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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冷笑 于 2011-3-19 19:04 编辑
疾病的背后总藏着人的不幸。
————赤胡子
很早就买了这张影碟,因为是黑白片,就一直没看,这几天拿出来看了两遍,有些感触,在这里姑且说几句。这是一部由黑泽明导演的影片,情节梗概是这样:
一个年轻的富家子弟保本(加山雄三饰)学医归来,立志要做御医,奉未来岳父之命,到某一县城里的医院——小石坝养生所去看看,了解情况,这是一个贫民窟里的医院,医院院长叫新出玄定(三船敏郎饰),因一部络腮红胡子而得了个外号:赤胡子。保本与赤胡子见面后才知道内情,赤胡子只有两个助手,其中一个助手津川好逸恶劳,在那里不肯呆下去。保本未来岳父正是应赤胡子的请求让他到此做见习医师,为期三个月,紧接着由乡公发放的委任状以及他的行李陆续寄到。保本发现自己上了当,极为懊恼,大耍孩子脾气,酗酒滋事,想让赤胡子撵他走,赤胡子不为所动。在随后的一系列事件中,保本逐渐了解到了民间的疾苦,功名的私欲和内心的良知不断交锋,最后在良知的驱动下,也在赤胡子伟大人格的感召下,毅然决定放弃功名前途,终身在小石坝医院里任职,为穷人治病。
影片通过保本这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的眼睛展示了一幕幕穷人受苦的人间地狱。影片一开始保本在津川陪同下参观了这个养生所:潮湿、破旧,无论是配药室、厨房、饭堂都相当简陋,病房里充满了臭味,那种穷人身上的臭味,因为这里的病人无一例外全是穷人。极为简陋的门诊室里挤满了病人。大多负不起药费,尽管这里下午门诊免费。“他们死掉比活着好。”津川说。这里的开支虽然由幕府支付,但经常被无故削减经费,因没有足够的钱买木炭,这里冬天除病房外都不能用火盆。“这里又臭又多虫子,薪俸又低……在这里工作会诅咒自己当错了医生。”好吃懒做的津川抱怨道。
在这样一所医院里任职对于保本来说是无法想象的,因为他曾在长崎学习了三年的荷兰西洋医术,极为自负,眼高于顶,志向远大,他告诉两个同事津川和森,自己“志在幕府任职,最少也能任将军侍医。”何况身为幕府御医的岳父天野曾答应举荐他将来到幕府任职。森劝他:“这里条件不好,但只要你想学,一定获益匪浅。”赤胡子内心里很喜欢保本,也苦口婆心劝他:“只要埋头苦干,在这里工作也是一样。”但年轻气盛的保本与他们的想法格格不入,他与赤胡子争辩,振振有辞:“有的医所只医白内障照样能赚钱致富。”他根本就不想在这里呆下去,赤胡子要查看他的学医笔记,他一口拒绝;他拒绝穿医所里专用的制服;明知医所禁止喝酒他偏偏狂饮黄汤,对于他这些充满孩子气的放肆举动,赤胡子都默默忍受着。
然而后来发生的一个个故事都使保本遭受了灵魂的震撼和良心的追问:老迈的工匠六助患了癌症,长期无人探病,妻子和女儿与自己的徒弟乱伦通奸,自己在孤独和痛苦中死去;善良的佐八无私地为穷人服务,自己在贫病中离开人世。年仅12岁的雏妓登代在发着高烧,老板娘将她一顿毒打,硬逼她去接客。有一回医所里给一个女人开刀,麻药不足,怕病人挣扎,病人四肢被分别吊起,赤胡子和森给病人做手术,清醒着的病人在手术台上痛苦地扭动挣扎。
赤胡子吩咐保本:“按住她的双膝,小心别被她踢到。”
森:“肠子流出来了。”
赤胡子:“塞回去。”
保本何时见过这样的手术,当场瘫到在地……
影片虽然描述的是发生在医院里的一连串的故事,但并不在于医疗本身,作为主角的赤胡子内心里是一幅菩萨心肠,但外表却冷漠阴郁。他外表忧郁深沉,因为他清醒地意识到穷人的疾病大多是贫困造成的,“医学其实很无知,医师虽知病因却往往力不从心,仅此而已。”“能解决贫困无知,疾病会大大减少。疾病的背后总藏着人的不幸。”森曾说他除了诊症外,还诊断病人的内心。他痛苦于他自己精湛的医术对疾病可手到病除,但对于贫困却束手无策。疾病某种程度上只是一种病症,而这个充满了剥削、欺诈的社会才是真正的病灶。疾病不过折磨人的肉体,而贫穷折磨摧残的是人的尊严、意志和灵魂。那些穷苦的病人“他们内心比身体受伤更深,有如给火灼烂。”他痛苦于自己只能治标而不能治本,对于这个病入膏肓的世界他无能为力。“其实任何疾病都没法医。”“现在只能对抗贫困和无知,以补医学的不足。”他也正是以这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勇者姿态为穷人的疾苦奔走操劳:他对妓院老板娘大声呵斥,救出发高烧的雏妓登代;对妓院豢养的打手饱以老拳;对岛田乡公横敲竹杠;对饱饫梁肉的幕府王公更是开出了50两纹银的高额出诊费。
赤胡子这种无私奉献的人格魅力日积月累默默地感化着保本,他当初赌气不穿制服,到后来偷偷地换上了制服,他向赤胡子深深忏悔,痛恨自己迷恋功名,热衷仕途,他决心跟随赤胡子和森,做一个民间医师,将所学医术都奉献给穷苦的百姓。他第一个病人是发高烧的雏妓登代,他悉心地医治照料着她,使饱受摧残的登代逐渐痊愈,恢复了少女的天真和活泼。但是他们这些辛勤的付出,在这样一个充满了不平等的社会里,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幕府动辄削减经费,取消门诊。由于缺乏经费,他们许多病人如六助、佐八等无一不是在贫病中如蝼蚁一样无声的死去。一个小偷叫小长,只有七岁,常偷医院的粥,因登代没抓他,有一次他拿了几个棒棒糖送给登代这位小*姐姐,当登代得知这糖是偷来的之后,摆出姐姐的架子教育他偷糖和偷粥是不同的,偷粥是因为肚子饿没办法,而偷糖是嘴馋,所以千万不能偷。小长告诉登代他真想变成一匹马,因为马吃草,而草到处都是,就不会再肚子饿了。整个影片就是在这样一种令人揪心的酸楚悲凉中让观众度过了漫长的3个多小时。当最后,小长一家因无法生存而全家服毒,他们被抬进医院,众人抢救小长,旁边奄奄一息的母亲说道:“让孩子死吧,这样最好,除了死没办法。”几个负责浆洗和膳食的女工大婶迷信井可以通到地府,在天亮前向井里呼唤垂危病人的名字,可使病人不会死去。画面中只见登代发狂一样奔到井边,和几个大婶齐声向井里呼唤着“小长、小长”,那撕心裂肺的叫声在幽邃的井里,在画面中回荡着,那种情景真叫人肝肠寸断,潸然泪下。
后来保本在婚礼上,对着新婚妻子,对着几位亲友,毅然宣布自己将放弃在幕府任职的机会,放弃功名利禄,终身在小石坝养生所里工作,为穷人治病。影片最后,保本和赤胡子并肩走进了小石坝养生所,他们将以自己的医术和一腔热血,对抗这个吃人的社会,为穷人服务,为穷人操劳,以弥补医学的不足,尽管他们的力量是那样渺小无异于精卫填海,但无论成败,他们都将是真正的英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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