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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母

主楼

发表于 2011-2-8 18:1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芳紫陌于 2011-2-9 22:31 编辑

　　一、现在，我走在故乡的路上。
　　
　　四周是密密麻麻的高楼，迷宫一样的大街小巷，和许许多多陌生的脸面目全非的城市啊，让我象过客一样辨不清南北，那些心里梦里魂牵梦萦的老路和老房子，已经深藏在滔滔江水下，那一段一去不返的岁月里。早春的阳光有点漠然，若有若无照着那些，透明的玻璃窗，洁白的磁砖墙，泛着陈旧绿色的行道树，和空气里的喧哗以及浮动的灰尘。宽阔笔直的沿江大道，四通八达的长江大桥，陌生而崭新的指示牌，这个春天，我开始怀疑，我应该是故乡以外的另一个陌生的人了，而他们还在叫着我原来的名字。
　　
　　江边的风轻轻拂过我的脸，我的头发，也拂过我恍惚茫然的内心。
　　
　　我的目光像穿过清晨的薄雾一样，怅惘地穿过了林立的风景，带着一点点忧伤，仅仅属于我自己的忧伤。
　　
　　现在，我迷路了，迷失在故乡越来越便捷的交通里，越来越陌生的气息里。
　　
　　二、许多尘封的记忆在这个春天打开。
　　
　　拿着学生证，排着长长的队，学生窗口处是一张张归心似箭的年轻的脸，放假在即，回家是唯一的渴望。
　　
　　拥挤的火车站，令人窒息的车厢，过道里厕所里站着和席地而坐的人群，疲倦的眼睛，满地的果壳纸屑，报纸和一包的书，我的每一年的归乡之旅。
　　
　　朝天门码头，高高低低的石梯，矿泉水和船票，一路江风，一路晃眼而过的两岸的风景。听姜育恒，曾经以为我的家，是一张张的票根。
　　
　　我的家，不是票根，因为妈妈在家里等着我，信件于放假前已经收到，都是妈妈提前想到的，汇款单上有母亲的落款：注意身体。或者是：天凉了，别忘加衣。
　　
　　有一年的家书里，妈妈写了个错别字，爸爸在一旁笑得何不拢嘴。妈妈说，亲爱的女儿，给你一个匆，爸爸说，吻字妈妈写错了。妈妈的年代，她是羞于书写和说出这样的字。妈妈几乎忘了怎么写。
　　
　　妈妈会算着我回家的日子，和爸爸两个人在江边等，于是我跨下船舷的那一刻，总能看到妈妈的笑脸。有一年，我没有告诉妈妈归期，妈妈每个晚上守在码头，第三天终于见到我了，她的眼泪突然一倾而出。
　　
　　学生时代，我的故乡就是妈妈的气息，魂牵梦萦，却一直在那，一直在，象一件半旧却温暖熨贴的布袄子。
　　
　　三、这个春节，我们住进了故乡的宾馆。
　　
　　老公的父亲母亲躺在地里，坟头是高高的茅草。我们是来看望父母的，父母却在另一个世界里，没有人在这个春节给你打电话，问你是否回家，没有人远远地牵挂你了。
　　
　　窗外鞭炮热火朝天，夜色里烟火绚烂，热闹是他们的，没有父母的春节，没有年夜饭，没有家的气息，在故乡，我们是熟悉的陌生人。
　　
　　孩子一岁多的日子，春节回家，老公的父亲，从河里钓起小鱼儿，他母亲用油煎了，熬成一锅鱼汤，放上些葱花，然后两个人坐在一旁，搓着手，笑呵呵地看着我们一口一口地吃下。
　　
　　我们给的钱，他们总是推脱，他们总说够用了，不要了。
　　
　　今天，他们的相片挂在墙上，苍老的脸，慈祥的眼睛，一直看着我们，微微地笑。
　　
　　亲爱的爸爸妈妈，有一年过去了，我们又老了一岁，坟头的草又长高了，你们可好啊？
　　
　　四、亲戚的孩子在这个春节出嫁了，忙忙碌碌的安排里总带着喜庆，像他们脸上的笑容。
　　
　　另一个孩子打来电话，她老公在这个春节要求分手，哭泣声在电话里回响，还听见她的孩子在一边的吵闹声。
　　
　　喧哗热闹的世界，分分合合的人生，迷茫无措的挣扎，一直是这样的，有人欢喜有人哭泣，有人坚持有人放弃。我曾经那么费尽心力的思考人生，振振有词地劝导别人，我以为我明白了很多，有一天，我突然觉得无力，我开始学会沉默。
　　
　　《日瓦戈医生》里说：他们都来到一起，近在咫尺，有的彼此没有认出来，有的是从来彼此不认识，有的今后永远见不到了，有的要等下一次机会，下一次见面才能互相认出来。
　　
　　每个人的缘分是这样吗?亲人，朋友，爱人，人生路上，每一个十字路口，stayorrun?
　　
　　run,running,我们跑吧。
　　
　　很多年以前，习惯晚上在操场上奔跑，闭着眼睛，黑暗里是耳边呼啸的风，低低的喘息，杂乱的脚步和陌生的身影。一圈一圈地奔跑，一圈一圈地重复的轨道，时间不动声色地流逝着，不用去寻找目的地，奔跑是奔跑本身，仿佛人生。
　　
　　五、曾经，喜欢kennyg的《回家》，萨克斯有金属的质感，一首朴素而安详的音乐，很缓慢很悠扬，因而那些金属的撞击却显得不那么沧桑。
　　
　　顺子的《回家》，激情过于的饱满了，像一种声嘶力竭的宣告，少小离家老大回啊，我却无法掩藏内心的惶恐不安和不为人知的疼痛羞涩局促。
　　
　　一直喜欢民谣，喜欢摇滚。
　　
　　我听见张楚在喊：姐姐，我要回家，牵着我的手，我有些困拉。心里就有了酸痛的感觉。那是孩子啊，在依靠和寻找依靠。
　　
　　这个初六，我重新地听见了许巍，听见他在唱着：你在我的心里永远是故乡。
　　
　　桌上是渐渐冷却的茶，心里却渐渐的柔软，渐渐地热泪涌出。
　　
　　故乡的气息啊，朴素信赖温暖安静，那是妈妈的气息，一直一直地在那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