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一种约定叫永远
大批移民搬迁。我们的村庄在一瞬间轰然倒塌。如今不知道故乡是什么样子,不断有消息传进耳中,说村里啥也没有了。外村的人连我们的墙跟脚也给刨了。柴火棍子也捡得溜净,啥也没有给我们留下。我的心忽然变得很疼,树倒屋塌,把一个村庄的历史掩埋在黄土之下,连同那些美好的时光一起埋进时光的最深处。
在移民新村碰到权时候,我们都在忙着搬家什,他浑身大汗淋漓,没有了校长的斯文。乍一眼看到我,他惊诧的目瞪口呆。随之问我住在哪里,我指了指他隔壁的房子。他更惊诧了,带着不相信的口气问我,你到底住在哪里?我笑得眼泪都溅了出来,说傻瓜,真的就在你隔壁啊!
权放下手中的家什。用一种强调和霸道的语气说,你说你住这里啊,以后就得住这儿,不许走。我点了点头,他笑着继续搬家具。我的心涩涩的,扭过身,把眼睛擦擦。
权是未出五复的堂弟,小我两个月。
故乡的老屋,我们两家隔了一座房子。儿时,权就是我的玩伴,我们拖着长长的鼻涕,穿着破烂的衣服,经常在我家门前的大坑(池塘)边上开火车,从上到下出溜。土坷垃把屁股磨得生疼生疼,可是站起身,拍怕灰,继续去推铁环,藏老猫。
读书的时候,我和权一个班,从一年开始,一直都前后座。读了书的权特别老实,整天不吭气,没有多余的话,我却像只八哥,整天喋喋不休。稍微大一点的时候,男孩女孩开始有了分别。我们都有了自己的小圈子,各玩各的。后来我迷上了小说,上课下课都抱着厚厚的课外书,有时候,怕老师发现,总是千方百计的想法子,请权帮我放哨,每次他都气鼓鼓的不愿意帮我。我好说歹说,还带发点小脾气。
一次、两次、三次,权生我的气,他再也不愿意帮我放哨了,我的成绩也越来越差。权和我说话少了,就算我偶尔找着和他说话,他也是闷声闷气的回我一句。考试的时候,我急得抓耳挠腮,权回头看看后座的我,勉强把小纸条塞给了我。
后来权读了师范,我却读了三流的破中学。再后来,没有毕业就出门打工,走进了生活的怪圈,成长,结婚,一步一步在生活的浪涛中挣扎,踯躇。权毕业后教书,我们两家近在咫尺,我却似乎很少见到他了。不是不想见,而是几乎碰不见。
后来听说,权升为校长,虽然是一个很小的小学校长。可是我依然为他感到高兴。三尺讲台,权也算熬出了头。
今年春天,在诸位色友的帮助下,我的拙文终于结集出版。因为不好意思,我并没有想让权知道。很意外,权还是从我们的另外一个同学,也是一位小学校长那里得到了我的一本《风过野》。
那天,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我听到了权熟悉的声音,他激动得都不知道说啥。第一次喊我姐,说看到张海霞三个字的时候,他哭了,他不敢相信,那我是我写的。害得我们的同学笑话了他一通。
缘分使然,我们移民村的新居,竟然又成了邻居。因为是我家小孩子在家抓的号,所以我们都不知道。直到搬家那天,才又碰到一起。像是撞到了天外之星,我们都欣喜若狂。
近了,我们又像儿时那样无拘无束,他说我,让我好好教他写作,他感觉自己还是有潜力可挖的,我笑话他。小样,你除了数学好,还有啥呀!我说让他喊我姐,他说你看看,咱们两个谁的面相老呢?
权又问我,真的不走了吗?淅川的房子咋办?我说不知道,走一步说一步,在哪都是生活,反正,我已经漂泊惯了。
权再问我,如果时光能回头,你会咋样?
我说,我再也不荒废时光,一定好好学习,争取拿一个值得炫耀的文凭,再也不像今天这么卑微的活着。权说,他也是这么想的!
时光荏苒,我们的世界却变得一片迷茫,我和权蹲在门口,看着去上学的娃娃,权说他很怀念小时候,每次我哭的时候,我妈总是摘两个桃子让我拿着去找他玩。
我说我也很怀念。
权说,约定吧,下辈子,你不许比我大两个月,我要做你哥,再也不许你上课看小说。我点头,眉心潮湿,权转身,当没看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