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我从绿海深林的梦中醒来,一株穿越戈壁的蔓藤从远古的河岸爬来,爬过我的床头,爬向莫知的未来。干枯的枝藤上长满了岁月的苔藓。一种痛苦,摄取着蔓藤上来自大地的给养。
夜幕中,我听见,一种叫沧桑的疾病,在欲望的躯体中悄然走动的声音。一种声音越来越近。另一种声音越走越远。越来越近的是,躯体疼痛得呐喊的声音。越走越远的是,一滴水未卒及落到大地,就也被风干的声音。
欲望的躯体,枯萎的蔓藤。大地,我的母亲,没有深林掩盖的日子,你的世界该是如何的黄沙飘卷啊!
繁华落寞的人间,孤独和欲望狂舞。圣洁的大地,母亲般慈祥。在这黑色的夜晚,我赤身裸体,借助着点点星光,涉足荒野,寻找我当年破壳而出的那一片土壤,寻找我在童年里丢失的戒指;寻找蔓藤根植的家园;寻找先祖们埋葬光明的那一块墓地和一块被黄沙掩盖的墓碑。
土壤、戒指、家园、墓地、墓碑。青春,我朝拜的花朵,失去水家园,你该是怎样的在风沙中凋零啊!
噩梦里, 我常常从干枯的河床上走过,河床的两边没有歌唱的小鸟,没有繁茂的树林,没有笑艳的花朵,也没有那个许诺过,要陪我走完这一生,等待我的人。河床的两边,堆满了文明和诺言的尸体,腐烂的死尸上爬着一群群正在果腹蚂蚁。河床的上空,悬挂着一轮烈日,锋芒的日光,直接划破大地的表皮,大地干枯的伤口在招摇的风口,流干最后一滴可以给养蔓藤的乳汁。我把耳朵贴近母亲微动无力的嘴唇,听着母亲在痛苦在呻吟。听母亲悲伤的诉说她的渴望。
渴望一滴水,渴望一滴天上之水。渴望一滴水,渴望一滴水把大地的伤口愈合。渴望一滴水把母亲无力的嘴唇湿润。渴望一滴水,让我的生命,我的青春在完美中落幕。
渴望一滴水, 渴望一滴水不经意地,从遥远的天国花园中滴落大地 。待一滴水滴落之后,我吸着母亲甘甜的乳汁,从子夜的疼痛中醒来,并在黎明的歌声里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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