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熟了（二）

若离

葡萄熟了（二）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二哥家葡萄昨天开园了。所谓开园，就是做成了今年第一笔葡萄生意。
　　
　　青提是最早熟的，挂在翠绿的藤下，一串串青得可爱。隔垅的红萝纱这时还没有熟透，只隐隐约约透出一点点纱红，红地球还是青的，粒儿圆圆的小小的，像一群结实的孩子。美人指的指尖仅仅透出轻微的胭脂色，明显美人还没长大。再过些日子，优无核一串串挤得崩紧崩紧地出来了，甜得清爽，美人指如红酥手，如胭脂泪，红地球红通通的，圆溜溜的，水灵灵的，实沉沉。它们赶集似的，呼拉拉上市了。
　　
　　家乡葡萄园虽多，可并无固定的大规模的销售地，一般来买的全是一些小贩。家乡挨近107国道，附近的一些村民就在国道两边拉一个棚子，有的根本什么也不拉，只摆上一张桌子，把葡萄往桌子上一放，再加一杆枰，一把椅子，等着过往的车子靠边来买。
　　
　　在路上卖葡萄的以妇女为主，早上五点就开工了，直到晚上12点回家。一日三餐由人派送，顶着火辣辣的太阳，然后匆匆吃罢。有时候正在吃饭，有买主上来，赶快把筷子一丢，照顾生意，生怕旁边的同行抢了去，等和买主一番讨价还价，精挑细选之后，生意促成，回头吃饭，原来筷子已掉到地上，捡起来往身上一擦，继续吃饭，心里是舒服的，刚才不是又挣了几块钱吗？
　　
　　葡萄生意最好的是那些十多岁的孩子，放暑假了，不错过挣学费的机会，也加入了国道葡萄队，她们嘴巴很甜，烈日把那些妇女的脸变得面目可憎，可那些孩子虽然满头大汗，脸上却是红扑扑的，眼睛晶莹发亮，跟葡萄一样可爱。
　　
　　我村里有一个女孩，家庭条件很差，每年就指望葡萄快点熟，她就可以卖葡萄挣点零花钱了。去年回家时听说她已辍学，去了长沙，给人卖服装，大城市，室里无太阳，有空调，只怕她再也不会站在国道边卖葡萄了。
　　
　　卖葡萄貌似不累，就如街上的衣服店一样，等着顾客上门，但卖葡萄绝对不是卖衣服，要不那个女孩为什么不回来了呢。不回来的不止她一个，我隔壁家的媳妇也是一个，那年她听说卖葡萄一天下来能挣个百来块，生意好的话或者有个二三百不等呢，心里发热，辞掉了工作，也跟着那些妇女们，一桌一椅一伞一杆枰，在国道上卖葡萄了。
　　那年七月八月，二个月时间挣了几千块钱，但她的脸晒得黑得如腊肉皮，她原本是个皮肤白晰的小媳妇，婚前在某公司上班，婚后在超市上班，从没如此被烈日暴晒过，脸上的皮一层一层落，嘴唇肿得老高，看着就不像个人，孩子们童言无忌，拍着手叫她猪八戒。她不敢见人，就用一毛巾把脸围起来，大热的天还围一毛巾，更是受罪。自那后，她再也不敢去卖葡萄了，她又去了超市，一个月七百元，冬暖夏凉，她说啊，人生享受了就是财富，挣点小钱过小日子吧。
　　
　　其实，卖葡萄挣的绝不是大钱，确实有人一天挣过三百多，可并不是天天有那种好事儿。家乡的葡萄园面积越种越大，国道上卖葡萄的村民越来越多，远望去两边就是两条长长的葡萄藤，上面挂满了葡萄，而且自108国道通车之后，107国道上的车流量明显减少，卖主增多，买主减少，一天能挣个百来元村民们就跳起脚来开心了。
　　
　　我大嫂也曾在国道上卖葡萄，有时候一天才挣二三十元，就是一天就小进一次货还卖不完。我那年见她时葡萄早已过了，但她的脸色一直没有恢复正常，格外难看，平时不曾显露的雀斑，粒粒明显，脸上蝴蝶翩翩，人整个老了一圈。变老的不只是她，只要卖过葡萄的人，谁的脸都是黑的，像秋天里枯了很久的叶子，又黑又丑，比实际年龄要大出很多。全村就是一非洲部落，村民全是黑不溜秋的非洲人。
　　
　　我见过我嫂卖葡萄的行头，一把电子枰，一条毛巾搭肩上擦汗，一把太阳伞遮阴，一张折叠式的桌子，早上扛去，晚上扛来。母亲在家做饭，自己吃了就给她送去。一天来来回回要跑好几次。后来嫂子也不卖了，在镇上的钢材店上谋了份扭钢筋的活，虽然累、脏，但没有太阳晒。
　　
　　卖葡萄的队伍里还有母亲如此年龄的老人，她们卖起葡萄来不比年青妇女逊色，看见车来，扯开喉咙叫买，有的还跑去拦车求买，任何司机碰到这事都要惊出一身冷汗来，一边躲避，一边骂骂咧咧小心翼翼地闪，有的干脆停下车把头伸出来恶狠狠地骂。卖主们见无生意可做，倒也不理睬，继续去招呼下一辆车。偶尔冲车主歉意一笑，枯黄的脸，如菊花一样盛开，又灿烂又辛酸。
　　
　　把葡萄洗净，趁着水迹看见葡萄光彩照人，亮丽鲜艳，儿子口馋，抓着就往嘴里塞。我静静地看，细细地看，分明看见上面映出一张张苦涩劳碌的脸来。

完美之狐

我静静地看，细细地看，分明看见上面映出一张张苦涩劳碌的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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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  说得对极了！:victory::lol
感受人生的不易，享受美丽的劳动成果，这才是最实在的生活！

暮云飞

{:1_90:}劳动人民最可爱，在我们吃到香甜的葡萄的背后，是他们承受着的艰辛与劳苦！{:1_89:}

蜀道人生

看来若离回家一趟收获不小，对儿子将来的成长，应该影响很大。
乡村系列文字吧？等待下篇。

青云直上

美人指如红酥手，如胭脂泪，红地球红通通的，圆溜溜的，水灵灵的，实沉沉。
第一次听到人把葡萄说得这样的美艳动人地让人想吃的啊。

青云直上

把葡萄洗净，趁着水迹看见葡萄光彩照人，亮丽鲜艳，儿子口馋，抓着就往嘴里塞。我静静地看，细细地看，分明看见上面映出一张张苦涩劳碌的脸来。
若离观察生活好细致啊，对劳动者的关爱之心跃然纸上了。

若离

我静静地看，细细地看，分明看见上面映出一张张苦涩劳碌的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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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  说得对极了！:victory::lol
感受人生的不易，享受美丽的劳动成果，这才是最实在的生活 ...
完美之狐 发表于 2010-8-15 15:37

狐狸说得对,享受人生不易,享受生活是真.:victory:

若离

{:1_90:}劳动人民最可爱，在我们吃到香甜的葡萄的背后，是他们承受着的艰辛与劳苦！{:1_89:}
暮云飞 发表于 2010-8-15 15:39

正所谓吃着甜的,忆着苦的,喝水不忘挖井人嘛.恭喜云飞上版.送花花{:1_89:} {:1_89:} {:1_89:}

若离

葡萄是甜的，葡萄又是苦的，葡萄最终仍然是甜的。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种田园生活在经济冲击下，其实已难保持一份平和心。
三十年过后回头望望，觉得日子其实过得也不错——虽然辛苦，稀罕的是心里这份踏实劲。
色妞妞 发表于 2010-8-15 16:32

是啊,葡萄终是甜的.甜的那份收获,甜的是那份踏实.

若离

看来若离回家一趟收获不小，对儿子将来的成长，应该影响很大。
乡村系列文字吧？等待下篇。
蜀道人生 发表于 2010-8-15 20:28

呵呵,写了些随笔,也算给自己一个交待.

若离

美人指如红酥手，如胭脂泪，红地球红通通的，圆溜溜的，水灵灵的，实沉沉。
第一次听到人把葡萄说得这样的美艳动人地让人想吃的啊。
青云直上 发表于 2010-8-15 21:45

这二类葡萄最好吃了,我也喜欢吃,可惜我回家时还没长好.

若离

把葡萄洗净，趁着水迹看见葡萄光彩照人，亮丽鲜艳，儿子口馋，抓着就往嘴里塞。我静静地看，细细地看，分明看见上面映出一张张苦涩劳碌的脸来。
若离观察生活好细致啊，对劳动者的关爱之心跃然纸上了。
青云直上 发表于 2010-8-15 21:49

以前吃葡萄,从没想到种葡萄是如此辛苦,这次可算见识到了.真的累,比种水稻什么的还要累.

醉西楼

真的是粒粒皆辛苦啊，若离的文字，功夫都在平平淡淡里，太粉你了{:1_89:}

简池

若离 的散文比S歌好!
细腻,动人!

S歌却有些剑走偏锋!


简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