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一滴甘露落到了云贵高原,就有了神秘的泸沽湖。纳西女与藏族男相融合,就有了神秘的摩梭族。纳西族的历史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惨烈的殉情史,无数在高山险峻草木茂盛之处殉情的纳西妇女魂飘云贵高原,在泸沽湖畔重新开始了她们的母系生活。
要知道摩梭人的神秘,就要先知道纳西人的神秘;要知道纳西人的神秘,就得走进古城丽江,就得沿着黑龙潭水走进丽江。
黑龙潭水推着两架巨大的水车吱吱响,哪怕是夜间,泉水也清澈得透亮,黑龙潭水在丽江古城纵横交错小街曲巷中流着,路通到哪里,水就流到哪里。
只有听得见水流声的夜才是静的,有纵横交错水道的丽江古城夜晚却听不到水流声。
清清的泉水被一排排的大红灯笼映得彤红,看得见水底随水流拖得长长的青草起伏着。水渠上隔不远就是一块块宽厚的木板,也就成了一座座别致的小桥。小桥流水旁是柳树,柳树上挂着一串串大红灯笼,小桥的那边是商铺,也挂着一串串大红灯笼。丽江古城不管春夏秋冬的晚上,永远是灯红酒绿洋溢着过年热烈的气息。
有一盏暗红色的孔明灯在泉水中渐渐漂远,这时候的丽江,才有一丝静静的感觉。
沿着黑龙潭水,你可以走进丽江,可以走上明清几百座用五花石砌就的拱桥,这些石桥几百年人踩马踏,粗糙的花岗石打磨得如镜一样光亮,透出斑斓的五花色彩来。沿着这斑斓的五花石铺成的路桥,你还可以走进纳西先人渡过的金沙江翻过的大雪山,甚至可以走进纳西人的起源之地西北河湟,但你走不进纳西。
沿着清澈的黑龙潭水,沿着斑斓的五花石,走进的是一家家灯红酒绿的酒吧,一米阳光、小巴黎、自游公社、樱花屋,这里的酒吧有最好的音响,有最好的自磨咖啡,有最好的啤酒,它们的口号是:全世界喜欢泡吧的人联合起来!爱音乐的人大团结!
红太阳广场的大剧院每晚上演的大型民族舞蹈诗画《丽水金沙》也不再吸引人了,广场耸立着那位伟人的巨型塑像,伟人巨型塑像后面标语是:伟大的中国共产党万岁!伟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左右边最高指示是: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力量是中国共产党,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中国共产党是全中国人民的领导核心。没有这样一个核心,社会主义事业就不能胜利。塑象后面是大幅伟人风起云涌笔走龙蛇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的手书诗词。
现代摇滚乐打击乐萨克斯,代替了千年纳西玄妙的神秘的白沙细乐,横笛竖笛芦笛如古茶马道马蹄声一样遥远了。山间铃响马帮来,那嗒嗒马蹄声中,有纳西古乐东巴文化的神韵灵性,会在每个纳西人的梦中响起。
这些酒吧那些商铺,依旧是纳西人的建筑,依旧是雕龙画凤外拙内秀玲珑清巧的走马转角楼,依旧是一片灰黑色的房顶,而商铺卖的是任何一个旅游点都有的牦牛肉、烤羊肉串、银饰玉器、木雕石刻、葫芦丝巴松,在商铺里穿梭织布的不是纳西姑娘。
丽江古城现在是一座用五花石街巷串在一起的大集市,商铺上面是一家家客栈,远道而来寻找丽江寻找纳西的游人,也许只有在夜很深的时候,才能听得见木楼下的泉水声五花石上的脚步声。踏在五花石上的不是纳西人,他们早已搬出这个象征着纳西的衣估堆了。纳西语称丽江古城叫衣古堆,意思是江湾之地。
离丽江不远,是束河古镇。
束河古镇虽然也商业化了,却比丽江朴实平淡。有400多年历史的青龙桥斑驳苍老了,古茶马道上的马群,就是从这里响着铃儿踏过青龙桥远向西藏的。
纳西族系古羌人后裔,与土著融合而形成,自西北河湟地区迁徙至大渡河、雅砻江流域,又沿雅砻江南下至丽江。纳西族母系与藏族父系相融合又有了摩梭族,又有一种说法是与蒙古族有关。羌族、纳西、藏民、蒙古、摩梭,如远古河床的沙砾沉积而成的五花石,时间越长,透出的五彩越斑斓。
一座土司府,半部纳西史。丽江正在消失,束河古镇正在消失,纳西正在消失,2000多个比甲骨文还要古老的东巴象形文字只有几个老人能读能写了。1996年一场大地震并没有摧毁丽江,丽江与纳西渐渐消失在一米阳光、小巴黎、自游公社、樱花屋之中,消失在全世界喜欢泡吧的人联合起来!爱音乐的人大团结之中。
甚至,绣着雪域古国的太阳、月亮、北斗七星的纳西妇女羊皮坎肩不久后也会消失,只有纳西的五花石是不会消失的,古纳西就在五花石的斑斓中,在五花石的每一道裂缝每一条纹理中。
2011-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