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木门长子 于 2011-4-28 23:05 编辑
他知道自己明天就会死。
这无疑是一个不幸的消息。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只会哭，一口水也没喝的哭，直哭得两眼发干，眼前只剩粗劣的马赛克格子。哭累了，他便开始细数眼前的马赛克格，红的绿的，红绿连成了一条对角线，中间又夹杂几个蓝色格子——他知道那是放在柜子上的暖水壶。一直数到那些格子渐渐清晰，成了一条线，成了一片，最后成了那个原原本本的蓝色暖水壶。
17:34
他猜想自己毫无预兆到来的死期是报应。但他想破了头也没觉得自己曾做过什么不可赦的事情。
除了小时候杀过的虫子。
这个不算。
还解剖过一只猫。
也不算。
伤害过一个女人。
但她已经结婚了，还有了一个儿子。
曾有好长一段时间假托生病没有上班。
呸。
想了一圈他也没想出答案，心里一阵轻松。
可随即心又收紧了——他想到自己明天就会死。
18:12
他开始怨恨那个告诉他死讯的人。如果没人告诉他，他将会死在床上，死在麦当劳里，死在上班的路上，随便哪里都可以，突发的死亡会让他面目平静。
然而他的确是知晓了，况且这消息如此笃定，容不得他有一点儿质疑。
他忽然放松了眼皮，万一，万一这消息是假的呢。
但他的肛门括约肌又一次让他全身收紧——他明知这是真的。
19:03
此刻的他有点儿发狂，他不知道是该先给自己找件儿干净的衬衫换上，还是该先吃一顿好饭。于是他一只脚穿进了裤管里，另一只脚还停在外面地板上。就这么用一条腿拖着裤子进了厨房。
这顿饭不算好吃，但也是平时厨艺的超水平发挥了。他满意地抹了抹嘴角。
但在地板上无意识蠕动的脚趾提醒他，明天过后，他就再也吃不到任何一顿可口的饭菜了。
21:43
他想叫一个人来陪他，最好是一个女人。可是不幸极了，今天他所能联系到的所有雌性的丈夫（或者男朋友什么的）都回来了，甚至那个丈夫长期在毛里求斯的女人也不例外。最后只有一个还算是朋友的男人答应来他家。还不算太糟糕，他想。
可随即他觉得糟糕极了——诚然，还有什么能比明天就死掉更糟糕呢。
23:00
桌上只剩下一堆烟头和啤酒罐。他说自己死期已近，朋友笑着拍他肩膀说他醉了。他又一次重申自己将要死了，朋友面色尴尬站起身来告辞。
送走朋友，他忽然想要下楼走走。
在电梯间他遇到那个老太太，曾经一次他偷了老太太放在楼道里的一个花盆而被老太太不指名跳脚骂了一个早晨光景。眼看老太太又要像往常一样对他视而不见并擦身而过，他急忙喊住：“这么晚还下楼啊？”老太太站住身看了他四秒半，说：“去叫儿子回家。”说完对他一笑。
他几乎要为这礼节性的微笑而欣喜若狂了。但他又因为想到不久之后而失落起来。
23:52
他好像已经没那么害怕了。凡事都是刚发生时看似重大，但是多想一会儿似乎也就没什么了。想到这里他不禁要赞颂自己的诗人气质了！他甚至想要为自己的哲思拍几下巴掌！他决定不给父母打电话。他本想写一封遗书，但因为没有什么财产也没什么可嘱托的人而作罢。他忽然觉得自己这半生失败极了，却又立马觉得这不是该评判自己功过是非的时候。他穿上前几天买的还有些夹脚的皮鞋，这样能让他看起来体面一些。
他猜想父母和妹妹得知他死去消息时的哭泣，他想象妹妹哭得鼻涕流过了嘴巴。他想得笑了起来。
23:57
忽然停电了，事先楼梯口没有贴出通知啊。也许是自己没有看到吧。回想自己今天恍恍惚惚摔进家门的样子，他甚至觉得自己有点荒唐。
他不想再等待了。他挽起左边袖子，用菜刀割开手腕。血不是像电视剧里那样慢慢流出来，而是一下子喷出来，几乎就要喷到天花板上了呢！
他在欣赏这一美景的时候忽然觉得伤口处有一些不适，不是疼痛感，而是——蛰。“操！”他狠狠骂自己，因为他想起自己做饭时用刀切过蒜和青椒。“妈的！”他认为这是他今天遇到的最令他沮丧的事情了。 |
雷达卡
发表于 2011-4-28 1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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