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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三味书屋 仔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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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的爱情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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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30 19:2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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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仔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有过几个女朋友,并且都胜利地走进了肉体,但最后都分手了。我曾开玩笑问他是否是个色情狂,他非常严肃地说,他一直渴望肉体与灵魂的爱,可惜,他只找到了肉体,却没有灵魂,或者即使有灵魂,也不属于他。
  我说,女人本身就是男人的灵魂,他不同意。其实我也不十分清楚他所谓的灵魂究竟是什么,我宁愿相信那是精神的东西,不过,如果一味灵魂下去,他必将被这物质纵横的世界所淘汰。而且,我也没发现同仔交往的几个女人灵魂到什么地步,也许,仔所谓的灵魂就是他连他自己也莫名其妙的空中楼阁乌托邦?
  可怜的仔。
  如今,我将他一部分的生活散漫地记录下来,我只能流水帐,却触摸不到他的灵魂。
  而我想触摸他的灵魂也不可能了。
  
  仔到最后仍是光滚一根。
  仔的父母很着急,他们都是观念比较老的人,恨不得仔到了结婚年龄立即领着媳妇回家,当然抱着孙子就更好了。但仔一直沉稳地按兵不动,一幅无动于衷的样子。仔的父母看到周围邻居与仔年龄相仿的孩子很多都做了父母,就更着急了。
  仔周围的眼光也暧昧起来,好象他不是变态就是生理有毛病。
  其实仔既没变态,也没生理毛病。
  他享受的是另一种生活,因为他有几千本书陪着他,坐拥书城是他最幸福的时候,如此,可以思考很多东西,在时空隧道里自由串行。读书之余,他还写诗,写小说,还在一些文学期刊上发表过。仔在生活里是个另类,这就注定了在爱情的领域里,他也照样另类不误。
  当然,往往他也感到孤独,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生理的需求也是有的,但毕竟好处理,而感情,则空白就是空白,不能以别的方式替代了。
  
  其实严格地说,对于爱情和性,仔并不陌生。
  读大学的时候,他曾有过女朋友,是他同班同学,一个四川姑娘,名叫乐儿。他们在完成学业的同时,也完成了情爱和性爱的双重启蒙,当把启蒙变成了一种生活习惯后,毕业来临了。
  走向社会,一切都现实起来,相比之下,大学毕竟是个象牙之塔。经过慎重理智的考虑,他们分手了,不是感情原因,更不是肉体的原因,而是浓厚的乡土观念,他们都离不开自己的故土。
  他们必须面对现实,现实令人痛苦。
  时间把痛苦治疗成了遗忘和对新生活的渴望。
  仔孑然一身地渴望着,他从没放弃对爱情的渴望。
  爱情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特别对年轻人更是垂青。
  一个偶然的机会,仔到同学公司玩,在那里他遇了米,一个比他大七岁的有夫之妇。
  
  米是同学公司的会计。
  同学公司所有人都在一间大屋子里办公,第一眼看到米,仔就对她顿生好感。米是那种非常娴雅的女人,她的面容是那么平静祥和,泰山崩于眼前而不眨眼似的。米的风度远胜于她的长相,同学告诉仔,米是他见过的最有风度的女人,仔也如此觉得,他觉得即使在拥挤的人群里,也能一眼就把米认出来,因为米太与众不同了。米的脸上是非常祥和的平静,仿佛对一切都很满足的样子,她的眼神是平静的,微笑是平静的,连走路都是平静的。她总是身着休闲服装,尽管是个职业女性,职业女装却与她无缘。这使人感觉米是一个非常家常平易的女人,而家常平易又使她的娴雅安静更突出了。
  米的话很少,说起话了声音很细,仿佛担心把空气震碎,而且说话的时候好象总是在微笑。其实是米的嘴形给人的感觉是笑,只是说话的时候更突出了。
  仔对米可说是一见钟情。仔更在乎女人的气质与风度,在乎内心的东西,尽管是第一遇见米,但已经感到了米身上有他喜欢的那种情质。
  其实米是一个非常一般的女人,只是她的气质与风度太异于常人了,有鹤立鸡群之感。仔对灵魂追求的标准,米一点都不具备。所以,爱情往往使人盲目,当爱情降临的时候,甚至可能与心里的憧憬南辕北辙。仔也自然不可免俗地当局者迷了。
  仔从此开始了以找同学的名义经常到公司去,当然,醉翁之意是米。
  男女关系是最敏感的,旁观者敏感,当事人更敏感。
  米很快就感觉到了仔日益火焰起来的眼神。开始,米对这个话不是很多的年轻人也很有好感,所以交谈起来就很简单而方便,不存在隔阂。后来,米感觉到了仔的心思,她看到了仔眼里燃烧的火焰。她开始回避仔了,米有家庭,有孩子。
  同学告诉仔,米的生活很不幸,她的丈夫失业了,失业后用全部家当开了一个服装店,却因地角偏僻,最后亏本地关门了。后来,就应聘到了一家效益不是很好的公司,分管销售,尽管总是山南海北地飞,但攥在手里的人民币却寥寥无几。米的丈夫从此脾气变得很暴躁,而且喜欢上了喝酒,喝多了就打米。如果不是看在儿子的份上,米早就与丈夫离婚了。
  得知米的遭遇,仔很心疼。他恨不得冲出去保护米,恨不得把米搂在怀里亲吻她的眼泪。
  他开始频频给米发手机短信,尽管内容与肉麻无关,但米的心绪还是被打乱了。
  后来仔就给米打电话,并约她出去。
  米拒绝了,拒绝得很疼。遭拒绝的仔更疼。
  后来,米索性连仔的电话也不接了,仔以找同学名义去公司的时候,米也总是以工作为由离开公司地回避着仔。但仔能感觉到米对他的感情是十分在乎的,而且,米对他也很有好感,甚至,米也爱他,起码不会拒绝他的爱。
  他们都很痛苦。
  这天,米的丈夫出差了,晚上,米独自一人在家里。儿子被她送到自己父母家里了,她不愿意孩子看到他们夫妻整天吵架,她不想让孩子背负残疾残缺的心灵。孩子在父母家呆习惯了,就不爱回来,即使米的丈夫出差,孩子也宁愿呆在姥姥家里。
  米洗漱完毕,身着睡衣倚在床上看电视。
  米喜欢睡衣,她的睡衣质量都非常不错,一如她喜欢优质的内衣,尽管她的外套总是休闲得稀里糊涂。可见,米毕竟还是个有品位的人。
  十点多钟,外面有人敲门,米来到门厅,问:谁?
  外面没有回答。
  米又问了声。外面有人小声说:是我。
  是仔!
  米心里一阵慌乱,她下意识地整了整头发,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打开门的。那一刻,她意识和记忆都是一片空白。
  她只感到仔如火的嘴唇紧紧地贴在她的嘴上。
  米拼命向外推仔,仔却将他抱得更紧了,仔用腿将门踢上,两条胳膊有如被唐僧念着的紧箍咒,米的身体却成了孙悟空的头。
  米不得不投降,在巨大的感情爆发里,米最终爆炸了,同时,她也感到了仔爆炸的力量。
  他们感到了情感的力量爱情的力量肉欲的力量。
  那天晚上,仔就呆在米的家里,他告诉米,是同学告诉他米的丈夫出差了,当然他们只是信口聊天说出来的,同学已感到仔对米很有好感,以为那只是逢场做戏而已。
  他们开始了“偷情”的生活,生活在他们面前展开了一个新的天地,只要有机会,他们就呆在一起。当然,他们要时刻提高警惕,而正是这种偷偷摸摸神神秘秘却更让他们感到真情的美好与刺激,也更令他们在做爱的时候有如满天礼花一般地爆炸着绚丽,为此,他们都嘲笑对方一定心理变态了。
  爱情改变的是生活方式,但更是人本身。因为爱情就是快乐,拥有爱情的人也是快乐。仔和米就是快乐,就是整个世界。
  他们交往了将近一年,他们的保密工作一直非常到位,所以没有任何人发现,只是仔的同学奇怪,为什么好一阵子仔不到他公司了,仔都以工作忙开脱了。
  仔从内心里爱上了米,他要米同丈夫离婚,然后嫁给她。对此,米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米是现实的,她首先不得不为自己的孩子考虑,丈夫毕竟是儿子的爸爸,她不能让孩子没有爸爸,没有一直以为是个很温暖的家,即使米忍辱负重地伪装也一定要伪装到底。再者,对于仔来说,她只是他生活中的一个小浪花而已,年龄的差异迟早要瓦解仔的激情。
  其实米何尝不想与仔相爱一生的?可她必须理智又理性。如此,在完美的爱情里面,掺入了无奈而痛苦的成分,在相爱的同时,他们感到了不得不分手的痛苦。
  那痛苦随着太阳和月亮的循环而加剧了。
  终于有一天,米从仔的生活里消失了。
  仔的面貌非常普通,没有一点偶像派明星的影子,也不象流行的丑星那么歪瓜裂枣,是沧海一粟里最不起眼的一粟。但仔的个性却使他卓而不群。他生活得很真,多才多艺的他更渴望心灵的宁静,因此,他身上没有时下流行的将物质变成后背上的重负。他生活得很潇洒,无欲则刚使为他增添了几分傲骨和傲气,流行地说,就是非常酷。这对时下新潮女孩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因此,单位里有几个女孩子对仔很有好感,其中一个还约过他几次。但仔心里只有米一个人,而且那几个女孩子们也不符合仔的择偶标准,所以,他都是虚与委蛇地敷衍着,不料这敷衍却更增添酷的分量,有个女孩都开始神魂颠倒了。
  这天,那个女孩约仔去蹦迪,仔用疲软的理由敷衍着,那女孩立刻就指出了他敷衍里的破绽,脸色立刻冰冷地煞白起来,眼睛里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气。
  仔感到很内疚,但他确实不能接受女孩的心意,于是就狠着心说:我,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女孩眼里的水气终于被冰冷成了泪水,潸然落下。女孩跑开了,眼神有如匕首一样刺得仔生疼。
  晚上,仔和米在一小酒店吃饭,仔对米说了这件事。
  米一楞。停了一会,她说:你是应该考虑你的将来了,我们这样对你太不公平。这会耽误了你,把好机会都丢了。
  仔拉住米的手:我不在乎,我只在乎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钟。
  米很感动:可这对你太不公平了。
  仔感到很温暖:公不公平要由我说了算。他停了一会,然后一字一顿地说:如今我感到很幸福。
  米眼泪下来了。
  日月在不知不觉中更迭,他们的幸福仿佛也是如此。
  只是仔越来越感到米日益恍惚起来,说起话来经常颠三倒四,仿佛一下子老了二十岁,而且和仔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紧紧地抱住他,仿佛他要长出翅膀冲天而去似的,做爱对他们来说倒退而居其次了。此时的米,尽管比仔大,但却象个渴望屋檐的浑身被雨水淋湿翅膀的小鸟,不但依人,还更可怜。
  仔感到很奇怪,就问米怎么了。
  米说她母亲病了,她心情不好。
  后来,米告诉仔,她要回家照顾母亲,要有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了。
  以后的几天,他们都是通过手机诉说内心焦灼的思念,仔感觉米心情很糟糕,每次电话都要哭很长时间,仔想,那可能是米的母亲病重要的缘故。
  十多天后,不知何故,米的手机一直关着,仔发疯一样打了将近一个小时,仍不通。仔给同学电话,得知米已经辞职了。米让同学一定转告仔,要他赶快找个女朋友,并祝仔幸福。最后,同学说道:米是为了你才离开的。原来米已将事情的来由都和仔的同学说了。
  仔发疯一般赶到米的家里,却是一个陌生人开的门,米已经将房子卖了,新住户根本不知道米现住哪里。
  米一下子从城市里蒸发了。
  为了仔,米痛苦地选择了离开。
  仔想方设法迫不及待地寻找米,却始终未果。
  后来,他又爱上了本市著名的荡妇西西。
  
  仔是多才多艺的,比如他有很高的文学修养和很深的绘画造诣。他的诗歌、小说不时在很有分量的文学刊物上发表,绘画作品也屡屡出现在本市报纸上。本市有关领导很重视文化艺术,仔是本市着力培养的最有潜质的文学新人之一。
  本市文联组织了一个沙龙,文人墨客们两个星期聚会一次,自然,仔是聚会的常客。在一次聚会上,仔遇见了西西。
  西西是本市著名人物,以复杂著名,以才华著名,以特立著名,以淫荡著名。
  西西的专业是传媒,大学毕业后,她到了电视台。她烈火一般的个性和桀骜的野性美很快俘虏了采编主任的心,那时,采编主任的女儿已经上高中了。为了得到西西,采编主任不惜忍受电视台降级的处分,而正是这不顾一切的感情最终俘获了西西,本来她对采编主任根本就不屑一顾。
  他们结婚了,很快有了儿子。
  儿子是他们爱情共同的结晶,共同的结晶最终没能留住他们的爱情。
  西西是个不安分的女人,一个很有才华的女人。她不满足电视台那种按部就班的枯燥工作,更不满足家庭生活的琐碎,所以就把文字组成一座座趣味盎然的城堡,比如小说,比如剧本。她的三十集电视连续剧《月亮上的女人》在她的长袖善舞下投入了拍摄,二十八岁的她还在里面扮演了第二女主角。该剧在影视界引起了一定的轰动,西西更是出尽了风头。而她的丈夫此时已近五十,希望安定安闲的生活,因此,在他美好生活的辞典里,绝对没有妻子抛头露面这一项。
  他们开始了无休止的吵架。
  后来,他们就离婚了,儿子由西西带着。
  独身的西西在生活里更是如鱼得水地无拘无束了,也更惊世骇俗了,甚至出版了她的裸体写真,当然,她并不是为了哗众取宠地炒作,那些照片确实非常美,丝毫没有色情的味道。
  西西总能令人惊奇。按说,电视台是个令人羡慕的单位,但西西却辞职了。
  她开了一家酒店,两年后,正当酒店风风火火的时候,她却将其盘给了别人,自己又开起了一家服装公司,短短几年时间,生意兴隆着就做到了国外。
  西西成了暴富一族。
  她的暴富从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她用身体攻关,这在城市里已是公开的秘密,她的身体,她的容貌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最佳本钱与机器,因此,在本市上流社会里,她是个彻头彻尾的荡妇,名声很臭。而且她还不停地更换情人,这就使她臭上加臭了。
  但臭归臭,上流社会迎接她的仍是如花的灿烂和灿烂的笑脸,强大的经济后盾就是她享受这灿烂的本钱,可见金钱就是力量。
  西西一直没结婚,她不想被婚姻套着。因为忙着做生意,她将儿子送在贵族学校里,放假了就由父母带着。
  但西西并没丢掉对文字的热爱,有了钱,她出版的书更多了,也因为有钱,她书的品位越来越不值钱了。
  第一次遇见西西,仔就对她种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天,他一如既往地参加聚会。他刚进聚会的会议室,就看见了一个浓装艳抹的美丽女人在滔滔不绝地口若悬河,而且她还边悬河边抽烟,不过,这却并不使人感到她恶俗,相反,倒增添了几分潇洒与无羁。
  那女人四周围了七八个人,众星捧月似地打趣着。仔悄无声息地找了个角落坐下。那女人一会卡夫卡,一会卡尔维诺,一会海子,一会又到了泽塔琼斯的化装和卡梅隆迪亚兹宝石一般的蓝眼睛,总之,思维跳跃得很厉害。她的嗓门很高,说到高兴处就哈哈大笑,旁若无人。
  有人告诉仔,那女人就是著名的西西。
  仔皱了皱眉头,他早知道西西远扬的臭名,在本市的文化名人里面,尽管他很欣赏西西,但西西的淫荡却使仔觉得西西一定象个色情狂的猴子,眼睛里面冒着性欲的贪婪。今天一见,没想到西西竟有几分豪放。
  那天,西西理所当然地成了主角,其实这也是她一贯的作风,她倒不是故意要让别人围着她转,是她身上天然地就具有一种魔力,别人不知不觉间就把他们思维的脚步踏入了西西话语的跑道,心甘情愿得毫无疲惫之感,这点连她生意场上的敌手都不得不承认。
  后来,西西好象终于说累了,她打开挎在左臂上的皮包,从里面拿出一盒烟,自己先点上一支,然后把烟盒丢在前面一个男人的怀里,说:是爷们的都要抽,谁不抽谁就蹲着尿。刚说完,她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仔,脸上忽然就一红,说:那边还有个不认识的兄弟,不好意思,我只顾胡说八道了。
  有人忙为她介绍了仔,仔只得走过来,西西落落大方地站起身来,落落大方地伸出了右手。在握手那一瞬间,仔分明看到了一个上流社会仪态高雅的女子。
  读过你几篇小说,非常有味道,没想到作者竟然腼腆得象个小姑娘。西西笑着说。
  仔的脸莫名其妙地红了。
  这时,有人讲了他在泰山上看到的一桩事情:一个中年男子背着一个青年男子艰难地从山上往下一步步艰难地走着,青年男子在嚎啕大哭,请大家构思一段文字。
  大多数人都往见义勇为传统美德上去做文章了,西西在若隐若现地笑着,嘴角边分明流露出一种不屑。
  仔也说了他的构思:两人都是游客,那青年个民工,如今,儿子得病,老板仍不发欠了两年的工钱,他无法交五千元的住院费,就爬到泰山,要跳涯自杀,后来想,连死都不怕,干脆当小偷算了。第一个开刀的就是那中年人,没想到中年人是公安局的,小偷逃跑的时候摔断了腿。那中年人要把小偷背到中天门,然后坐车到山下的医院。公安边走边问小偷为什么走正道,小偷讲了他的事情。公安说他可以先为孩子垫付住院费,为孩子治病要紧,小偷感动地哭了。后来,公安了解到小偷确实没有前科,就没有把他送到派出所,公安实在不忍心为一个贫穷的家庭雪上加霜了。后来,公安还利用职权也不知用什么道为那青年讨回了钱……
  仔忽然停顿了,因为他看到西西正在微笑着看他,非常赞赏的样子。仔忽然感到一阵慌乱,说:至于后来,民工是否还钱,我也说不清了。
  西西鼓起掌来:非常棒,爱的救赎,爱使人性的复苏,爱使人道主义回归。她仿佛在自言自语似的,然后又说:仔,果然名不虚传。
  仔脸更红了。他忽然对西西产生了几分好感,但当时他绝对不知道,他会陷入与西西痛苦的情感之中。
  西西那天主动送给了仔一张她的名片。西西喜欢有才华的人。
  西西是那种纸醉金迷的人,尽管也喜欢文字,但她更喜欢金钱,喜欢金钱带来的比白昼更刺激的酒绿灯红的夜晚,喜欢金钱带来的性欲的满足。
  西西的每个晚上几乎都是在酒精音乐中度过的,当然,精液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认识仔后,当西西请文化圈里的人吃饭的时候,都会叫着仔,她会很亲切地告诉别人,仔是她的好朋友。如果有段时间没聚在一起,西西就给仔电话,山南海北地聊上一通。
  和西西交往近半年了,仔越来越感到西西放浪淫荡的后面其实掩盖着对真实、美好、自由、善良的生活的追求,只是有点类似矫枉过正地变态了。
  他开始改变对西西的确看法了,甚至可以说,他开始有点喜欢西西了。
  后来,不知怎的,将近两个月,西西没与仔联系了,仔很不放心,就打了西西的手机——那是他第一次主动给西西打电话。原来西西离了婚的丈夫得了肝癌,需要做手术,他第一个老婆及女儿深恨他当初抛弃了她们,因为对此毫不在意,只是女儿象征性地尽了一下作为晚辈的责任。重头工作,比如联系住院、手术、护理等,都是西西做的。仔打电话的时候,西西还正在医院,因为他的时间有限了。
  西西开始欷嘘了。
  仔的心脏象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似的,疼。
  沉默了一会,仔说:晚上你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好吗?
  西西说:抱歉,我不能离开他。
  仔很失望,他刚要坚持,只听西西又说:好吧,就一个小时,七点在蓝屋西餐。
  刚过六点,仔就赶到蓝屋西餐,订了一个位子。蓝屋西餐的档次很高,宽敞的大厅被豪华的隔断隔离成一个个小包厢,包厢里的餐桌、沙发也都很豪华。
  仔独自坐在沙发上,听着大厅里如水一样潺潺流过的钢琴声。尽管灯光很柔和地流淌着,但他纷乱的心境却没有灯光那么恬静。
  西西来了。她明显地憔悴了,头发乱七八糟地别在一个卡子里,脸上根本没化装——这在她是绝无仅有的,不过,这反倒使她具有一种病态般的柔弱美。
  西西疲惫地坐下,疲惫地说:每晚七点,他都能睡一个多小时。又从包里掏出烟,刚点上就招呼服务小姐,然后杂七杂八地点了一通,又把一张卡递给小姐:我们就要这些,快点,请帮我买单,谢谢。然后又阻拦仔:什么也别说,你那点工资不够在这里消费的,今天我请你,改天你再请我,我就想找个人说说话。
  仔很感激西西的细心,看到西西满脸的疲倦,他又感到辛酸。
  你就不能到家政公司雇几个人护理他吗?仔说。
  西西疲惫地一笑:我也想过,可我不放心,找别人,我不累死,也会急死。
  仔问:可你为什么要这么累呢?他与你毕竟没什么关系了。
  西西说:他毕竟爱过我,为了我他付出的太多了,要不然,他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更何况,他还是我儿子的父亲。
  仔感动地说:西西,你是个善良的女人,你是个真正的女人,一个好母亲,你值得让一个真正懂得你的男人去爱你,只是你的善良都被你自己遮盖了,所以……仔有点激动了。
  西西忽然落泪了:仔,你太酸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真的,谢谢你的理解。
  西西抽泣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象个受了委屈忽然见到大人的小姑娘。
  仔心疼不已。
  仔不由得抓住了西西的手,西西脸红了,这为她憔悴的面容增添了几朵健康的红云,娇羞、婉约。
  西西想把手抽回去,仔却抓得更紧了。
  西西将头趴在桌子上,低声痛哭起来。
  后来,西西告诉仔,那是她第一次在男人面前流眼泪,以前无论她受多大委屈,都偷偷地把眼泪留给黑夜。只有仔走进了她的内心,其实,真正的她并不象现实里的那样,但是,她已经不想恢复真正的自己了,她喜欢了用虚假的自己刺激地快乐着生活。
  而这刺激,又把仔诱惑到了她的床上。
  不久,西西的丈夫去世了。
  西西萎靡了一阵子,很快,她又恢复了过去的激情。
  有一天,西西约仔吃饭,还是在蓝屋西餐。那天,他
  们都喝了点酒,在酒的作用下,蛰伏在他们心里的欲望就象虫子一样把他们的血管啃咬得奇痒无比,色媒人在他们共同的精神追求里把性欲成功地通过肉体的亲密接触而酣畅淋漓地爆发出来。
  他们到了西西的别墅,别墅位于郊外,是座两层小楼。
  西西的卧室也是书房,装饰得华丽而高雅,伸展到屋顶的书柜沿着四壁蜿蜒着,游蛇一样包围着一张巨大的床、两个沙发和一张老板桌,让人感到了金钱与知识的双重魅力。
  也让他们感到了欲望爆发的魅力。
  事毕,西西躺在仔的怀里,依人的小鸟一样地平静,与平时的张扬大相径庭。
  仔爱怜地望着她:你永远这样过好啊。
  西西苦笑一声:已经不可能了。我是个堕落的女人,我已经适应了堕落的生活,也离不开堕落的生活。可是,我在你身上找到了过去从来就没有的感觉,她用手支着脸颊,调皮地看着仔:就是此时,现在,做完爱后。
  仔问:那你为什么要和我这样?
  西西翻过身,把头放在仔的胸前,认真地望着仔,说:那是因为你把曾经的我从堕落中唤醒了。
  她忽然又冷笑道:你知道,我这里流过多少吨肮脏男人的肮脏精液吗?我靠,他们有的贪图我的钱,有的贪图我的色。而我,用我的肉体和金钱买官员的权力,买帅哥的青春。西西边说边翻身下床,倒了两杯人头马,一杯递给仔,一杯一饮而进。你知道吗,我开始并没把卧室设在书房,因为我不愿玷污了这些书,这都是我非常喜欢的书。她走近一个书柜,爱恋地望着里面的书:可又一想,书有什么用?有了钱在有了一切。她忽然狂笑起来:精液加书香,不亦乐乎!西西忽然象变了一个人一样。
  仔想哭。他感到恶心,为西西,为自己,为书。
  西西却浑然不顾仔的感觉,她打开音响,放了一张节奏狂烈的碟片,然后又倒了一杯酒,边喝边随着音乐扭动起来,赤裸的身子象条蛇。
  仔的眼泪终于流下来了,他感到自己彻底崩溃了,彻底疯了,他狠命地将手里的酒杯朝前面的书柜砸去,只听哗啦一声,玻璃碎了。
  西西停止了扭动,她睁大眼睛,惊奇地望着仔,仿佛不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她关了音乐,指着仔,厉声说:你,你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摔我的东西?你说,你有什么资格?
  仔一字一顿地说:算我瞎了眼,告诉你,我是人,不象你,是个东西。告诉你,我会赔你的东西的!
  仔象个困兽一样愤怒地抓起自己的裤子,颤抖着往裤管里伸腿。
  西西好象突然从梦中醒来,她把仔扑到在床上:亲爱的,别走。对不起,我喝疯了。我怎么能这样对待你?
  西西大哭起来。
  仔心软了,他无力地倒在床上,思维空白得头疼欲裂。
  西西紧紧地抱着他,仿佛一松手他就会象空气一样流动走了似的。
  他们又和好了。
  生活又在这种和好里不疾不徐地前行。
  仔清楚地知道,西西绝对不属于他,西西习惯了声色犬马的生活,他只是西西生命旅程里的一个过客,或者说,是西西精神旅程里的过客,尽管这旅程远远长于金钱的旅程物质的旅程欲望的旅程,但其薄弱的战斗力面对后者的强大的时候,绝对不堪一击。
  西西对她自己有清醒的认识,她已经沉浸在堕落里而难以自拨了。比如,在同仔交往的同时,她仍与其他男人保持肉体联系,对此,西西并不避讳仔,她告诉仔,她与那些男人疯狂,是把各自都当成了野兽,而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才感到自己是个人。但她已经习惯了丛林的生活,她已经快把人的味道遗忘了。
  仔感到很痛苦。西西也很痛苦。仔感到西西把他当成了一个工具,证明她自己是人的工具,而西西对比并不否认,这是他们各自痛苦的主要原因,但同时,他们也承认他们的性欲里有很大的爱的成分。
  他们在这种痛苦的矛盾中开始了互相伤害,是那种没事也要找事的故意伤害。
  一年后,他们还是分手了,其实分手也有理由:西西又在上海开了一家公司,她不得不呆在上海。
  他们都知道这理由十分牵强,因为西西的大本营毕竟在本市,她的大部分时间也在本市。但他们都很无奈,他们都改变不了对方,都无法试图让对方接受自己的生活观念,因此,即使自欺而不能欺人,他们也要给对方,也是给自己一个理由。
  他们在蓝屋吃了最后的晚餐,仔痛苦地握着西西的手,说:不管怎样,当你感到累的时候,一定要想到家乡里有人在真诚地为你祝福。
  仔没说出那个爱字。
  西西忽然泪如雨下,她把仔的手紧紧地握在胸前,一个劲地点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那一刻,西西象一个无助的小姑娘,象茫茫大海上一根被海浪颠簸的稻草。
  西西走了。
  后来,仔又遇见了妓女老六。
  老六是仔爱上的最后一个女人。
  
  仔是在红楼娱乐城认识老六的。
  仔在一个很有权力的执法部门工作,那天,有人因要利用这权力而请他单位的领导吃饭,请客,在中国是办事的润滑剂,因仔是具体操作人员,所以也参加了。酒足饭饱后,按照市场流行的约定俗成,他们就去了红楼娱乐城。
  红楼是本市新成立的档次最高的娱乐场所,在夜色中金碧辉煌地映照着星星和月亮,要与他们媲美或者为伴似的。里面更是钗影鬓丝腮香胸软歌舞升平,七彩灯光暧昧地昏暗着,一副盛世的快乐幸福模样。
  一行几人被侍应生引到一个包厢。
  当然几个大男人是不会在包间里唱的,找小姐才是正途,更何况这里的红楼十二钗是相当出名的,所谓色艺俱佳德艺双馨。
  一会,姹紫嫣红的十二钗如水一样流进了包厢,原来主人已经高价预定了对十二钗的首选权。
  众人的眼光立即兴奋起来,忙着在十二钗们的身上浏览。仔也不例外。
  仔看上了其中一个非常冷漠的姑娘,她不象别的姑娘穿得那么性感暴露,也没有用油彩把脸涂抹成更美丽的美人画,一袭白色吊带无袖连衣长裙几乎拖到地上,恰到好处地裹着她高挑的身体,在胸部腰部臀部勾勒出令人想入非非的线条,给了她青春的亭亭玉立,胸前别着一朵蓝得有点夸张的蓝色妖姬。姑娘乌黑的长发系着一条猩红的宽发带,井然有序地垂在双肩上,脸上淡淡地装扮了一下,这使她给人的感觉不象个风尘女郎,倒象个纯情的大学生,只是在她的左肩膀上,非常细致地纹着一只彩色的蝴蝶,才使她在前卫的同时点缀了点风尘的味道。别的姑娘都面带职业微笑,讨好一般地望着客人,惟有她一直冷冷地注视着前面包着锦缎的墙壁,仿佛那些客人都是木头,而墙壁才有生命。
  仔很怕这姑娘被别人点走,还好,所有人都喜欢微笑,即使虚假的职业微笑也不例外,几个姑娘蜂拥着流向朝她们招手的客人,那冷漠的姑娘仍站在剩下几个的行列里。
  仔一阵高兴,他朝冷漠的姑娘招了招手,姑娘面无表情地来到他身边坐下,眼睛盯着电视。
  各就各位后,歌舞开始了,唱歌跳舞喝酒抽烟搂搂抱抱摸摸索索戏言浪语淫词艳曲,一切如仪。
  仔十分厌倦这样的场所,但又不能不来,尽管他不识潮水得如同脑子进水,但如果他今天走了,无疑是给领导一记耳光,仿佛他自己多干净而别人多肮脏多腐败似的。
  另外,男人那丑态百出的色情样子也令他做呕。
  仔和那姑娘默默地坐着,那姑娘好象缺少职业道德,根本就不主动为他服务,不象其他那些姑娘一样对客人热情得令他起鸡皮疙瘩。
  仔打开一听啤酒,姑娘躬身从前面桌子上拿来两个玻璃杯子,各倒了半杯,一杯送到仔的面前,自己拿起另一杯,然后用目光示意仔。
  仔拿起酒杯,与姑娘碰了一下,两人一起喝完了。
  这时,旁边一躺在客人怀里的姑娘揶揄冷漠姑娘道:老六,还不请人家跳舞?人家说不定还是童子呢。说完就放肆地哈哈起来。
  姑娘推推了她一把:快享受你的吧。
  仔皱了皱眉头,问:她怎么叫你老六?
  姑娘道:在十二钗里,我排行第六。
  仔算了算,说:那你是妙玉了。
  姑娘微微一笑,不知是冷笑还是皮笑肉不笑: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总陷泥淖中。幸好我不真是妙玉,不然还不被这里熏死了?然后问仔:想唱什么歌?我帮你点。
  仔说:我不会唱,还是说说话吧。
  老六不置可否。
  旁边那姑娘又推老六:要不咱俩换换?
  老六嗔道:去,当心我抢了你的生意。
  仔认真地端详着老六,越发觉得她与众不同。他为这姑娘做肉体生意感到惋惜,于是问道:你为什么干这一行呢?
  老六忽然一反常态,声嘶力竭地朝旁边姑娘笑起来,说:他问我为什么干这一行,我为什么干啊?哈哈哈,我不干这一行干什么啊?
  老六爆发了与起先决然不同玩世不恭。
  仔脸红了,他感觉自己象个没有见识的土鳖。
  然后仔就开始喝起酒来,开始老六还陪着,后来,仔就不让她陪了,仔对她说:你别喝,我们走了,你还要陪别的客人,喝多了不好。
  老六很感激,她仔细地看着仔,说:你心肠真好,我
  第一眼就看出来了,你不该到这个肮脏的地方。谢谢你。你也别喝多,喝多了丢人。
  仔没听老六劝告,他喝多了,他不是酒鬼,只是觉得
  有漂亮的老六为他斟酒,他很高兴,而且,他觉得真实的老六一定不象眼前的老六,他感觉真实的老六其实是他的朋友。
  在喝多之前,还很清醒的时候,仔把自己的名片送给
  了老六。
  尽管给把名片送给了老六,但仔并没指望老六能找
  他。而且,他也有点后怕,担心老六用名片讹诈他,作为一个执法人员,到那种场合是不允许的。
  但老六一直没“骚扰”他,过了段时间,仔就把老六
  忘了。其实那天唱歌,他只是感到作为一个风尘女子,老六太另类了,老六冷漠的眼神引起了他的好奇,他感到老六眼睛后面还有眼睛,那才是她真正的眼睛。
  大概两个月后。一个深秋的的深夜。
  仔的手机忽然响了,仔睡眼朦胧地接了电话。
  里面传来一个女人醉酒的声音:仔,你能出来陪陪我
  吗?
  是老六。
  仔一下子坐起来,小声问:老六,你怎么了?你在哪
  里?
  老六断断续续地说:我他妈的在时代广场,坐在台阶
  上晒太阳呢,你能来陪陪我吗?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做小姐吗?哈哈哈哈。最后是一阵狂笑。
  仔说,好,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仔蹑手蹑脚地开了门,来到公路上。
  萧条的秋风开始肃杀曾经绿色的树叶了,深夜的秋风
  已隐约地吐露出冬天的寒意了。
  仔好容易打了一辆出租车,焦急地到了时代广场。
  广场寂静地空旷着,陷落在黑暗里了无一丝生计,哪
  里有老六的身影?
  仔焦急地喊着:老六,老六,你在哪里?此时,他才
  发现自己连老六姓什么都不知道。回到他的是一阵落叶的哗哗声。
  仔急得头上冒出了汗珠,这么晚了,老六会不会出
  事?从电话里能听出老六已经喝得一踏糊涂了。
  仔掏出手机,打给老六:我在时代广场了,怎么没看
  看见你?
  老六狂笑着说:果然很仗义,我是考验考验你,你还
  真出来了,我他妈的在文化广场呢。
  仔气得恨不得把手机摔了:我靠,这么晚了,你涮我,
  有意思吗?
  老六在那边呜呜地哭起来:对不起,仔,我真在文化
  广场,你过来陪陪吧我,我难受死了。
  再相信她一次好了,仔想,又等了一辆出租车,朝着
  相反的文化广场开去。
  果然看见老六喝得稀里糊涂地坐在台阶上,孤独地衬托着幽深黑暗的世界。
  仔心里一疼,问:你怎么了?
  老六大哭起来:那个臭流氓,带我开了房间,玩完了
  没给钱,就把我丢在这里,我真他妈不想活了,活够了,活得什么意思啊!我不想活了,真他妈的活够了啊!老六声嘶力竭了。
  仔蹲在老六面前,两只用力握住老六的两只胳膊,晃着,吼道:不想活了你为什么不撞汽车不撞墙?打的去海边跳海啊!跑到这里哭什么?走,我陪你到海边,看着你跳,我靠,谁拦谁是王八蛋。他站起身来,托着老六就要走。
  老六挣扎着向台阶坠着。哭道:你别,你别啊,你怎么这样呢。然后就低低的哽咽。
  仔放开了她,他看到地上有一本书的残骸,拿起一看,
  竟然是原版的《美国的悲剧》,不由大吃一惊:是你的?你能看懂英文版的?
  老六大哭起来:那王八蛋把书撕了,我要出去挣美元
  英镑法朗,我再也不想受那些王八蛋的气了,我的哥哥啊。她猛然把头扎进仔的怀里。
  仔把老六搂在怀里,爱怜地抚着她的头发。任凭老六在他怀里颤抖。
  过了一会,在仔的怀里,老六睡着了。仔要送她回去,
  她借着酒精拒绝了。
  老六就这样睡到了黎明,仔也睁着眼睛坐到黎明。
  仔从此开始了与老六的交往。
  其实,仔从没想到要与一个风尘女子堕入爱河,但爱
  情是盲目的,人都需要真情,即使风尘女子的老六,即使开始力图拒绝风尘女子的仔。
  在老六的词典里,已经没有了真情,她的肉体和灵魂
  都已经麻木了,她利用这麻木来增加存折的数字,生活最大的乐趣莫过于此了。
  但越是麻木之人当真情降临并且真正打败了那麻木
  之后,就越容易冲动地坠入真情的网络里,陷进淤泥一样无法自拨,老六就是如此。在她的风尘生涯里,仔是第一个对她那么好的人,而且根本就没有肉体的企图,当仔问她为什么要做这一行的时候,她在仔的眼里看到的是纯真的怜悯与悲哀,是发自内心的惋惜。女人其实要求得真是非常简单,她只希望有个男人能真心实意地爱她,老六更是如此。
  老六曾经一潭死水的心湖开始荡起爱的涟漪了。
  而当这涟漪由柔和而向仔泛滥时,仔发现自己已经离
  不开老六了。
  对于自己与老六的关系,仔也很迷惘,不能否认里面
  有爱和情感的成分,但性的成分占有的比例更大。
  夜深人静的时候,仔扪心自问,他能爱一个妓女吗?
  他的家庭会接受老六吗?老六其实恰好迎合了红楼梦里妙玉的欲洁何曾洁,玉质陷淖泥。她大学毕业后到过几个公司,但因其外貌与风度俱佳,老板不是想占便宜就是想让她用身体公关,老六都心高气傲地拒绝了,然而保住了身体却保不住存款的数额,更何况在农村老家里还有两个弟妹需要她供应上学,在日益山穷水尽的时候,老六一咬牙,堕入了风尘。
  老六卖的是笑,是肉体,但她还有几分自尊,这就是
  她所以冷漠的原因。她告诉仔,曾有一个客人,简直是个红楼梦迷,十分有学问,而且风度翩翩,却色情到了变态的地步,他要老六脱光衣服,自己裸体骑在她身上,然后用手打老六屁股,要老六象马一样往前挪,老六把她暴骂出了门。
  老六让仔感到进退两难,他要老六脱离风尘,找份工
  作,但老六已适应了卖肉生活,她告诉仔,大部分妓女只是刚踏入风尘的时候感到痛苦,在适应后,强迫她退出风尘都很难。老六还告诉仔,他只是她风尘生涯中最美好的伴侣,有了仔,她才真正感到了生活的乐趣。她说,等她攒一笔钱,她就花八百块钱做个假处女膜,然后回到老家,找个憨厚的男人结婚。
  仔听得头疼欲裂。
  仔问:那我呢?
  老六一副天真而无辜的表情问:你能和我结婚吗?
  仔说:如果你找份正经工作,我就能。仔在说这话的
  时候,明显感到底气十分不足。
  老六吐了口烟圈:别骗你自己了。即使我有了正经工
  作,即使和你结了婚,你也永远也不能忘记我的从前,我会永远没有自尊地与你生活在一起。
  仔楞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在想,其实老六
  说的确实有道理。
  仔头疼欲裂。
  后来,他们连争论的兴趣都没有了,他们开始了无休
  止的吵架,在吵架中,仔头疼得更厉害了,他们拼命伤害对方,仿佛惟有如此才能使自己得到快乐。
  他们的缘分结束了。
  当他们连吵架的兴趣也失去了的时候,他们分手了。
  半年后,仔死了。
  
  仔的头疼已经很久了,他一直以为是神经性的,有时
  候实在疼得厉害,他就吃点去疼片。在同老六交往中,仔的头疼的频率和程度在逐渐加重,同老六交往,在仔的爱情生涯中,是吵嘴最厉害的,因此,他觉得头疼可能是吵架的缘故。
  几个月过去了,仔头疼的更厉害了。
  他去了医院的神经内科,医生问明情况后,让他到神
  经外科。
  神经外科医生让他做个CT,结果令仔大吃一惊,原来
  他的脑子里长了一个肿瘤,从位置和大小来说,不容乐观。为了更清晰并更有效地制定治疗方案,医生建议仔做磁共振。结果证明了开始的判断。
  那天,医生对仔说:小伙子,你家人来了吗?
  仔感到了潜在的危险:医生,请实话实说好了,我能
  坚持住。
  医生嗫嚅了一会,说:从片子来看,已经很大了,手
  术有一定难度,而且,性质也难判断,不过,当然,具体要做切片化验。如果做保守治疗……
  仔打断医生的话:您就直接说好了,如果是恶性的,
  我还能活多久?仔异常地平静,仿佛在谈论世界杯足球赛。
  医生被仔的镇静感染了:好样的,小伙子。我感觉恶
  性的可能性大一些。如果真是恶性的,你看,这儿,这儿,都已经满了。保守治疗,可能有两三年的时间。如果手术,就不好说了,当然,是否恶性,要做切片。不过我倾向于保守治疗。
  仔感到时间停滞了,在刹那间,他觉得生命原来是可
  以用小学生的尺子量的。
  不过仔仍非常镇静,他问:如果保守治疗,我是不是
  将会活活疼死?
  医生不置可否,满眼的怜惜与遗憾。
  仔说:谢谢,我明白了。
  仔离开了医生,他已决定了,他要赌一下,即使输了
  也要赌,他决定做手术,他宁愿在“刀光剑影”中死去,也决不在阳光下苟且地活活疼死。
  仔流泪了,他无声地啜泣着,他分明触摸到了死神冰
  冷的嘴唇。
  生命真是软弱无助,几个病菌,几个细胞,就能把对
  它们来说是庞然大物的人撂倒。
  撂倒的生命不会延续,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双手下意识地在身上摸着,一具实实在在的肉体,难道就要烟消云散了吗?仔痛苦地想。他前所未有地感到生命是那么美丽,而这美丽是不应该丧失的,是应该延续下去的。
  仔擦干了眼泪,做了一个深呼吸,顷刻间,身上仿佛充满了力量。
  仔要延续他的生命了。
  从医院出来,仔马上到了红十字会,他将自己的情况
  与那里的工作人员说了,然后说他要捐献自己的眼角膜以给另一个人带来光明带来新生命,然后把遗体捐献给医学院。
  填写了捐献协议,仔认真地对工作人员说:请你们一
  定帮我这个忙,我的时间可能不多了。我明天住院,会及时和你们联系的。
  把两个工作人员都说哭了。
  仔带着协议回到家里,家属必须在协议上签字。
  母亲抱着仔嚎淘大哭起来……仔还年轻,还没享受生
  活,还没享受爱情的甜蜜……
  第二天,仔住进了医院。
  先是例行的术前检查、化验,与此同时,红十字会工
  作人员来到了医院,与院方取得了联系。
  仔感动了整个病区,感动了医护人员、病人及他们的
  亲属,到病房看仔的人络绎不绝。很多人都衷心地祝愿仔能度过难关,希望医院想方设法挽救仔的生命。
  仔看到了很多真诚的眼泪。
  这事被一个护理病人的报社记者知道了,于是,他没
  提名地报道了仔的事。
  四天后,仔被推进了手术室,医院安排最好的医生主
  刀,安排最好的护士护理。
  遗憾的是结果正如事先所预料的那样,仔患的是癌
  症,而且早已扩散了,仔的生命指日可待了。
  仔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头了。
  医院也联系及时联系到了准备接受角膜的盲童,一切前期准备工作也做好了,只能死神掠走仔的生命那一刻了。
  这时,记者在媒体上透露了仔的名字。
  很多人流泪了,很多人自发来到医院,他们知道无法
  挽救仔的生命,但他们仍然要用鲜花环绕着仔,表达他们的悲痛与敬意。
  这天,一个漂亮姑娘来到仔的病房,她抱着仔放声大哭,她反复地说着:仔,仔,我最亲爱的,不要离开我……
  仔眼睛立刻一亮,随即流下了眼泪:老六,你还好吗?还那样吗?
  这人正是老六,她泪流满面地连连摇头,他已经听从仔的意见,找到一家正经公司。
  老六请了假,帮助仔的母亲护理仔,象个悲痛的新娘。
  第二天,一个朴素的少妇来到仔的床前,站在那里,
  双手颤抖着紧紧地攥在胸前,紧咬牙关,却终于没有忍住成串的眼泪。
  她是米。
  仔笑得满眼是泪:米,你终于来了,我……仔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米与老六一起护理着仔。
  仔感到很欣慰,尽管生命就要结束了,但他是带着爱
  离开这个世界的,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所爱的人在陪着他。
  仔的时间越来越少了,癌症已经吞噬了他的声音,他
  只能借助于笔和纸与人们交谈,然而他的眼睛却分外明亮,因为他有爱,而且他把爱也延续下去了。
  接受捐助角膜的病人已经做好了准备,是个五岁的小
  姑娘,小姑娘执意要“见见”给她光明的恩人,尽管这与惯例相悖。
  在媒体的安排下,这天,小姑娘由父母陪着来看仔。
  小姑娘的母亲紧紧握着仔母亲的手,无法用语言表达
  内心的感谢与敬意。
  小姑娘来到床前,望着她,仔笑了,笑得很欣慰,很
  高兴。
  小姑娘用颤抖的手摸着仔的脸,泪水滚滚而下。她说:
  叔叔,你别死,我不要你的角膜了,我不想看见了,你别死啊叔叔,妈妈,妈妈,我要回家去,我不在这里了,我在这里叔叔就死了。
  仔哭了。他颤抖着在纸上写到:把孩子带出去,让她
  触摸死亡,太残忍,对她太不公平。
  小姑娘的父母看了纸条,相继跑到走廊上,爆发他们
  再也忍不住的哭声。
  记者们的眼泪颤抖了他们手里的像机。
  最后的时刻来到了,仔的父母、米、老六,还有很多
  人都围在仔的床前。
  这时,一个装扮入时的漂亮女人哭着跑了进来,她是
  西西,她是在上海得知仔的情况马上赶回来了。
  仔!西西不顾一切从人群里挤过,她扑倒在病床前,
  紧紧仔正在变冷的手,仿佛这样才能把自己的体温输给仔,西西绝望地哭道:仔,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我可以找最好的医生救你啊!
  仔笑了。
  仔是带着笑离开这个世界的。
  他把悲痛欲绝留给了他的亲人还有爱着他的人。
  仔母亲泣不成声:仔,有这么多好姑娘爱着你,你
  就安心走吧,仔,我的好孩子啊。
  仔走后一会,另一个生命开始了新的生活——他的角膜成功地移植到了那个小姑娘眼上。
  医院决定第二天举行仔的告别仪式,然后在把仔遗体
  送到医学院。
  很多人来到灵堂向仔的遗体告别,人们沉痛地站在那
  里,任凭眼泪潸然而下。
  忽然,一个背着旅行包的女孩风尘仆仆地来到灵堂,
  她奔向仔的遗体前,低下头,低声叫着:仔,然后忘情地亲吻着仔冰冷的嘴唇,泪如泉涌。
  她是刚从互联网上看到消息就从四川匆匆赶来的仔
  大学的女朋友,乐儿。
  人们都哭了。
  
  而我,在记录完仔的爱情生活的时候,也是泪流满面,我知道,仔如今一定在天堂里,因为仁慈的上帝是不会拒绝任何一个善良的孩子进入天堂的。
  生活在上帝的爱里,仔始终就没有离开爱,这,也许就是仔说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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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0-8-30 23:42 |只看该作者
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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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0-8-31 09:04 |只看该作者
不长,这排版类似古龙小说初期,恨不得一行一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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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0-8-31 09:05 |只看该作者
:victory:感谢雪天使君又回来为小说添砖加瓦,欢迎疯上加疯疯狂地发小说。新小说先置顶,我调整状态然后再来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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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10-8-31 09:24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红尘散仙 于 2010-8-31 21:01 编辑

这一篇读了,还是有可取之处。米的情节过于普通,老生常谈了,都市流行姐弟恋。和米的开始过于仓促,直接开门就扑上去,还是上人家,这个情节不太好接受。

西西的情节也常见,电视电影里书里有写过类似女人,不太好写出新意来。

老六的情节是个亮点。从老六出现到文中最末,才是本文最值得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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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10-8-31 09:56 |只看该作者
看了三段,歇会,喘口气再拜读
看到雪天使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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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10-8-31 20:32 |只看该作者
谢谢散仙,评论得很中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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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10-8-31 23:41 |只看该作者
看了一截子。写的真好
但心中还嘀咕点疑惑?小说都这么的言情,没了这就没味了么?嘿嘿。读书时看言情小说是好奇和逃避繁重的学习压力,现在看言情小说是为了提高俺的写作水平,可咋看了搅着反胃不适{:4_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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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10-9-1 17:31 |只看该作者
看完了,流泪了,自问,我做不到这样{:1_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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