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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芳紫陌 于 2011-5-8 18:35 编辑
我的母亲，年轻时原本是个很厉害的角色，用她自己的话说。年轻时全乡民兵打靶比武冠军，是工作能力很棒的女民兵连长，妇女主任。可后来受文革被打成汉奸的姥爷牵连，母亲也被放回了家，等姥爷平反，母亲得了一场大病，病愈是奇迹，可是却再也没有出去工作，从此做了家庭妇女。
要强的母亲，怎甘寂寞？家便成了母亲发挥的舞台。
在我家影集里，我最小的一张照片，是八个月大，穿着娃娃裙，被母亲抱在怀里。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温饱还是问题，孩子不露屁股就不错了，还有裙子穿？这不是说我家多富有，而是母亲手有多巧。
我的花裙子是母亲拆下花布被面，给我拚凑出来的。可在当时，白白胖胖的我，一穿出去，立马吸引了妈妈们的眼光。过后，就有女孩子的妈妈来央求母亲给她们的女儿也做一件花裙子。我母亲出布又出衣尽心打扮了我身边的一群小伙伴，现在，大人们对此还念叨着母亲的好和巧。
一直到我的女儿出生，母亲还是喜欢用碎花布给女儿做小花裙，穿出去，大家都以为是买的，真喊漂亮。
当然，母亲一生做的不只是花裙子，一家人的棉衣单衣，鞋袜，都曾得母亲的巧手缝制；爱美的母亲，花尽心思，做的那衣服有款有型，穿在我们身上，大小肥瘦比买的还合身。
这样的结果是，来求母亲做衣服的教裁剪的，络绎不绝。后来我问母亲，你跟谁学的这门手艺？母亲笑：“那还有谁？你的姥姥就是极好的老师，我都是跟她学的。”可笨拙的我，却没有好好继承这一门手艺不说，还不喜女红，连最起码的织毛衣，都不会。
母亲身体一直不是很好，父亲怕母亲累着，日子刚刚宽裕一点，父亲首先给母亲买来一台缝纫机，记得还是凭票买的，内部搞得特批条，蜜蜂牌的，产自西子湖畔，一直用到现在，还好用；只是现在的它成了我追思母亲的最温馨的遗物。
母亲的手艺好，不但在女红上，还有厨艺。
那时候若大的一个机关大院的男士们，都爱上我家蹭饭。尤其到了周末，有些光棍汉小青年和家不在当地的，都会跑我父亲的办公室佯问：“老马同志，你家周末有啥活没有？我去帮你们干。”我父亲就笑，行呀，来吧。
父母本就好客，待人热诚，在机关大院是出了名的好人缘。
为此，我们兄妹从小就懂得一些规距：来客人，上前问好；然后给大人端水递烟；吃饭时，不叫不上桌；上桌不要乱插言；吃菜要吃靠近自己那一边的，不要满碟里乱夹；吃完饭赶紧帮着大人收拾桌子；大人谈话时，不要在屋里出现要躲避，不叫不出来；客人走时，要把客人送出大门，跟叔叔阿姨说再见；客人给东西不要接，给了要说谢谢……。
母亲曾给我讲过关于她不懂规矩而被姥姥惩罚的故事。
母亲是家中老小，因上面有三个姐姐，而骄惯了些。有次家中来了些看望姥爷的客人，带着当时稀缺的点心，三个姐姐识趣地回避了，可不过七八岁的母亲却禁不住点心的诱惑，当着客人的面要吃，姥姥当时和蔼地拒绝了母亲，母亲便哭了起来，客人赶紧把点心递到了母亲的手里，姥姥当时只是笑着谢过客人，对母亲并没有说什么；可过后，母亲受到的却是皮肉之苦，虽然她小，可是从此却懂得了规矩。
而通过这个故事，我们兄妹也懂得了什么叫规矩。从小，即使最受宠的我，也不敢在规矩方面放肆。从而一直到大，我们兄妹，总是被邻里拿来做榜样训斥自己的孩子不懂事。
记得九岁时的我，第一次远离父母，因养病被接到外市的二伯父家。二伯父是一家大医院的领导。我每天乖乖地跟在二伯父身后去医院做理疗，几天下来，也是这个医院领导的二伯母对我啧啧称赞：“这丫头比咱那俩上班的孩子还懂事，看来她妈管教挺有方的。”而二伯父身边的叔叔阿姨们，见了我，总是亲昵地喊我“小马老九。”意思是伯父是大知识分子嘛，我是小知识分子。
到我家的人，不但称赞母亲做的饭菜可口，还对母亲收拾的屋子交口称赞。说母亲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女人，把家布置的很温馨，漂亮又干净，感觉很舒服。
我九岁时，我们从公社分给姥爷的旧宅院里搬到了砖瓦结构的新家。
小时候的记忆里，我们的家真的很美，其实根本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母亲却把它们布置的在儿时的审美观里，相比周围小伙伴们的家，感觉很温暖别致。
客厅窗明几净，有限的几样家具，老式红木穿衣柜呀，深红皮革沙发呀，深橙色实木桌椅呀，不但摆得井然有序，擦得一尘不染，还铺上碎花花布，花布是那种细碎的像春天的花园的小碎花布，无处不在，和摆在房间里酒瓶里的假花，长条几上的土陶里养得茁壮的真兰草相映成趣。
而那些碎花布给我记忆最深刻的莫过于母亲和姥姥用它们为我们兄妹缝制的各式各样荷包，莲花样式，七巧果状，元宝样子……一个个精巧别致，缀着五彩丝线绾的穗子，里面还填充着艾叶，散着淡淡的艾香，令我们兄妹爱不释手。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那么爱碎花布，而致使我现在，走到花布店总是迈不动脚步。
记得有位来我家吃过饭的叔叔，回到自己家中后，看哪儿哪儿都不满意，就教训自己的女人：去，跟着陌陌的妈妈，学学怎么收拾家，当一个像样的家庭主妇。
女人来学给母亲听，母亲听了后，又学给我们听，语气中颇多感慨，是自己的精心所为终于有人欣赏呢，还是有点埋怨没有亲耳听到父亲的赞扬呢？其实父亲只是嘴上不说，可看父亲那一脸幸福的微笑，积极的在家招待亲朋好友，就知，父亲为拥有如此一个贤惠的妻子而有多自豪甚至还有些骄傲。
屋里除了那些碎花布，最为显眼的，还有就是挂在沙发上面的，镶了全家人相片的两个红木大镜框，那是客人来，一定仔仔细细观看的东西，客人或许喜欢那张张黑白彩色照里，透露出我们一家人热爱生活的气息，还有一家人浓浓的亲情凝聚吧？因为相片，总是能勾起许多无限美好的遐思。
母亲喜欢照像，更喜欢给我们兄妹照，过年过节，或某一天，穿了新衣服，终于攒出那么几角钱，就会带我们去照像馆。
大家都说母亲爱臭美，那毕竟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在沂蒙山区，清贫的生活才刚刚有了起色，肉还不舍得吃，哪来钱照像？
可现在想想，只因母亲的“臭美”，才让我们现在比同龄人更多的看到儿时少时的影像，从而在缅怀过去的生活，凭借这一张张瞬间摄取的永恒记忆，更好的找寻着曾属于我们的幸福时光。
母亲的“臭美”不仅仅表现在照像上，母亲还爱养花。从儿时的记忆里，我们家的院子里一年四季，都有母亲养的花；还有母亲种的果树，有山楂树、石榴树、杏树、枣树；给了我们儿时的馋嘴巴更多的满足。母亲最喜兰花，她说因为我的姥姥喜欢它，姥姥说兰花像女人。致使我也深受影响，曾一再地对爱人说，不要给我买玫瑰，要买花就给我一盆兰花吧。
母亲的兰花养得很旺，每年分生出好多盆。过年过节送出去的，还有来讨要的，很多，母亲对此总是满怀了自豪的愉悦。每每走过一个窗台，看到里面兰花影绰绰，母亲总是微微一笑：“那是我给他们的兰花。”
后来，我喜欢形容女人的一个词：慧质兰心。当然我首先想到是母亲。
从母亲身边走过的人，都说母亲身上有着一股清香味，母亲说那是兰花香。我特别喜欢闻母亲身上的兰花香。可后来，有一次，一个待出嫁的大姐姐来找母亲，羞红了脸，说来讨要点擦脸的东西。我才知，爱“臭美”的母亲，擦着一种叫雪花膏的护肤品，是父亲买给母亲的，那香味就来自它。
怪不得母亲的皮肤那么好。不但白晰，而且还细腻泛着磁性的光泽，原来是擦它的结果。可母亲后来说，她先天皮肤就好，只不过爱闻那雪花膏味，有着兰花香而已。这个我信，因为母亲的好皮肤也传承给了我，大家也都说我的皮肤随母亲。可我总觉得没有母亲的皮肤细腻有光泽，母亲就挖苦我说是因我擦那些乱七八糟的护肤品擦的，她是天生丽质。
母亲给我们兄妹影响最深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母亲极爱看书。小时候我们家有好多旧版本的小说，是在外面当教师的三姨妈拿回来的。姥爷文革受批叛，三姨妈当然也受影响，被打回农村改造时，带回一箱的书，有课本，更多的是小说，三姨妈和妈妈都爱看小说。
那些旧书，旧体字，高小（相当于现在的初中）文化的母亲，看得非常入迷，因此，在我们儿时漫长的冬季夜晚，最喜拥在母亲的身边听母亲给我们念书。后来才知，那些精彩的故事，出于《红楼梦》、《水浒传》《杨家将》《聊斋》……；或许因为母亲的熏陶，我与兄长后来都爱上了文学，上了文科，工作也离不开与文字打交道，生活也因了文字而让精神修养丰富饱满了许多。
而母亲看书的结果是，眼光开阔，心胸宽仁，待人处事上大度得体，让人敬佩。从而左邻右舍或家族里，有点啥事，都爱来找母亲评说，让母亲给出出主意，评评理断断家务官司。人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可母亲因肚子里有墨，理摆得明，主意出得好，话说得入情入理，他们都还爱听。为此我们常说，母亲不但是一家人的主心骨，还成了亲戚朋友邻里最信服的“清官”。
可惠质兰心的母亲，却走得太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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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1-5-7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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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儿说得是，提上来，权当一个话题。
问好小懒！只因母亲太优秀，所以做女儿的才很笨。
霞儿过奖了，比母亲我差得太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