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不知怎么回到宿舍。
呆呆的坐在沙发上。回想在马路上的那一刻,心有余悸,就差那么一点,也许我就离开这个世界,身上忽然觉得很冷,有点颤栗。
天何时黑的,我一点也不知道。只觉得肚子有点饿了,机械的起身去厨房准备做点饭菜。
拿了西红柿,洗干净,放在案板上,拿起刀的一刹那,想着:不要划破了手。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锋利的刀刃中了邪一样迅速划过我的中指皮肤,血瞬间冒出,疼痛钻心,很深的口子。
乌鸦嘴!我在心里暗暗骂着自己,嘴吸住伤口,想把血止住。没用,那血不断的在涌,我的嘴里有血的腥味。
我拿了创可贴,想把它粘住,一张不行,又换一张,换了四张才觉得血不太流了,可是受伤的手指已经是乌青乌青的一片。
去卫生间冲洗手上的污渍,看见镜子里的我嘴边沾满血迹,一副受伤的样子,轻轻用清水洗去血迹,漱口。
又坐回沙发,有点伤心,我想哭,但没有,只是眼泪流了下来。
3:
我想喝开水。用快速电热水壶烧开一壶,手有点抖,没拿稳水壶,壶被打翻了。水从热水壶里流出来,浇在我光着的脚背上,我猛地抽脚,不小心又踢了一脚水壶,又洒了一些在脚上面。
我使劲大叫,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站在那里半天,愣神的时候,我的脚已经开始火辣辣地痛。这样的比喻不恰当,其实是千万根针在上面一起扎,钻心地痛。光脚走回客厅,在沙发上坐定,眼见着脚已经成了刚洗好的红薯,就是那种鲜亮的,还没有入锅煮制的红薯,颜色鲜红。
疼,我赶紧把脚伸到凉水龙头下,一直冲,好将热量带走,稍好一些。抽出来,立刻疼得要死,又伸过去,反反复复。
打开医药箱,里面有烫伤药、红花油、纱布、消毒药水。自己开始上药,药棉轻轻碰在皮肤上面都不行,要疼死了。咬着牙,坚持一点一点涂了药。我告诉自己,要克制,再克制,忍受,再忍受,不喊疼。即使不喊,它还是疼啊。
想找点事做,转移一下注意力,上网,听音乐,都不行,我的手指时不时钻心的疼,我的脚似乎放大了,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不想注意都不行,因为痛到心里去了。端了一盆水,把脚放在冰水里,冰的彻骨,也疼得钻心。
我捂着手指,流出了大颗大颗的眼泪。好疼。我疼的把手埋进臂弯里。
4:
头又开始疼,思维混乱。整个世界一片恍恍忽忽,三年前的症状似乎又回来了。
眼前的世界摇摇晃晃,不真实。自己象风中的柳絮,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
一束月光,穿过冰冷的窗棂,轻轻地抚摸我的痛。
一夜都没有睡好,火烧火燎地痛。脚只能放在被子外面,真冷。第二天醒来,愣愣地看着我的脚,似乎好一些了,可还是疼啊。
窗外一束浓情的桃花已经含苞,绽放的忧郁而又迟疑。在镜子里打量自己,憔悴颜容,倦怠神色,面容惨白,像一截离开水面的莲藕。
短信再次进来:还是不想见我吗?三个小时得不到你的答复,我会离开。
望着自己的伤口,我下了决心,发短信过去:“一个小时之后在伯顿西餐厅见面。”
5:
我本来想洗个澡,再穿一条漂亮的蕾丝裙去见他。可是我的手和脚都受了伤。我只穿了一条皱巴巴的棉布裙,脚上趿着一双粉红的旧拖鞋,受伤的脚上缠着白纱布。嘴唇发干,脸色苍白,头发有点黏糊。
他比我早到,见到我这个样子有点吃惊。
他想过来扶我一把,我拒绝了,我只是一瘸一拐,摇摇晃晃的坐到了他的对面。
他的脸上有点焦虑:“你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这样?你的脚怎么了?”
随即,他又注意到了我的手,那里裹了一张创可贴。
他用力抓住我的手,我没劲反抗,但还是执拗的试图甩开他。
他并不理睬我的固执,只是看似轻轻的又带有份量的像老鹰捉小鸡似得,把我一把拎到他的身边,我是如此的轻飘飘,没有任何力气抵触,我感觉到了他的气息,他的味道,这么熟悉又这样压迫。我喊道:“你还是这么霸道!”
他盯着我的眼睛说:“是吗?我以为我变了很多,才来见你!到底怎么回事?弄得这么多伤?你看来过的不好!”
我望着他的脸,他依然那么英俊,脸上添了几许沧桑,三年了,时间到底遗忘了谁的脸?
我的笑很凄惨:“没什么,只是意外受伤,很快就会好的。”
他说:“为什么不小心一些呢?你疼吗?”
我答非所问:“内心的伤远比身体的伤来的更痛。”
他的眉头皱的很紧:“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我以为三年了,你可以淡忘很多,三年,我一直在等你,我以为你会回心转意。”
“不。我的心里永远都有阴影。我不能原谅一个背叛我的人。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们快结婚了。”
“为什么不能原谅!我真的不会再对不起你!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否则你不会来见我!”
“三年了,我只是想忘记你。这三年,我神经衰弱,整夜整夜的失眠,睡不着。很想睡觉,却睁着眼睛看着天亮。每次想起你和她在一起的情景,我就别扭,心痛,这种感觉你是没有的,我一辈子都无法原谅你!我曾试着想原谅你,可是我的心做不到,对不起!我现在终于有了自己的安静生活,请你以后不要再打扰我。我不想再受伤!”
“对不起,我以为三年可以改变很多,可是你依然不能原谅我,我很伤心。他对你很好吗,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和你不一样,是个很良善的人,不会写诗,不会写小说,不懂浪漫。不抽烟不喝酒,也没有一堆不知所云的朋友。只是一个学究,一个过日子的男人。而你,是个浪子,诗人,酒鬼,是个适合过集体生活的人,你的那一群朋友可以陪你一生,那些追逐你爱慕你的女人,你是为她们活着的。你不能给我安定的生活,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我只要一份安静的生活!”
“可是。这三年,我一直在改变。为什么你就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浪子也有回头的时候,浪子也需要一个家,再相信我一次,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我的生活里再没有其他女人,你是我心里唯一的一个,你懂吗?只有我才能给你真正的幸福,你明白吗!”他几乎在狂喊,我看见了他眼里的湿润,邻座的人纷纷转过来看我们。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几乎要被溃败,可是我的眼前又浮想出三年前他和那个女人在床上龌龊的一幕,那是最伤害我的一个画面,胜过一千次一万次他的温柔谎言。
我笑的很虚弱,说的很坚持:“不,只有离开你,我才会幸福,我才不会遍体鳞伤!我才不会在以后的日子支离破碎,完无体肤!”
一切都已注定,他颓废狂野的心也许等十年之后才能安静,而我的心已经在一天天提心吊胆中老去….老的即将破碎。
结局已成埃落地,他很失落的说:“我以为这些都已过去,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但我错了,我伤害你这么深,我会愧疚一生。如果我离开,能让你幸福,那以后再也不会来找你……我希望你幸福。最后,我有一个过份的要求,抱抱你,你看起来这么纤弱,我只是想好好的再看你一次!”
我还在迟疑着,他还是老样子,不管不顾的拉我入他的怀抱,紧紧的,一刹那间,我感到异样的温暖,心里很很想说:原谅你,再原谅你一次!但没有说出来。
他轻轻地把我的脸托起来,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我在他的眼里发现了疼痛,我低下了头,不想让他看见我的眼泪,我的内心的挣扎……
他走了。隔着窗户我看见他的背影越来越远。我又开始哭,张着嘴巴,却无力叫出……他的名字。
三年前的我,多么希望和他双宿双栖,举案齐眉,从青丝到白发。
那时候的他,衣着干净,不染尘埃,我面容姣好,气质娴静。我们是多么的般配,我和他不管走到哪里,男才女貌,总引得路人关注。
可是,他的风流浪漫,错掉了我们的姻缘,我低估了他的欲望。错过了,就不可追了。错过了,我们就擦肩而过吧。时光幽微,我们再也找不回那些流失在时光里的错过了。
我走出西餐厅,阳光照在我的身上,所有的伤口隐约可见,血迹斑斑。
6:
两天后,周末。
我去了是市郊的浚源寺。不知几时起,已信佛。
路程迢迢,几经辗转才得以到达。
是难得的清净之地。寺内香烟缭绕,游客稀少,只有三五僧人低头读经,目不斜视。
坐在石凳上静静地听殿内传出的佛乐。心宁。佛乐调子委婉,变调较多,韵味充足。听起来沉重却不悲哀;苍凉却不绝望;凄婉却不楸心;缠绵却不死气沉沉;高吭却不轻松漂浮。
买了香,点燃,敬上。心下怔忡,泫泫然几欲落泪。立在寺里,神思恍惚。
在佛前缓拜,双手合十,一时涌上万般思绪来,心里头五味杂陈。
不慕名利,我要的仅此是平安而已。只愿我从此以后安安静静的生活,远离悲伤。我爱的每个人都好。
明打来电话,1周前他去外地工作。
他说:好好的等着我,乖乖的,好好吃饭,要爱护自己,等我回来娶你做新娘。
我点头微笑,答应:好!
他是一个可以给我安全和信任的男人,我想和他过的只是平淡的烟火生活。
我们常说,感情,是需缘分的。一个缘字,涵盖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由。缘分,是天意,是安排,是注定,是宿命。
我手上的伤口已经长出一层红色的嫩皮,脚上的纱布已经去掉,走路已经正常,我又恢复清清爽爽的模样。
所有的伤口都会愈合,消失,痛只是暂时的。
写于2011年4月17日晚21:00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