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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有一堆大石头你执意要看,你是不是有病?我们就是这样,从八里罕镇出发,驱车三十公里,然后徒步登山2000米,为的就是去看这些大石头。这堆大石阵蜿蜒曲折于山谷之中,把山谷填满与山齐平。其长度2公里,平均宽度500米,厚度(高度)不见其底,估计三米以上。大的石头几十吨,小的也有几吨重。圆形的、板型的、块状的、不规则型的,什么样子都有。
大石阵所居之地当地人称乱石窖,海拔高度1400米。
刚见到这些大石块的时候,石块底下发出轰隆隆的水声,经过石头空隙共鸣以后,声音是那样低沉浑厚,夹带风声震人心扉,那是石头底下暗河涌动。我试探着在石头上走几步,石块很稳,但是要想踩着大石块前行,那是不可能的,石块很乱,还有深坑,一个小时也走不了几十米,而且危险重重。好在石头阵右面有山,可以从山路沿着石阵登山。这时候,石阵在左边,是我们上山和下山的唯一路标。
这里到处都是树皮白花花的桦树,邵晟说这种树是“三年不扒皮,木头烂如泥”,我们捡到一些桦树杈,果不其然,树皮里面的心都变成条状,用手都能抠出来。邵晟捡到一块桦树皮,树皮上还有两片蘑菇,很好看,他说可以用来插花。山上没有路,到处都是桦树叶堆积,足有肥皂厚。如果不幸,一脚踩下去,会有泉水没过脚面,山中原本还是干燥的地,不一定什么地方就会突然有水溢出,真是防不胜防,我们都弄湿了鞋。大石头保不住水,可是树林的树根和泥土却保留了当初下雨时的水,并源源不断地在晴天往山下供水,流进八里罕河,合并于老哈河。这些水直接进入辽河,经流我们家乡。
山和水真是奇怪的一对儿,大草原上也有水,但是那里的水形不成气候,都是一些内河,夏季形成一个水泡,冬季就干涸了。有了山,水也就有了气魄,它们会源源不断、经流远方,奔入海洋。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山是永恒,水是流变。有人说,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始信。“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在山的顶口,已经不能再高了,还会有变化成汽态的水呢,那就是云。山和水的哲学,永远体味不尽。
别处也有大石阵,但是,哪有乱石窖这般的体量和气势?
山林和大石阵都很寂静,除了我们几个人以外,没有任何人迹可循,甚至连一个飞鸟都见不到。除了一些不会说话的桦树年复一年的与石头共处,这里不会再有其他会动的东西。这样静谧的时刻,面对这些从天而降的大石阵,我们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这么多的大石头是怎么爬到海拔1400米的高处呢?是大风?肯定不是!多大的风也吹不动这样重的石头。是大海?也肯定不是!就算这里原本有海,海水也不会把石头搬到高高的山上来。石阵下部的石头比较圆,越往山顶,石头越是有棱有角,这又是为什么?山谷之内大石头密集的堆积,而山谷之外一块也没有,这又是为什么?还有就是这个石阵是什么时候形成的、又是怎样形成的?
面对众多的疑问我们本不该想,其实想也没有用,只是隐约知道这里是地球上第四纪冰川的遗迹,赤峰地区第四纪冰川遗迹多到数也数不清。
地球上出现过四次冰河期,那个时侯,整个地球几乎都被冰雪所覆盖,而第四纪冰川就是最后一次地球的冰河期。就像风、水、海可以改变地球的面貌一样,第四纪冰川也改变了地球表面而出现众多的特殊地貌现象,比如赤峰地区的冰臼石(冰水水滴石穿)、角峰(冰雪长期、反复腐蚀山顶凹陷处,再加上阳光及空气的剥蚀,使凹陷处进一步崩塌而形成的多峰石山)、石河(第四集冰川是一个复杂的过程,中间出现过三到四个小回暖期。这样的冷冷暖暖变化,不但崩裂了石山,为石阵提供了许多大石头,而且还创造了搬运大石头的自然条件。在回暖期时,大石头在重力作用下顺着半湿润的塑性地面,慢慢移动从而形成了石河。石河的运动速度很小,通常年运动速度2~0.2米,长年累月运动的结果,使得岩块搬运到山谷堆积下来。)乱石窖是典型的石河,它静静地躺在山谷,摆着亘久不变身姿,似乎向我们诉说着它的身世之谜,但是他不说话,它的身世,只能靠我们细心猜测。
这些大石头都是来自何方?在海拔1400米的高处还应当有一座更高的石山才是,怎么现在毫无踪影?还有,即使原来有过这样一座石山,那为什么其碎裂的石头都倒向了我们这一边,而且还在山谷?
未解之谜多多,我们不愿费心猜想,只是知道,第四纪冰川结束于200万年前。也就是说,这些石头默默地躺在这里已经足足有200万年了!
200万年?一定不是巧合,那可是人类从东部非洲起源的时刻!看来,冰川的结束,也正是人类成长的开始,这里应当有因果关系。
我们都想沾一沾这地老天荒的光,我在这里拉了一泡屎(当天有一点拉肚),邵晟则找了一块大石板睡了一会儿,崔健更是冒着走丢的危险去了乱石窖的源头拍照。那里有铁丝网拦着,再往前走没有路标,容易迷路,很危险的。为了等崔健回来,我们足足多等了一个多小时,甚至还想好了报警方案!
可笑的是,当地老百姓告诉我们:“打我出生这里就是大石头。”我想说:“还没有人类这里已经是大石头阵列了!”
站在乱石窖的大石头上我浮想联翩:200万年可谓漫长,人类从那个时候走到了现在,其中的艰辛、其中的毁灭、其中的快乐和其中的繁荣真的今人难于想象。细节可以模糊,但是一条主线却很清晰,那是一个不断学习、不断淘汰、不断创新的发展过程。
大约十万年前,东非人种这一支从南亚和蒙古一南一北进入了中国,他们走着走着,又走了十万年,终于变成了今天的我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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