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遛了一圈儿回来,我家“爷”端着水杯瞪着小眼儿问:有菊花吗?喝点儿菊花。上火。我乜斜爷一眼:有,特意备着呢,知道您上火。我天天这么烟熏火燎上窜下跳的折腾,您老在沙发上躺着,饭老做不好,心里能不急嘛,对吧?所以上火是必须滴。 爷端着水杯,扭正了身子,冷眼观世界:您好像对我躺在沙发上有点儿看法啊,要不我下次躺床上去?……也不对啊,我在床上躺着,您嫌我把床弄乱了,怎么我响应您的号召躺在沙发上也不行呢?哎……我说,当初你不是说买带榻的沙发就是为了躺着吗?您要不躺着,要榻干嘛?对吧?你以为我愿意躺着?咋这么不给力捏? 望着那两只冷眼儿,我左手加右手上下倒腾着抚了抚胸口,轻轻嘘出一口长气,就地十八滚儿,厨房内作隐遁。 若干年以来,厨房成了我不折不扣的舞台,我成了厨房当之无愧的主角,在锅碗瓢盆儿煎炒烹炸中表演着独舞。令人纠结的是,表就表了,演就演了,一律无人喝彩。我这暴脾气,哼!我也喝点儿菊花去先。 我才上火呢。火自何来?想想,火源很多,但捋捋之后发现,归根结底还是来自我家爷。 爷以倔和冷闻名于世。那脸拉的,不跟他借钱也像长白山似的。说起话来,稍不留神儿,就被贴到墙上成了相片儿。但偶尔太阳打西北角儿上出来,也会玩一把酷,炫一把浪漫,让你在东施效颦的笨拙和班门弄斧的迂腐中酸到牙疼,冷到脊梁骨冒凉气。瞅瞅,阳台上那一大捆红玫瑰就是酸腐的证据。尽管很多次都说求你啦,把那些换来玫瑰的老头票裱在画框里挂墙上,我看着会更亲切一些。但大爷依旧不折不扣无怨无悔的把老头票给了卖花的女人。莫非爷看上了她? 当然不是,这点儿自信本人还是有的。当然,这也不是上火的由头。咱是明白人,自然不会把好心当成驴肝肺,偷着乐还来不及呢。但往往嘴角刚刚裂开,“呵呵”声还来不及飘出来,爷就给火(相当于给力的用法)了。 在这里,非常有必要叙述一下给火的经过。 过年前的某一天,也就是腊月二十几的一个午后,本人由一个吆五喝六指手划脚的国家公务人员,被爷一厢情愿一意孤行的的降职使用,到某一商厦的某一卖场为导购以及上帝们服务,专司手写票据,兼职督促导购喝水提醒导购用餐(怕他们病倒导不了购),外加给上帝传送衣物。我这暴脾气!我也是侍候人的人?非也,绝对非也! 曾几何时,本人补发工资以数万计,头儿看着眼神儿发直,说你请客,我回不请,因为没有理由。头说你补工资不是理由?我说不是,因为你补工资也没请客,换句话说,如果你不是我的上司,我就请你。头儿“哏儿喽”一声,差点儿被噎死。 说这个看起来与本文有些不搭调,其实我是想炫一下本人的性格,头儿我都戗着来,别人我还能顺着?但就是在这种历史背景下,迎接着一个个被顺服的挑战。的确是被顺服。不顺服没有办法,因为你做的是服务业,脾气大你做了毛主席啊?谁敢说一个不字?说半天你没本事,沦落到为上帝服务,就得被上帝顺服喽! 但终究本性难移,到了一定限度,露出本性也在情理之中。刚才说的那个腊月二十几,一某某鬼子(当地人对外来的某些人的一种叫法)人模狗样的来到本卖场,挑选了一件打折商品。导购非常礼貌的说打折商品一次性消费,一律不退不换,请您挑选好商品。若是旁人,尽管挑得比绣花还仔细,但也服从本店规定。但鬼子却不同,面对导购近似虔诚的脸,“哐哐” 投过来一堆傲慢和无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喜欢了我就要退就要退,人家北京怎么就不这样规定? 不都是消费者吗?! 导购无语。看着无辜的导购,我“哐哐哐”回击:北京是首都,这里是县城,地方不同,办法不同,赶这儿的集,就得服这儿的称。香港还是国土呢,不也一国两制嘛! 显摆去北京消过费的鬼子立时无语。本人立时心生莲花,一缕清风悄然扫过。他奶奶地…… 刚刚摇曳了一下下,另一灯光下戴着大墨镜的鬼子大模大样的走来,把一件打折商品“啪”扔我面前:退了。 为什么? 不喜欢了。 靠,是男人吗?这么善变,刚刚挑那么仔细,这会儿又不喜欢了,早干吗了?这些只是心里说。我压一压心里话,堆上笑容:导购没告诉你吗,打折商品不退不换。 我知道,就是不想要了,退喽! 不退。我收起笑容。 为什么? 因为告诉过你,不退不换。 那不是你们自己规定的吗? 当然,莫非我们要请你来规定? 那你们还不是想怎么规定就怎么规定? 你的意思我们还得经过人民代表大会讨论通过? …… 就在这节骨眼儿上,爷的电话来了。咋这么不是时候?我这暴脾气! 干吗?! 想想,火力等级绝对十级以上。意外的是,对方还要高出两个等级:你动了我的东西了?那些东西是不能动的!谁让你随便动的,要出问题的。咔,挂了。 莫名其妙!心里知道有些不对,但只是内疚了两秒钟,就被巨大的委屈膨胀起来,连鬼子也顾不上了,直接跑到背静地方把委屈带着眼泪一同抛过去: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我整天这样憋屈你居然还这样对待我!你想怎么样你要怎么样你说!你说! 接下来是要过去挂掉要过去挂掉,直至重复到一个女生柔声表白: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 叙述到此,依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我十分马樱花的冲着厨房顶灯大骂一声:靠你姥姥! 爷似乎听到了什么,端着菊花人模狗样的跑过来,看我冲着顶灯发神经,说:不刚刚擦过了吗?不脏呢。来,喝点儿菊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