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原创)
门开了,眼前一片漆黑,不可视的未知夺去了居室里明亮的清晰,狭小的楼道里弥漫着深远无尽的黑暗;一声哀鸣,从这似乎广大的空间里充斥进我的耳鼓,那声音显得那么弱小、无助,然而眼前依旧是无边的黑暗。
坐下来的时候,我联想到那片黑暗给我的印象——踏在大地上,被漆黑的宇宙笼罩着,仿佛地球是涵海里一叶孤舟,黑暗是载着它,而我,就站在这木筏上。且让我承载了它吧,我载着/这无边的木筏,以生命来承托这不可承托的广大,渺小,也恐惧,但无畏,于不得不为之的沉重。
我将门扇推开一隙,眼前是一片难以捉摸的黑暗,但我极力想从这黑暗中获得信息。几分钟前,邻居的大姐打来电话,问她家的小犬“欢欢”是否跑到我家来了?此前,我没有听到门外有狗的叫声,也没有熟悉的抓门动静,答案是否定。放下电话,我才认识到平时“大姐”家人对这条他们称之为欢欢,而我则叫“胖丫头”的小犬平日里所受的管教是不允许它张口发声,每每饱以老拳重责。
门开的最初一秒,是使人难堪的沉默,随即一声短促而焦急的哀鸣,一个浑身带着凉气的物体就飕地掠过我的足踝窜进了屋里。我拽着门栓急转身,就见到胖丫头熟悉的白色身体在卧室门口明亮处停下来,转向门口的我匆忙地立起身,在发出短促而颤抖的欢叫声后,就扑落地下迅速奔进了房间。
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我于是快步跟进房,给大姐打去了报安的电话。电话那一头传来大姐喜悦的破口大骂声,说要打死它,我望着趴在床头冻得哆嗦乱颤的小犬哈哈大笑......
“你呀,真是免不了一顿打了。”我捏着胖丫头脏脏的小爪给它用干布抹拭,一边和它调侃,再望着干净的床单已被爪印污浊得不成摸样。
胖丫头的心情想来是十分激动的,它一刻也不能平息下来,先贴近暖气片想温热身体,刚贴上去又赶紧往我的怀里扑,象个小儿非要抱着不可。我取了夏天的短被捂在它身上。可它又急于脱离棉被,我于是去抚摩皮毛。它在发抖,皮毛里尽是凉气与潮湿;看来胖丫头在来的路上还在雪地里尽情地打过滚,无人管束自是成其放浪。对这一点,即便是一头畜类我也能够深为理解。人与犬虽是两种不同的生命,原始的天性却不会有什么区别。
大姐家离我住的地方要走十几分钟的路程,间隔两条二类街道和一条一类街道,晚上八点多钟,一类街道上的车辆正是车水马龙之时,可想不懂交通规则的它来时是多么的惊险,令人思之不免心跳不已。如此,我也就能感受到它的心意,是如同孩童般任性又真挚的情感,想我了,抓住机会就独自跑来了,却不曾过多地为人考虑,于世情可谓不通世故,可这份不顾一切的真情又使人如何不为之感动呢?
二十分钟,小犬已恢复了往昔的活力,开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我给大姐打去了第二个电话,婉转致意,言为夜深不便,要留小犬在这里过夜。我这番意思自是为了感谢小犬,免得它立刻又挨一顿痛打。大姐不说什么,只是问她儿子到了没有?我心里明白这顿打是不能隔夜了。
果然,几分钟后,大姐那平日里宽和爽朗的儿子来了,带着一脸怒气,脱了鞋就直奔橱柜旁的胖丫头而来;而此时,小犬已明白未来的命运,拼命往我身后钻,一路跳上床钻到棉被里不肯出头。我心中充满了哀悯,然毫无办法,只得任凭大冰凶神恶煞般将胖丫头横拖倒曳而去。
我追到门口,小犬被拖进黑暗前的瞬间睁大了眼睛凝望着我,眼睛里有最初门扇外给予我的那一刹那的深沉。
2011年1月30日22点17分秋色文学论坛/注册名:火的轻云
即时而笔,记本日夜八、九点钟时发生的小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