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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四十不言 于 2010-6-8 10:18 编辑
每天早晨起床,田真都不用水洗脸。
如果昨天用的是黄瓜汁,今天就可能是番茄汁,明天吧可以是蛋清加蜂蜜,后天用什么还有待研究和发明。让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在脸上逗留一刻钟之后,用贞德面巾纸自上而下大扫除,之后是兢兢业业地分析那张百看不厌的脸以便对症下药。在装修之前,田真以瑜伽的方式静坐吐纳五分钟,幻想自己是张曼玉章子怡索菲亚罗兰费雯丽。坐在那些价值不菲奇形怪状的瓶瓶罐罐丸散膏丹面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油然而生。半小时之后,面目全非的田真享用了一小盘胡萝卜芹菜西兰花莴笋等混合而成的早餐。下面一道工序是着装,田真面对琳琅满目的衣柜愁肠百结,思前想后左顾右盼依依不舍,后来就只能大义凛然了。最后欣赏一下镜中的自己,暗自叫了声好。然后换鞋拎包下楼上班。
田真的单位在职能序列中就像一段可有可无的盲肠,基本上没人管但是也不管别人,因此比较休闲。每天的内容几乎没有区别,问候寒暄,开窗透气,擦拭桌椅,打水烧水,玫瑰花茶,翻看报刊,静坐观望。实在无聊就凭窗远眺,无动于衷的法国泡桐,千篇一律的高层楼房,无可厚非的灰色天空。偶尔会有一两只惊慌失措的鸟滑过眼前。田真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透明水杯中的那朵盛开的玫瑰花,暗香无人来嗅,美丽无人知晓。
已经楚楚动人的田真心如止水却期待狂野,她不想做橱窗里的塑料模特,却又没有胆量走上展示自己的T台。她象研究审查核武器一样对自己的身体百般挑剔,绞尽脑汁打造现代美女,从头顶到脚跟,每一处细小的皱褶和瑕疵都被田真巧妙地一笔带过,过渡自然。田真相信,寂寞的山谷里野百合也有自己的春天。
这个千篇一律的上午,没有领导莅临,没有电话通知,没有文件传达。有的只是墙上的石英钟沙沙的脚步。
中午,田真下楼,就像盛装舞步达达的马蹄。照例在对面的西餐店要了一份果蔬沙拉。坐在白色高背椅里田真慢慢地享用,不时抬头透过宽大的玻璃窗看一眼外面碌碌无为的人流,始终没有疑似白马王子出现。
即使大街上的阳光不强,田真总是要撑起一把精致小巧的天堂伞,让上面浅浅的几枝红梅衬托着自己,以期实现人面如花的目的。这条遍布真假国外品牌的商业街每天人满为患,有钱的选购,没钱的闲逛。田真属于中间阶层,虽不能大把花钱,但集中力量孤注一掷地买下一件心仪已久多次观摩的香奈儿女装也是可以的。上月的薪水已经变成了臂弯里的LV包,本月的目标就是那双波西米亚彩色凉鞋,穿着颇具蓝色地中海风情的凉鞋行走于黄色的华北平原应该是一件无比惬意的事。轻车熟路找到那家鞋店,却发现地中海不见了,换成了朝鲜半岛产的凉鞋。田真想那么冷还净吃狗肉泡菜的地方怎么能随便制造凉鞋呢?于是跟店主协商订购了一双原汁原味的波西米亚。失落的田真对面前那么多的范思哲、久伊自尚、蔓露卡、薇可失去了兴趣,转身进了“爱琴海”美容店,取出自己的贵宾卡,略带疲惫地说,黑巧克力面膜。
期待黑夜的降临使这个下午一度很漫长。中午昏昏欲睡中接到一条短信:晚上有约。田真努力猜测着那个温文尔雅的已婚男人所设计的夜晚的内容,瓦格纳的歌剧?不可能,人家又不是送文化下乡,欣赏瓦格纳只能到省会以上的城市。纵贯线的演唱会?更不可能,那四位准老头不是二三流的歌手,只要你肯出大价钱菜市儿也敢撂场子。剩下的就只有吃饭喝酒K歌了。已婚男人经常出没于本地领导左右,举止得体风度翩翩,一次偶然相遇的结果就是他不定期地约田真出去,近到涉外宾馆喝咖啡,远到北京看蔡琴的演唱会,都是晚上。田真象一个情场上的盲人,几乎没有选择的力量,拒绝的力量。在被人牵着走过来走过去的日子里,她只拥有雕琢自己身体的自主权,精雕细琢,神韵款款,貌似幸福中人。
下班的时候,太阳不见了。大朵大朵的乌云不期而至,隐藏在各个角落会飞的垃圾一呼百应,兴奋地随风而舞。田真迷茫地站在路边,接近尘满面的时候才喊住一辆出租车。
楼道里的风自下而上把田真托进了家门。手机只响了一声,田真就把它摁掉了。
调好水温,田真照例把一小袋花瓣撒到水中,然后慢慢入水。
水的温度更适合思想。田真轻松地躺在似有若无的水中,她关心地看着那些曾经鲜艳的花瓣在水面飘呀飘。田真想,除了浴缸,你还能飘到哪里去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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