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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爷》语言浅析
文/枫柏凌霜
秋江老师笔下的小人物“龙三爷”，是跟着原是区干部“三弄两弄放到了农场”的父亲一同下来的，“十三岁上班，混一份16块工资的农场年青的老工人”。看多了样板戏，觉得座山雕有意思，故口口声声自称龙三爷。
《龙三爷》序幕拉开。 三弄两弄，没有依据，不讲道理。小人物的出场轻锣慢鼓，简洁的的寥寥数语，交代了名字的来历，也交代了龙三爷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 龙三爷身高不过一米六零，“论长相，虽然有点困难，但决没到丁疤扯眼的程度”。 龙三爷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但是秋江老师引人入胜的语言，吸引着我们有兴趣去认识他、关注他、喜欢他。
初次见面龙三爷自我介绍：和我们一样，也是城里人，不是土生土长的“八搭二”；紧接着就是一个亮相：“一人驮了山一样大的一捆当年收的干草，给我们每个人垫在床上。” 龙三爷给我们的第一“感觉真好”。 接着他也惟有他，会这样教导清早出工拖拖拉拉的知青们：“宁在坡上坐个坑，莫在屋头胀眼睛……”,再之后，他又神秘兮兮地告诉参加年底三级会议的“我”：“往年只开三天，今年说要开七天，会开的越久，说明学大寨决心越大。”并且在“油水大”的会议之前悄悄送我：“三个字，够得学。晚上吃饭你先盛大半碗，然后再盛满满一碗。包你吃个肚儿圆。”“吃饭莫开腔，眼准心不慌，吃肉莫啃骨，菜完先倒汤......” 即使是对那个年代不很陌生的“我们”，也觉得开眼界长见识了。
《龙三爷的爱情》算盘打得不错，耍朋友，不能找“向阳花”，“你找个‘向阳花’，家安在哪儿？安在农场吧，她一没户口，二没粮食关系，总不能锅儿吊起当锣打吧？住娘屋，你就成了上门女婿。下班回去，没得说吃了现成，菜长起来得淋吧？草长起来得铲吧？那才是：做不完的活路，受不完的累，吃不完的红苕，流不完的泪。” 龙三爷到底想找个什么样子的呢？ “条件有四：政治可靠，自带饭票，性情温柔，人材美貌。最好是在一堆上班的，她做不动了，我可以帮她，力气嘛，用了还在。下了班就是自己的日子。又不种自留地。回到家吃完饭把收音机打开，听样板戏，再来首‘巴扎嘿’，那还不是神仙过的日子。跟你们说我把买红灯收音机的钱都存好了，上海出的那种最好的，有六个灯。” “龙三爷用眼瞄了瞄几位女同胞”，很显然对知识青年情有独钟。 当年如此择偶标准，如今读来别有滋味，更是如今的年轻人无法想象的。但在那个年代就是这样真实地发生着存在着。时代气息浓厚得犹如暴雨前空气里裹着的那浓重的味道。 女知青抱怨“食堂伙食太差劲了，肠子都锈起斑斑。”为了爱情，龙三爷冒雨捉了一笆笼黄蟮，并亲手烧一锅“香得你们恨不得连舌头都要吞下去的”黄鳝。“鸡，鱼，蛋，面，不如火烧黄蟮。” 形象的语言强化了文章的故事性，趣味性。 男知青提醒他：“你晓不晓得啥子叫“军品”？” “晓得，易燃易爆。”“晓得你还玩火？你是挖解放军的墙角，毁我长城。你知道吗？搞不好，婆娘你没刨到手，倒把各人刨进看守所吃八两去了。” 浓郁的政治色彩，就在你来我往看似随意的对话中，交代得清清楚楚了。
与知青没戏，龙三爷只好降低标准。不过条件还是要讲的。又高又胖的姑娘显然没合龙三爷的意：
“这样说嘛，我，1米60的个头，用你们的话是半残疾。她却有1米70，我还要搭个板凳才能跟她亲嘴。再说那身体也太旺实了。一个要顶我俩个。一个手就可以提起我打车车。你说，如果结了婚，万一那天我把她惹毛了，把我提起来夹在夹孔脚打屁股，我那男人的脸往哪儿放？” 我们几乎看到龙三爷说这番话时，脸上那一副很无辜的表情了。 “你不是说‘向阳花’要不得吗？怎么想通了？” “情况是在不断的变化，现在是一工一农，永不受穷。” 进退自如，精神胜利。颇得阿Q真传。
《龙三爷相亲》，“裤子头天晚上要压在枕头下面，楞角挺得象刀片”，却“总是高低不成。人家看上他的，他觉得不合适；他看上的，准丈母娘却说他长得长不象冬瓜，短不象南瓜，做叉棍短了，做抵门扛又长了。龙三爷听了也不生气：“又不是缺了葫萝卜就不成席。老天生了我肯定就生了我老婆。” 碧水青山田间地头的农村语境，搭配生活气息浓厚的俗语、谚语、口语道来，可谓恰如其分。
岁月流转，行情看涨。龙三爷说“如今的行市是：一（仪）表堂堂，二老双亡，三转一响（自行车，缝纫机，手表，收音机），四季衣裳……” 那个时候拥有一辆自行车，尤其是上海产的凤凰牌，那也是“有车”一族的感觉呀。 几次三番的见面，几次三番的让龙三爷静候佳音，“这佳音却总是赵巧儿送灯台——一去永不来。”龙三爷有些沉不住气了。
爱情就是这样，看上去远着，慢慢的近了；眼见得触手可及，转眼间又匆匆远去。龙三爷总结失误：脸皮不厚，收场过早。“抓而不紧，等于不抓。没有宜将剩勇追穷寇，应该不管她乐不乐意，厚着脸送她回家。给老亲爷买把叶子烟，给老亲娘称斤光身糖，说不定形势就大不一样了。” 这样的语言，时代的产物。
《猴子样精灵的龙三爷》，精明得可以用一斤盐巴的钱买一斤盐外带一盒火柴。个人问题却屡屡败北。为相亲龙三爷“万水千山只等闲，脚姆指都走得大一个细一个的了”，还是难以修成正果。好在这一拨过去还有下一拨，过了这村子还有下一个店。这不，“王大妈又找上门来。这回直接，就象看病开后门不用挂号一样，王大妈招呼都没打就对对直直的把女方带到了龙三爷当门，圆圆的脸，圆圆的胳膊，圆圆的腰。他一下子联想到晒坝上的石磙子。但话又说回来，快三十的人了，又还有多少挑肥捡瘦的资格。这就像钩鱼吧，大的不来小的也将就，鱼虽然小，但不用去毛哟。” 趣味语言，不笑都难。 龙三爷这一次太想紧紧握住似乎“越来越近的幸福”了，不曾想却因为握错了对象，再一次与幸福失之交臂。秋江老师几句话就把龙三爷相亲的场景和其间的心理活动，淋漓尽致地展露了出来。
奇招怪出，“阴谋”得逞。“突，突，突……”的奔驰声中，春风得意的拖拉机手龙三爷，除了可以享受一份紧俏物质的特权，还可以“开辟一块青年男女交友的平台”。如果你在乡路上遇到麻花辫齐胸的女子，笑容可掬地向他招手，只看龙三爷是“扬长而去还是一脚站下伴之以笑嘻嘻的招呼：来，来，来……司机台”，不用回头，基本就可以断定那位姑娘可以打多少分。
水涨船高。龙三爷很享受“过去从来没有过的人们对他的尊重”。至于个人问题嘛，想旧话重提？“今冬明春暂不考虑”，从前的想往已经过期。王大妈骂道：“小人得志，如癞狗长毛！”。 公路上，铁牛成了死牛，龙三爷束手无策。农学院下放到这里的机械系助教赵漫云轻而易举的就将死牛救活变回铁牛。龙三爷近日良好的自我感觉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开个手扶式尾巴就上天了，人家那才叫角色！” 一段时间相处，敬重怜惜之余，就有了那么一点非分之想。龙三爷并非不知道“革命路途多艰险”，俩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就像猫儿难同狗打伙一样”。但这并不能阻止他“越是艰险越向前。” 龙三爷为赵漫云订牛奶，送她包子：“见食不餐，是个老憨”。带她钓鱼：“钓鱼要有几得，要等得，晒得，淋得，饿得。”知道读书是赵漫云最开心的事，赵漫云过生日，龙三爷费尽心机为她买了一本一般人想破天都不可能，只供批判使用的《水浒》，并亲手为她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受到赵漫云“高兴地抱着龙三爷转了两个圈奖励的‘龙三爷，兴奋得像打了鸡血，脸红得像关公’”。
龙三爷对爱情追求的执着，让人心生感动。虽然那爱，仅仅说出口，都是奢侈。
可惜好景不长。《龙三爷的失落》感不期而至。与返校任教的赵漫云的告别甚至有一点悲壮。先是赵漫云一见到赴约聚会的龙三爷，就笑得直不起腰：“哪有你这个打扮的，把自己捆得这么严实。头发剪的太高，是‘一匹瓦’。整个一山区来的老农民。”酒席上赵漫云几位师兄谈笑风生，龙三爷成了多余的人。无奈只好出局。 失魂落魄醉酒误事的龙三爷，被陈书记一顿臭骂报了旧恨新仇。龙三爷只有苦笑着叹气的份：“身体单薄，感情脆弱，从小缺钙，长大缺爱。天意哟，有啥子法？” 紧接着局里又给农场配了部大解放。龙三爷想：“只要方向盘在握，男子汉大丈夫，何愁一房妻室。到时，还怕媒人不到他门口打拥堂？”哪曾想大解放换下来小手扶的同时，陈书记的表弟也换下来了龙三爷。 陈书记说：“我们都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用巧妙的反讽带出陈书记的丑恶嘴脸，效果更胜一筹。
龙三爷想:“黄鳝无脚无手都要找吃，我肯信果树队就不活人了？老子一不偷，二不抢，三不联系国民党，你还敢把我搬弯了倒尿！工资你总不得少我一个？老子一样要过得河翻水翻。”
优化组合，指标到队。“人心不古，世事难料。”“响当当的龙三爷变成个猪厌狗不爱的角色了。”曾经享受到的所有特权云消雾散。龙三爷暗自琢磨：就这样“别说是接堂客，日子可能都难以过下去，看来是到了陈书记修理他的时候了。人不出门身不贵。火不烧山地不肥。我干吗要在这棵树上吊死，还是棵歪脖子树。乘着酒性，他写了辞职书，一共六个字：“辞职，我不干了。”......
秋江老师的《龙三爷》，过去的经历已为我们所熟知，更多的故事仍在进行中......
高尔基说：“文学创作的技巧，首先在于研究语言，因为语言是一切著作特别是文学作品的基本材料。” 语言无疑是文学作品的生命。诸多的读者对一个貌不惊人才不出众的文学作品中的人物一见倾心，之后过目不忘，甚至会希望在巷子的拐角处与那个嘴里吐着烟圈一脸坏笑，或者于农场无际的青纱帐畔歪主意频出的龙三爷有一次不期而遇的邂逅。除了时代气息浓厚，故事情节生动，人物形象鲜明，《龙三爷》极具特色的语言是其中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秋江老师的《龙三爷》系列，我们可以把她看成一部中篇，也可以把它看成是数个独立成篇的作品。每篇文章的篇幅都不长，不过一千三五百字，但是语言很讲究。 《龙三爷》的叙述语言，短句子只有四五个字，长句子大多不过十多个字，长短错落，节奏明快，简洁精练，生动形象。地域特色、时代特色和作者自己的用语特色很突出。普通话与四川方言混杂，俚语、俗语、谚语、流行语、顺口溜、打油诗接连不断。一段话，几十个字，生活里的一个场景，记忆中的一个画面，人物处境的一种氛围，时代的一个断面如在眼前。 《龙三爷》的人物语言个性突出，轻松活泼，风格幽默，才智灵动，内涵丰富，余味深长。并且与龙三爷的年龄、身份、地位、经历十分吻合--半城半农小小年纪混迹于农民中间，有着农民的思维方式、农民的心计和城府、农民的狡黠和幽默，农民的质朴和仗义。
秋江老师就是通过这样的叙述语言和人物语言，让龙三爷的形象一点点地在我们面前清晰、丰满、鲜活起来。他的很多语言，不仅可听，而且可感，有着旺盛的生命力。他幽默诙谐的语言风格，不仅仅引人发笑也引人深思。幽默的背后，是对人生和人性的悲悯和思考。龙三爷的语言贴着作品中的人物，节奏紧凑，趣味性强，体现出良好的语言表现力和感染力。秋江老师深厚的文字功底，娴熟的人物素描手法和文字处理能力，拉近了“这一个”有着鲜明时代烙印的“龙三爷”与我们之间的距离。过去，不应忘记。
秋江老师的《龙三爷》，文字内容的含量，远远地超过了文字的篇幅。也正是得益于秋江老师的魅力语言，成就了《龙三爷》的耐读和论坛、博客关注的持续经久。
龙三爷的故事在继续，秋江老师的文学创作在继续。我们期待他继续积累自己的语言，提炼自己的语言，修炼自己的风格。期待他的作品更丰富，更精彩，更具有魅力。 | 
雷达卡
发表于 2010-8-13 1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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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斤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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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19 10:3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