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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母亲】忆父亲 [复制链接]

青鸟依依

主楼

发表于 2010-5-11 13:1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可馨于 2010-5-11 14:07 编辑

文青鸟依依

      父亲仙去已有十几个年头。母亲珍藏的像册中还有父亲年轻时的照片。

  父亲个子比较高，浓浓的眉，晶亮的眼睛，挺直的鼻梁。仔细看照片，父亲带一副金丝眼镜，那神情显得有些内敛而专注，少了青年人所固有的张扬。身上穿一件白衬衫，西装裤，还带一条现在也很时尚的黑色西裤背带，脚下是一双搽的黑亮的皮鞋。一手装在裤袋里，一手拿着卷成筒的文件之类的东西摆了个很拽，很酷的pose，具母亲说那是当年最潇洒，最流行的pose了。那时的父亲用现在的审美语言形容应该得到一大“帅哥”的美誉吧？可惜的是，父亲有一只眼睛后来失明。听母亲说，那是文革时，被造反派批斗时打的。

   父亲是位老师，我的记忆里，父亲从不戴眼镜，也许是习惯，他看书和写字时，是用一只放大镜来照着。这样一来，字就显得比较大，很好认。父亲喜欢古典文学，我刚呀呀学语的时候，就开始教我数数，父亲教我数数是用的一首什么诗吧？现在我还记得是这样的：“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稍微大一点的时候就要我开始写毛笔字，教我背唐诗、宋词什么的。李白、杜甫、李清照、柳永这些名字，就是那时候知道的，凡我不认识的字和不懂的词语，问父亲那是从不含糊的为我解答，一直认为父亲是我的活字典。可惜我天生愚笨，竟没领悟到父亲的真传，实在让他老人家失望。

   父亲住的老宅是一个大四合院，有大门、二门的那种。叫做“大门”的那一块地方，因为修公路在50年代初被无偿拆除。所以，原来院内花园什么的全都没了，因此，我没见过老屋的原貌。

   从我记事起，看见的大门就是以前的二门。花园围墙我只见过有20多米的一段。矮墙头上有雕花的瓦楞。很好看。夏天时，全院子的人都喜欢在院坝里达上凉椅半躺在上面乘凉，这时候父亲就指使我说：“幺女子，给我搭躺椅到二门子上去歇凉，我给你讲故事哈。”于是，我会邀约全院子的小朋友帮我搬躺椅，拿茶杯，找扑扇，搬一圈小凳子围坐在父亲的躺椅旁边听故事。《西游记》《水浒》《三国演义》等等名著。通过父亲的叙述，书中的主人公孙悟空、武松、关云长等人的形象都在我们脑海里活了起来。

      记得有一次我拿着一本连环画，里面有《水浒》的故事插图，惊慌失措地找到父亲说：“爸爸你看，书上把《水壶》印成了《水许》”父亲听了笑的不得了，不但认真地帮我区别了“许”和“浒”差别，还耐心的为我讲述其“壶”与“浒”的字意。为此，家里的任何人现在都爱拿这事来打趣我。现在想起这事也不禁哑然。。。

   正房里有一个阁楼，那就是父亲的书房。我很喜欢那小阁楼，阁楼里的陈设全是很古朴的，一张紫红色生漆面的写字台，一张同写字台一样色调的琴桌，两把太师椅，一个雕花的长睡凳，一张三层的小巧雕花茶几，再有就是书架了，里面有很多线装书，都是我看不懂的。那写字台上有一个很大的砚台，一个白花石刻的笔架，一只青蛙形象的水盒子，还有一个陶瓷的东西，父亲说那叫冒筒，是用来放轴卷的。写字台上方的墙上不知道出自谁的手笔，竖着写的天，地，君，亲，师五个大字。仔细看那字还是写在很薄的丝绢上然后裱出来的。（父亲说那几个字本该挂在堂屋的正面墙上。但造反派说那是封建东西把堂屋给砸了。）父亲最喜欢坐在太师椅上喝茶，用放大镜照着字读书，高兴了就会哼上几句川剧，再写点诗什么的。他最喜欢的是李白的《将进酒》中的这几句，“五花马，千斤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他经常用川剧的道白大声念出来，很搞笑。

   父亲一生可谓桃李众多，逢年、过节时来拜年的学生，朋友不少。母亲的厨艺相当高超，凡来人母亲会下厨炒上几个菜，温上一壶酒，任父亲和朋友喝酒神侃一翻。父亲喜欢书法，墙上就有一幅父亲写的：“问君何事归来早？懒看沙滩鹤蚌争”的配画条幅,运笔很是潇洒，好似看穿了现实生活当中，那些为争名夺利，巧取豪夺之辈不顾他人利益的无聊和市侩。父亲的朋友们很喜欢那浓浓的泼墨，有时候自己磨墨，请父亲写字送他们。那也是父亲最开心的时侯。他会很潇洒地提笔，将岳飞的《满江红》、王之涣的《登鹳雀楼》等诗一挥而就，以此来满足朋友们的要求。

   父亲的仙去很安静。也很突然，父亲的身体本来不错，饭量也还好，头几天还在为二哥买回家的橘子父亲吃了后感觉有点酸而引发了他的诗兴，笑呵呵的吟出苏东坡的两句诗：“客来茶罢空无有，卢桔微黄尚带酸。”次日早上起床时，父亲感觉头有点晕，要二哥去扶他一下。二哥刚扶起来，感觉有些沉，忙叫三哥哥、来帮忙扶。父亲头一偏，就这样靠在二哥和三哥的怀里去了。。。`

      父亲仙去后，老宅也因城市规划而被拆除，随着搬迁。那些雕刻精美的柏木窗棂，还有那高悬在堂屋正厅门楣的，有一百多年历史的黑底烫金匾，更有那些古朴的家具都统统流失了，只有父亲最后写的那张“问君何事归来早？懒看沙滩鹤蚌争”的条幅，被我们收藏起来。

   有句古话说的好，见字如见人。

(一篇旧作，发时尚来凑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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