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子母亲 [复制链接]

沉沦

主楼

发表于 2011-6-12 12:0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一连数日，瓢泼大雨不断侵袭着汪家寨，使得人们忧心如焚，惶惶不安。
      这里交通不便，人们还保持着祖辈们的生活习性，守着他们留下的风俗习惯，多年来没人敢、也没人愿意追求改变，他们极怕打破了那安逸的宁静，因此一直固步自封而又怡然的满足着。
      如今，房子还是一往的旧式，墙体靠黄土和石灰简单的混凝堆砌，由于各户使用量的标准把握不一，房屋颜色也因此显得参差不一，有的黄绵绵，有的红通通；乍一看，倒也别致。屋顶则统一铺衬着牛毛毡或是稻草；老实说，这顶在冬天里会很暖和，夏天里却帮不了多少忙，不过幸好深山里的夏天也从不太热；
      德子倚在门框边，望着外面厚密如帘而又左右倾斜的雨丝，心里一片惘然；这雨，像刀子，刀刀削薄了墙根，从屋内也可看到墙脚泛黑的水迹；他又皱着眉朝右房看了一眼，那里有正躺在床上的瘫子母亲，吃喝拉撒全靠他服侍。
      ‘真是恼人——’，他忍不住低声咕哝了一句。
      德子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因为摘一种药落了崖，母亲刚把他拉扯大却在一次劳作后中风了，他外婆据说也是这样。德子忽然有些脾焦，算起来，瘫子母亲已经病了十多年，不见好也不见坏，是的，不见坏。原本他可以结个婚什么的，就因为这事儿，全村人像通了气儿似的都不愿意嫁姑娘给他；虽说表面上大家都赞他孝顺，实际上呢，那些看似淳朴的人，一犟起来比骡子还厉害——。
      他摇摇头，酸心的叹了口气，然后从墙上取下蓑衣披上，又在门背后拿出斗笠戴好，一个冲劲就跳到门外了。不论怎样，他还是要去看看房屋四周的阴沟有没有堵，他沿着房子一圈没转完，心就凉了。沟是没堵，可雨太大了，水全漫了出来，沿着墙根正哗哗地流。
      好不容易雨开始变小，最后终于停下来。
      这时天已有了试探性的黑色，德子蹲下身来，按了按墙脚的土坯，黏黏的，有些软。他有些担心，但一想到以前常会有这种情况时，他又有些不以为然了。
      ‘天已经放晴了，只要不再下，应该没什么问题的。’他默默然的安慰着自己。事实上，对这所衰老的土间，他已经不止祈祷一次两次了。
      德子又朝母亲房间望了一眼，他忽然想问她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像个傻子一样，什么也不能做。虽然她嘴上说是放不下他，可还不是怕死，要是爱他就别拖他后腿啊——，真是应了老辈子说的‘破罐罐经熬’。还有令德子难过的是，他这么大的人了，还总被她‘儿子’长一声短一声的叫，真是叫得烦人。
      德子早先为自己有这样想法感到脸红过、愧疚过，可天长日久，烦忧事一多，后来他连象征性的难过也没有了，看一眼母亲也会让他不快。
      ‘好吧，久病无孝子，我认了，谁愿孝谁孝去吧——。’
      愁闷之中，他和衣躺下，很快沉沉睡去了。
      ……
      “儿子啊——，儿子啊——”
      迷迷糊糊中德子听到了母亲的呼叫声，他一个激灵就坐起来，准备冲上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忽然，一个奇怪的想法在头脑中闪了一下——。
      他没有动，他听到了，啊，瘫子母亲那边房屋倒塌了，她的‘儿子’声正一声比一声小，像是在接近自己。此时，他失去了表情，也失去了声音，他的头脑忽然空白了，既没有惊慌，也没有恐惧，只是愣怔在原地，等待着这缓慢的一秒过去。
瘫子母亲没有声音了，他忽然高声喊叫着打算跑过去，但刚一站起来，身后的一堵厚实的黄墙就把他压倒在地。
      第二天中午，他被许多叽叽喳喳的声音弄醒了，一大群人正在旁边替他松土，解救他，终于，他得救了。
      他站起身来，在两个男人的扶持下，往母亲住的右房方向走去，他要指出位置，好解救出母亲，虽然他知道可能有些晚。
      众人刨开厚厚的泥土，没有。德子觉得有些奇怪，但母亲绝对没有逃出去的可能啊。
      忽然，他看到了母亲的衣角，在他的指引下，众人终于掀开了散落的碎墙，但母亲的姿势震惊了他，疑惑了所有人。
      只见母亲一只手已经搭在了德子房间的门坎，另一只手还在做爬的姿势。可是，在众人看来，母亲只需稍改方向，就可避免被墙砸倒的啊——。

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