丝不安。
果然,杜主任就发作了。
墨总刚说出要不两位女士喝干红,我们喝啤的吧?
杜主任七斜着眼,瞅了一下惠子:“惠子,不给面子?”
惠子不想招惹是非,赶紧说:“舍命陪君子。”
杜主任一声冷笑:“呵,好,谢惠总赏脸,来,咱俩先干一杯。”
黑总一怔,可却找不出理由替惠子阻挡,这里面杜主任是老大,别人也不敢吱声说这破了规矩,还没到单敬的时候嘛。大家只是哂笑着,看着,猜测着,杜主任的意思。
惠子,定定心,还是接了这一招,依然笑吟吟地端起了酒杯:“杜主任给面子,惠子不敢不喝啊,好,我先干为净。”一仰脖,便把那一高脚杯冰啤灌进了肚里,立时,肚里如吞了寒冰,一阵痉挛。
杜主任也一仰脖把酒灌进去了,然后拿起酒瓶先给惠子倒,惠子下意识地挡了一下,杜主任黄白的脸,闪了一丝不悦,立马又带上一丝冷笑:“惠总,你即使平日瞧不起我,这会,也不能抹了墨总的面子,墨总请的酒,都不喝吧?”
惠子把手拿开,无奈地看了一眼墨总,脸上依旧笑着,心里却敲起了边鼓,哪里是瞧不起啊,可杜主任想借酒在此报复自己,别人又怎知里面的渊源,只好认栽吧。
于是惠子任凭他倒,像不在乎,专心地拔一只爬虾。
“来,惠总,能和你喝顿酒不容易,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我岂能错过,来再敬你一杯!”
咣一杯又下去了。又倒上:“再干!”咣又要喝第三杯。
惠子看着眼前这张肉包脸,早先的厌恶之感不由得又冒了出来,本就是外柔内钢的性格,轻易是不发作的,可此番刁难,把惠子的火气惹了出来,惠子也就不在乎许多了。但还是压着心头的火,不卑不亢地说:“杜主任,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大家都是不错的朋友,没有谁瞧得起谁瞧不起谁,之前请我,我不出来也是有原因的,真不能奉陪,既然惹得您不舒服,那我就把这杯酒喝了,以示道歉。”
惠子二话没说,端起眼前满满的一杯酒,又是一仰脖,咕嘟一口干了。
在座的,从没看惠子如此耍愣,知他们俩个必有内情,于是赶紧相劝,哎哎哎,大家出来喝酒,是为了痛痛快快地过个周末,杜主任,惠子,这样就扫兴了啊,让人家墨总不好为人了不是?
惠子歉意地看了一眼大家,可杜主任似乎真喝多了,红通通的两只眼睛盯着惠子,质问到:“我半夜给你打电话,是看得起你,都半娘徐老了,还拿什么架子,你看看我们在座的这些男爷们,哪一个不是只要愿意,顺手,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一捞一大把,干么去找你们这些糠女人?是还看得起你们!你们应感到很荣幸才对,还自不量力拿什么臭架子!”
惠子噌一下,火终于压不住冒了出来:“杜主任,你这话,我不爱听了。男女之间,除了性,就再没有别的了?!或许在你是这么想这么做的,我想在座未必都和你一样有这样的想法,而不在乎交往这么多年,产生的友情。再说你半夜打电话,说得那些话(本想说难听的话,可惠子还是顾及杜主任的面子,就没有说出口。)或许对于某些女人会很高兴,可对于我,只有反感。所以我谢谢你得看得起,我也不用你如此看得起!”
在座的男士们,一看俩人的确呛呛起来了,也听明白是咋会事了,不劝不行了;再是惠子一句“或许在你是这么想这么做的,我想在座未必都和你一样有这样的想法,而不在乎交往这么多年,而产生的友情。”一下也把他们将起来,不表态是不行了,这也是惠子的小伎俩。当然表态就得得罪杜主任,于是大家就开始和稀泥:“哎,老杜,喝多了,喝多了,说错话了啊。那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哪有惠子这个年龄的女人有韵味,再是那些小姑娘哪能招惹,看到的只是你的钱,哪懂感情。不能和惠子这样既成熟又有涵养还富有文化气息的女士相提并论啊。”
“杜主任,再说了,我们这一帮,可都是正人君子啊,哪有那本事,去捞一大把小姑娘。对惠子她们,也都是佩服加欣赏,可没非分之想,打个电话就打个电话,这么熟的朋友,半夜打个电话也不过分,惠子你也不要太介意啊!”
“哎,惠总,杜主任也是性情中人,爱跟你们女士开个玩笑,不要当真啊不要当真,来来,大家喝酒!”
……
这都说了些什么啊,乱七八糟的不通情理,这都什么人啊,唉,男人啊男人。惠子听着听着胃开始翻江倒海,来不及跨出一步,一张嘴,刚才喝进去的酒和吃进去的菜,如瀑布一般地倾泄而下!
墨总赶紧过来抚了惠子,惠子并没有喝醉,轻微地晃了一些肩膀,把墨总的手晃掉,脸通红,第一次在朋友面前如此失态,真不好意思,站起来,要走人,另一位女朋友忙来搀了,耳边悄悄说:“牟主任一会就到。”
惠子一刹那呆了,忙问:“谁打的电话?”
女友悄悄说:“我打的?”
惠子睁大眼看着眼前这相交五六年的好友,像不认识似的,慢慢地吐出一句话:“难道,你感觉我和他有那样深的交情吗?”
女友不知如何作答,只因为惠子喝醉了,依旧搀着走出小楼,墨总相送到门口,惠子说了声“抱歉!”一抬头,一辆黑色轿子就到了眼前。车一停,健硕高大的牟主任急匆匆奔了过来。
惠子强忍的眼泪在看到车的那一刻,哗一下流了满面,在银色的月光下,闪闪烁烁。
惠子也不去擦,眼盯着牟主任,却坚定地对女友说:“麻烦你去路边帮我打辆的!”
女友迟疑地看了一眼惠子,又看墨总,墨总冲女友点了一下头,女友赶紧跑向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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