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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外公外婆 [复制链接]

鬼娘子

主楼

发表于 2011-7-18 08:4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我的外公外婆是一对和蔼温情的老人，他们一生经历贫穷挫折，生活压弯了他们的腰身、岁月霜染了他们的头发，却磨灭不了他们对生活的热爱和彼此关爱的信念。
　　小时侯我们常听外婆说，她是外公家用两百个铜钱套回来的。原来外公外婆本来是一对表兄妹，从小就定了娃娃亲。外婆周岁生日那天，外公家准备200个铜钱用红绳穿在一起，先担在外婆家的门槛上，再套在外婆的脖子上，然后办桌简单的饭菜，请亲朋邻居吃饭做个见证，这样两家的小孩就算跑过门，娃娃亲就算订成了。
　　一叶农家芦篷小舟，两边挂上贴着大红喜字的马灯，就把青丝挽成发髻的外婆载进了外公家。带新娘子时，4个壮汉各持一把竹篙在船的前后两边撑船，一位福寿双全的喜奶奶搀扶着头顶红盖头的新娘子走进船舱，上岸后再把她领进洞房。这就是我们水乡娶亲“五路财神去，六六大顺归”的老风俗。那一年外公20岁，外婆19岁。
　　婚后的外公外婆在江南一带做水上运输生意，风里来雨里去，浪里颠拉纤行，一条木船勉强支撑着大小7口的生活，日子过得异常清苦。
　　三中全会分田到户后，舅舅接替外公在外搞起了运输，年纪渐渐老去的外公外婆回到了家乡。开始几年陪着小表弟上学读书，后来表弟去镇里读高中，再后来去外面繁华的城市读大学，家里就只有外公外婆两个人了。跟很多老人一样，他们生活的主要内容就照顾自己和相互照顾，默默晨昏里牵手晚年。
　　外公外婆从青丝垂髫到霜染白发, 他们一路走来，和千千万万的普通农村老人一样，没有戒指，没有鲜花，没有婚纱，有的只是对婚姻的那份默默相守和风雨同舟的生活信念。
　　外婆为外公做了一辈子的衣服和鞋子，外婆的针线活很好且很麻利。她做的衣服，外公穿在身上既合身又飘逸；她做的布鞋，外公穿在脚上既合脚又舒适。以至于后来外婆不能做针线活了，儿女们从商店给他买回来的衣服鞋子，外公都说没有外婆做的好穿。
　　外公是个很勤快的老人，身体一直很硬朗，不是抚弄花草就是去拾掇他们的小菜园，很少有空闲的时候。外婆身体富态步履蹒跚，平常都是外公照看她多点。几十年相濡以沫的默契，他们的相处只要一个眼神，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对方都能心神领会，语言对他们好像只是用来排遣寂寞的。外公在小菜园里浇水除草，外婆就在那道篱笆围成的柴墙外跟他接递东西。其实外公什么也不说外婆也能知道他需要什么，马上就递过去或者拿过来。
　　每天早晨外婆都坐在门前的那棵老柳树下，一盆清水，一把木梳认认真真地挽她的发髻。每次梳头时，无意中都会落下几缕头发，外婆总是把头发在手指上绕成圈圈，再小心翼翼地放在一个纸包里。偶尔掉了一根在地上，也要马上弯腰把它拾起来。外婆常常叨念“发肤受之父母怠慢不得！”外公见外婆对待落发那么认真，就筹划着为外婆编织一只专放落发的草编罐。那天外公一顶斗笠，一把篙子，一条船，去草田里割回一大堆蓑衣草，盛夏七月酷热难当，外公忙得汗流狭背。回来后顾不得休息片刻，忙着把一堆草在院子里铺开，一根根地精挑细选。然后起头、成形，再按经纬顺序一圈圈编起来。外婆一会儿走过来看看提提意见，一会儿递过一杯凉茶，她既开心她的愿望即将实现又担心天气暑热外公吃不消，天黑时这只专门为外婆装“落发”的草罐终于完成了。每天外婆在梳发髻时，外公的视线就随着外婆梳头的手势起起落落，仿佛又见当年挽着黑亮发髻顶着红盖头的外婆，昏花的老眼中流露出的是不变的关怀。
　　年逾八旬老人的生命就像风中燃烧的蜡烛，随时都有被吹灭的可能。外公突染风寒卧床不起，外婆衣不解带照看在身边，凌乱了发髻，焦红了眼睛，外公还是驾鹤西去了。满面忧伤的外婆形影孤单，感觉自己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随时都会跟着风飞了。
　　一日，外婆突然给孩子们传话，说她快要走了。子女们从各地回来了，簇拥在外婆床前，外婆留弥之际一直叨念：“没有我，他会不习惯的..... ”，好像外公正等着她去做什么事似的。带着我们痛苦的离别情，外婆急急地走了。她舍不得外公一个人孤单冷清，她要继续去陪伴他，继续和他相依为命。
　　外公外婆前后离开相差不到100天，在这九十多天里他们一个在奈何桥的那端等着，一个在这头望着，冥冥中一起相携走进天堂，不离不弃。
　　外公外婆走了，他们没有变成一对起舞的蝴蝶，也许他们早已化身天国里相互守候，相互牵挂的天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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