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珠向春满条红（十五）

西歧

　　
　　
　　——上官云珠轶事
　　
　　
　　
　　幸亏有了隔夜的雨中浇淋、好友宽慰、酒精麻醉、舞场狂欢，否则，在这一刻，面对媒体一百八十度变化的集束攻讦，上官云珠还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会不会因为舆论评价上九天之上与九地之下的悬殊落差而掉入再也爬不起来的黑暗深渊。对于一个处于逆境中的某个人来说，旁人的一个眼神、一句话，有时候，会是令你彻底毁灭的最后一根稻草，有时候，会是令你昂首前行的一面永远的风帆。
　　
　　这一天，她睡到很晚才起来，起来的时候，已接近中午。韦妈妈早就温热了一锅白粥，看她盥洗完毕，就默默地盛了一碗过来。她接过碗，接过筷，却不动嘴，问：“阿爹，报纸呢？”在何氏照相馆工作的一段时间里，上官养成了每天看报的习惯，默默立下了演电影的志向以后，更是每天要仔仔细细地研读几遍娱乐新闻。韦爸爸在里间，似乎并没有听到女儿的询问。上官提高嗓门又问了一声，韦爸爸应声“噢”，就从里面探出半个头来，回道：“半天的大雨一刻苦也没有停过，怕是邮差在路上耽搁了，还没有来呢，等等吧，等吃过了早饭再说吧……也许，今天的报纸要与明天的一道送过来了。”韦爸爸一生从没撒过谎，声音很不自然。知父莫若女，上官知道阿爹是在撒谎，却不说穿，放下碗与筷站起来，迈步就往门外走，一面走一面自言自语：“我先去大街买两份回来。”韦爸爸、韦妈妈相互对望了一眼，一脸忧郁愈加地浓郁了起来，遂保持距离默默尾随在上官云珠的身后。
　　
　　才出家门半里地的光景，候着了大步流星赶来韦家的何佐民。何佐民问：“亚弟，你这要去哪？”上官道：“在家里觉着无聊，出来买几张报纸看看。”何佐民望一眼跟在上官身后的韦爸爸韦妈妈，韦爸爸韦妈妈拼命向他挤眼睛，之前，韦爸爸韦妈妈已多次去找过何佐民，要他帮帮忙，想想法子，阻止他们的亚弟不要去当什么下三滥的演员，“好端端的一个家就这样被拆得七零八落，真正是不值，放着一碗安稳饭不吃，偏要去做什么戏子，真是昏了头了，做戏子有什么好的”、“何先生你有知识，办法多，路道广，只有你劝得醒她了，也只有你才找得回大炎和孩子”、“不管怎么说，你何先生待她不薄，对她有恩，别人的话她一句也听不进去，你的话她不能半句也不听”、“求何先生上上心，就当做一件积大德的好事好不好？这一件事，我们就全指望你了”，已心知肚明，便道：“我说亚弟啊，那电影不演也罢，我早就与你说过，电影圈是个是非场，电影饭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吃的，跌了这一次的跟斗，吃了这一次的苦头，应该醒醒了，就自此收心、到此为止吧。我这特意赶过来，就想对你说，继续来我店里吧，我工钱一分不减，对你还是那样，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想方设法把大炎先生找出来，就是费九牛二虎之力也要负责将他们父子接回来，为了你们一家的团圆、为了你们以后能够和和睦睦快快乐乐地过日子，我愿意跪下地去去求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他们在沪上手眼通天，在整个江浙地区都极有势力，只要这几位大佬出面，多大的事都能解决，相信他们会给我点面子的，相信不消几日就会有大炎他们的消息。当然，我这么做，骨子里也存了我的一点私心在里面，我这也是为了我自己，店里少不了你，真的不能少了你，自从你辞了工，店里少了许多的欢声笑语，生意也淡了不少。”
　　
　　自从辞了何氏照相馆的工作，在不到两个月的短短时间里，上官云珠经历了丈夫张大炎的出走、《王老虎抢亲》开拍典礼暨新闻发布会上的全场嘱目、第一次真正上镜时的当众出丑，精神状态一会是落寞到冰点、一会是亢奋到巅峰，内心一直在痛苦挣扎。谁愿意妻被夫抛弃？谁愿意母与子分离？我对大炎的这颗心，始终没有变，我无时无刻都在想念着他们父子，无时无刻都在盼望着他们回来。昨晚，因为顾也鲁、周璇这两只闹虫的“绑架”，晚餐喝了太多太多的酒，餐后跳了太久太久的舞，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很晚很晚、很累很累，可是，躺到了床上，却仍然翻来覆去无法睡着。空荡荡的一张床，左边没有了丈夫，右边没有了儿子，好寂寞、好凄凉、好不习惯。大炎，你快回来，你快回来啊，你再不回来，我快支持不下去了。我有错么？想去演电影难道真的是错了？我可能是错了。昨天的出丑，也许就是张家列祖列宗于冥冥之中使的绊，是一种警告，是一种惩罚。可是，可是，我就是一门心思想演电影，做旁的事，我就是打不起半点精神来啊。大炎，你还回来么？即便你不回来了，你至少也该让人抱了儿子来让我看看啊，儿子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他也是我的啊，我知道我没有法子与你争儿子，我也不与你争，难道看也不让我看么？你不知道母子连心的道理么？你难道竟是铁石心肠的负心郎！有谁知道，在这一些日子里，我是夜夜捧着你们父子的照片流泪到天明。
　　
　　上官云珠压根就没想着此时会在路上遇着何佐民，更没想到何佐民会说出这一席话来劝说她，何佐民是个聪明绝顶的人，辞工的时候，何佐民的话是热情洋溢，没半点表示反对的意思，他说：“亚弟，你既然已经是下定了决心，就要义无反顾地一直走下去，我估计，你家大炎一定会竭力阻挠，你爸爸妈妈也一定会拼命反对，你要勇敢地挺过去，你如果软，他们就硬，反过来，你硬到底，他们最后一定会让步，中间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可不是吹的，请你相信，我何佐民永远会站在你的这一边。此外，演戏的路也未必一定会一帆风顺，我希望你快快红起来，最好明天就成最红最红的明星，这样，我何佐民也会大大的沾光，我这生意也会随之水涨船高，你要用心演，哪怕是几分钟的不起眼角色也要用心演，演员圈中，人人都想出名的，勾心斗角的事会层出不穷，你要自己当心，不要急于成名，也不要怕打入冷宫，要稳扎稳打，演艺上去了，名声自然就有了。”
　　
　　上官云珠想到这里，堆起欢颜，笑道：“何老板何出此言？什么跌了跟斗、吃了苦头？什么自此收心、到此为止？我不懂耶。”
　　
　　何佐民一脸严肃，苦笑了笑，心想，发生了这样的事，还想瞒我？就从西装暗袋里取出几份报纸递了过来：“你急于要看的，就是这些吧？”末了，又加了句：“今天，我的8只口袋中都装满了报纸，统共有三十几份呢，要不要都看看？”
　　
　　上官云珠接过报纸，一目十行浏览了一遍，竟是一派的淡定。只说了句：“还真是染了一次感冒、葳了一次脚了。”
　　
　　这些报纸，每份都载了上官云珠昨日出丑的事儿，极尽添油加醋、肆意涂抹之能事：“这就是徒有其表！”“天鹅的画皮破裂啦！”“请看这绣花枕头！”“蛤蟆难上井台！”“木质的美女明星！”“非葩也，乃疤也！”“我也要演电影——一个天大的笑话！”“上官云珠出演王秀英之背后演义”“《王老虎抢亲》王秀英一角已换玉女明星童月娟”……是一面倒的负面报道，部分小报还捕风捉影、绘声绘色地捏造了上官色诱各路人马的情节与细节。
　　
　　何佐民没有想到上官云珠在读了这些报道后会如此平静，心想，这妹子，看来真的会非红不可。
　　
　　2011、1、9
　　

真水无香

真水无香

老西，文山会海的，忙好了？

远去的烟云

看西歧老师文，方知上官云珠的电影之路竟如此艰辛！

潘霞

这妹子，还真火了。

凌云享耳

成功路上总是不会平平坦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