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师是很有优势的。比如我,没放假时,就有亲友们提前预定:“让我们的孩子去你那儿吧,你给教教。”那时候我恨不能自掌两个嘴巴:没事你自吹什么呀?
于是划拉划拉,家里就有了四个孩子。一个上二年级的,一个五年级的,一个初三的,一个上高一的。我顺理成章升级成了模范煮妇。
早上我不到六点就得起床给他们做面汤。切一小堆花肉,暴炒成肉丁,然后加入一个切碎的西红杮,几片葱花和姜片,顺手扔上几片何首乌,末了再加点排骨汤和几大舀子水,烧上。 同时,盆里开始搅面疙瘩。打两个鸡蛋进干面粉里,然后不停地搅啊搅,那边水开了,这边面也搅好了。均匀拨进水里,经过一阵翻滚,熟了,起锅前飘两个蛋花,绿的黄的挺好看。五年级的那个叫晋,初三的那个叫平,最喜欢喝这口。
他们吃饭时,我很得意。一个个生龙活虎,小胳膊不断地伸过来让添饭。我边吃饭边一个个地给布置作业,不外乎读一小时书,写三五百个字,或者写篇作文,拼一页拼音,还有的,要补补英语音标,背一下单词。我郑重其事地说:“中午饭后检查,作业做完,可以玩电脑。”他们欢呼雀跃,我松开紧绷的脸,笑了。
吃晚饭后例行要带他们出去散会儿步,我跟老虎沿着小公园转圈子,老虎走得很快,我一溜小跑。老虎出差回来后,肚子明显大了一圈,我每晚上都要拍拍他的肚子笑说肉波荡漾。他于是发愤减肚子,每天散步近一小时才让我回家。手头的一本书,我三天只看下去九十页,根本抽不出时间来。九点左右,眼就睁不开了,太累。
有时晚上要送Joker去唐老师家学吹箫。那儿附近有个大广场,二分多钟能走一圈,老虎就拉着我不厌其烦地转啊转。一堆人在西北角跳舞,录音机里放着各种曲子,舞蹈的姿式倒不太复杂,有时候象小鸡叼米,有时候象扭大秧歌。我跑过去蹦了几步,人家向左我转向右,人家向前我又退向后,来回了几次自己也觉得没趣,就又跑回来继续跟老虎转圈。西南角的一堆老太太在练太极球,沉沉的小球象粘在拍子上一样,上下翻舞却掉不下来,动作极其柔美。我们从她们身边走过,两不干涉。
新雇的钟点工我跟老虎都很满意,是个六十岁的老太太,很敬业,我叫她王姨。她来的第三天,就把客厅里乱七八糟的五个空花瓶给收拾了一下,第四天从自家带了几棵辣椒苗种了三盆。然后,又从过道里不知谁家的蟹爪兰上揪了几段叶子栽在第四个盆里。那棵死了的盆景树盆也收拾好放在那儿,不知道她准备种上什么。没几天,那四个盆就在窗台上生机盎然起来。老虎说,挺好挺好。又过几天,她从家里吭唷吭唷搬来两幅大字,都一米多长,半米多宽的幅儿,说是别人送给她的,没地儿搁,糟蹋了。看我家里到处是字画,或许我们会喜欢吧?我跟老虎很喜欢,对着字唏嘘了好久。我跟王姨说,一家孩子,您受累了。她说没事,孩子多是好事儿。
窗明几净的,我心情很舒服,睡前拍着老虎的胖肚皮说,看看,人跟人就是不一样。有的人吧,见家里干干净净的心情就好。见到脏乱差,就堵得慌。有的人呢,就是睡在猪圈里,也会舒服的真哼哼。老虎笑着从书上抬起头来说,我这是没分别心。然后他矫情地长叹,问:“我前世到底欠你什么,要一直这么喜欢你?别人家的老虎,空闲时不是出去喝酒就是赌钱。哪儿有象我这样对你寸步不离的?”我累得闭着眼睛笑,说:“美吧你,不知几世修来的福分才娶到我。”没等笑容完全绽开,人就睡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