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帖最后由 魔皇2011 于 2011-4-19 11:00 编辑
戏剧到了今天没落似乎已成定局,下这样的结论对于戏剧未免有点残忍。王国维在《宋元戏曲考》一文开头就是:“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学,楚有骚,汉有赋。”自晚清西化以来,可以说如今这个世界戏剧已经不太具备生长适应的土壤,这个世界影视艺术空前繁荣,大放异彩,戏剧传统的老套路根本不足以与之抗衡(我这里所谓的戏剧不只是传统戏剧,亦包括话剧歌剧诗剧等其他剧种)。但有一点,戏剧和影视始终是两种不同的艺术娱乐形式,两者彼此有其独特的艺术魅力,也正因此使我对日渐式微的戏剧依然抱有一丝希望,秦琼卖不掉黄骠马,可秦琼依然还是秦琼。
十年前家姐给我两张票,我和母亲去文化宫看了场话剧《巍巍钟山》,该剧也就是后来电视剧《亮剑》的前身。我敢说当时观众绝大多数都是团体票,当时票价就大几十元,一般人谁无事痨花钱来看这狗屁东西?国家对戏剧还是扶持的,但条件是“不要做声,多给钱花”(邵飘萍语),剧场被国家包养着,吃饭不愁,然而却又被禁锢了自身发展的艺术空间,除了歌功颂德,上演主流意识形态的东东外,不敢越雷池一步。
至于京剧,国家扶持不遗馀力,捧之为国粹,自己也是没死活的自吹自擂,唱什么“中华的戏曲艺术,才真是美不胜收,”然而年年喊改革,改来改去,始终如烂泥巴糊不上墙,依然是唱不完的贵妃醉酒,打不完的三国演义。电影《霸王别姬》中有一段:文革时剧团里讨论现代京剧,程蝶衣说:我觉得现代戏服装有点怪,总觉得很难看。我这里不妨接着四儿请问:什么叫难看,什么叫好看?难道京剧的好看就一定是招摇的野雉翎、五彩的帅旗和飘逸的水袖?
戏剧自诞生起,便包含形式和内容这两种构成元素。既有外在的舞台表演,也有内在的作为文艺作品的剧本。另外剧场作为一种营生手段,需要赚钱,需要投合观众,但从文化传播上看它也有启蒙大众,升华心灵的职能。《浮士德》中开场就是代表文艺创作的剧作者和代表赢利谋生的小丑之间的矛盾。不过关于教化民众的职能,中国戏剧基本上不曾具备,其实中国传统戏剧也就是娱乐而已,内行外行看的都是热闹。中国传统戏剧太专注于在唱念做打的功夫上获得喝彩赢得赞誉,却从不看重在剧本内涵上获取观众心灵的深度共鸣。所以鲁迅《社戏》中最好看的是最后老花脸出来抽鞭子,翻筋斗。作家芦笛曾指出,“旧戏乃是一种‘表证’,表浅到极点的表演艺术,丝毫不涉及人物复杂内心世界的开掘,更没有西方式的尖锐戏剧冲突(见芦笛《说说样板戏》一文)。如果传统戏剧依然如此盲人瞎马,最终发展只能沦落为一种“技艺”。
电影《笑太极》中有段噱头,老艺人街头耍传统的戏台玩偶,通过幕后操纵,戏台上的帝王佳人轮番表演。不料来了三个卖艺的抢了观众,老艺人立马吆喝玩偶要表演脱衣舞,在他操纵下,只见玩偶佳人个个宽衣解带姿态撩人,结果立马奏效又挽回了生意。此固为笑谈,但说到面对强势的影视艺术,戏剧如何困而求变却是个严峻的课题,本人对戏剧知之甚少,但窃以为一部优秀的戏剧并不应只追求唱念做打的精湛技艺,更重要的是它反映出的主题思想必须与时代同步,传递时代思想,反映民间疾苦,呼唤公理正义,这些虽然属于工具论,注重戏剧社会功用,但综观近代中国话剧历史,却都是经历了主题内容的流变:从批判封建思想,提倡婚姻自由,到反对帝制、抗日救国,社会动荡、国家危亡的年代里中国话剧没有陷入纯艺术的形上之思,而是深入生活,勇于担负戏剧道德教化的社会职责,而这正是一部戏剧的灵魂所在,没有了灵魂,再好的唱腔也只如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可悲的是目前中国传统戏剧不在剧本内容上除旧布新,深入挖掘锤炼,跟上时代步伐,却依然在传统的“做”功方面下死功夫钻牛角尖,精雕细琢于流派唱腔,恰似孔乙己洋洋自得于四种茴字的写法,迂腐守旧死不开化。文革时期现代京剧样板戏在舞台道具、唱腔配乐方面都有极为可贵的实践、创新和突破,然而此后将这些戏剧改革弃若敝屣,今天被电影电视等当代娱乐媒体挤到绝路上去的传统戏剧,一边吵着喊着要变革,一边却躲到古装戏里醉生梦死,退缩在古装的宽袍大袖中坐井观天,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一头又扎进传统戏剧糟粕中去了,用成仿吾的譬喻说,如“怀抱妓女做了一场改造世界的春秋大梦。”
2011-4-19于方州巷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