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民读书（原创）
前夜的疲乏在醒来又睡去的时间里悄悄褪尽......今晨初醒时，尚不能分别梦境的余音与窗前雀鸟的轻鸣哪一种更真切，极舒缓的古筝悠悠萦绕在耳鼓，渐渐听出，终夜回荡的是一曲《梅花三弄》。睁开眼眸，泛白的天花板上徐徐显露现世的曙色。
昨日去到书城，在架上选几卷书来读，是《叔本华的思想随笔》和《叔本华的美学随笔》、《泰戈尔谈文学》。埋首啃了不少，很有些收获，惟觉书价偏高，却又不忍释手，几待放回去而不动步，心中颠颠倒倒只是思量。琢磨良久，忽闻有二人低语，谈：“从前来看书还介意姿势，就读不深去，如今才明白姿势舒坦了，书也就读得有味，谁还顾得什么体面呢。”偷眼望去，见一男子直是躺在椅子上，头枕着椅后的钢管，上装开了拉链，袒了有汗衫的胖大肚子，双膝各放两三本书，手捧了本梁实秋的散文集仰读，一壁和身边人闲聊。
胖人身侧的读书人握了本《赏读老庄》，也是半坐半卧，瘦骨伶仃的模样，铜铃般的眼睛烁烁有神，笑容却极是亲切，说道：“面子是什么呢，多少钱一斤？”胖人合了书在半面上发出声音来：“读书人不要脸，有书足矣。我不学你，读那种书早晚不是人的。”复举了书再读，毫不顾身前行过人瞥去的眼神，躺得甚是舒服。
我这里捧了贵价书缓缓行向书架，内心里依旧做着“买是不买？”的激烈的思想斗争，趁便偷观散坐在四下里的读书人。哈尔滨市道里区田地街的书楼，五层楼文学类，包括了诗歌、散文、杂文、小说、历史、名人、绘画、书法、影视......等。读书人多是女性，男性则是极少有的，除躺在椅子上的二位，只两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各自捧了书头拱在文学理论和名人作品的角落里啃得抬不起头来，仿佛两个团起的刺猬；其他处散散落落的女性读书者八九位，均有得体的坐姿、蹲姿、站姿，伴着旋律舒缓的轻音乐凝成一幅素静优雅的读书图。
禁不得一声叹息，将书归回书架，再寻书。家里本有的《约翰·克里斯朵夫》前年被人借去，就此失踪。看见下架有上下册一套，乐得抽出来，想重读一回，却包着精美的塑料纸不得翻读，恨不得撕开，又怕管理员听见强迫我买下。书价要58元，究竟读过，舍不得再买。心里其实是很想捧书而归的，但还是插放回去。逐目看起。徐翻一翻，读几行字，觉得语言粗糙的就放回去，对现代人写的小说读起来很无味，还是去翻近代与古代的书。
选了《胡适散文》与《沈从文散文》，浙江文艺出版社发行，砖红色封底，简洁的人物书面，素色纸墨，只是要读内容，颇多华丽还要分心。架角有矮凳，不必听人低语，就沉心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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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我在幼年时得到的教诲：“这是一个大反派”。出版社的前言中肯定了胡适的进步成绩，也还没忘记指出他反 动顽 固。我今想这只是方便出版的缘故罢。从前上学时读过几篇他的作品，如今再读其他作品，就觉得胡适与鲁迅其实颇多相似，讥刺起老古董们来丝毫也不逊色。不同的是，胡适十分清楚明白，鲁迅则相对尖锐沉重。曾有人说“少不读鲁迅，老不读胡适”，或许因为少年人简单明快的性情更适合读胡适，可是到了老年时再读鲁迅，读了也无时事心思，对社会也就没有益及害了，鲁迅的文章还活着做什么用处呢。不过，也知，鲁迅虽死，类似的人却是世代相见，其死不死也是不必很担忧的。
读胡适的一篇《贞操问题》，他认为应从男女情意同等恩爱的角度来看待贞操，是“双方交互的道德”，而非仅仅男子要求女子重视贞操却独独嫖妓娶妾，以不贞操的态度来要求女子贞操，他就不配享受这种贞操的待遇（有缩改）。“这并不是外国进口的妖言，这乃是孔丘所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孔丘五伦只说了四伦未免有点欠缺，理该再加上一句‘所求乎吾妇，先施之，未能也’，这才是大公无私的圣人之道”。胡适反对当时法律对婚后丧夫女子的行为进行约束，认为这完全是个人问题，而不应该涉及道德并约束。
这篇文章写于1918年5月的《新青年》，九十来年前的胡适就彻底砸翻了男权主义者强加于女性的女子贞操观，但九十来年后的今天，男子嫖妓仍不是什么大问题，女子失身也还是难于为社会容忍，而男女之间竟演变得情意倒由金钱做等价交换了；想胡适当初也未想到后世会开放颠倒如此罢。可想有些古老的知识被传承回来，一些糟粕也会重新面世罢。。在一些人心目中，孔丘等一干老古董更是顶戴为圣人祖宗，谈些人事弊端便加诸般帽子痛打一番，不免叫人疑虑。前朝可以谈国人，今时越不可为了，批指几句国人弊处竟也不能算是国人。
网络文学论坛如今只接纳学术和生活文艺，与时事相关即删之。更有许多论坛终日战战兢兢，惟恐一眼照到就要被关门落锁，不得不万分谨慎不使一切不良语言出现。至于文学的存在目的和意义是什么早已顾不上了，只琢磨怎样保留住这一小块避人避世的桃花源。倒如一位邻居说“有话搁在肚里，可以保平安。”我今信服了，倒也不想难为，存活得都不容易，不若做个古龟，写些隐晦的远古故事，或者于赞美间留神。想如今正经做文的也不多，写了什么也是看不懂底里的，这便是大好之处了。
略有些许的犹疑，但思想终究还是大大进步。古今相同之处，惟任何朝代均希望仅有良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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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读近黄昏，中间也还补了饭食，免得为傻读书而饿死于书楼。终究是不得不离去，腰酸背痛已是其次，学的神疲意倦才是关键；何况手中捧得了满满的书去做价，闲时在家可以日读、夜读，死在书中也是与他人无干，多少享受也还在挑灯夜读那一刻呢。当读梁实秋的散文，做一个活泼的安善良民，取些时日再去郊野漫步，涂抹些如胡品清般柔美婉约的风光。质量优劣，想决不是能为人称道的了，只是寻觅一个惟精神富足的窗口罢。
夜来，挑灯而读，灯未眠而人已倦，隐隐约约，暗中有手指缓缓撩拨筝弦，悠悠泛月，凝然化梦......
2011年4月4日10点52分阳羡论坛/注册名：大曹
记4月3日在哈尔滨书楼读书。 |
雷达卡
发表于 2011-4-4 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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