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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早上起来,小城竟然飘起了雨。好在雨水并不茂盛,考虑了下,换了件厚一些的外套出了门。
上了辆出租车。看着司机想要说话的样子,赶紧接了句,到某某学校,城南,十块钱。沭阳的出租车管理就像管理部门的月事一样淋漓不尽。从年前就是如此。起步价五元,从家到学校也就是这个数。可惜统一起来的力量太强大,所有的出租车和黑车都这样,尤其是听到我这典型的侉子腔。与其被人家开口要八块,倒不如直接送十块,也落了个现在的老师真大方的美誉。
车外白水点点,洗绿了视线。春天真美好啊。想到了去年的这个时候,还在跟友人在骆马湖边穿青柳洗黄花呢。没想到一年之后竟然寄人篱下。
下车付钱欲下车,那个秃顶男人说,哎,你东西掉了。
一张名片。一张我自己的名片,估计压在这件很久未穿的衣服里起码有大半年时间了。黑底白字,上面的电话号码还是七位数的。一个深红的瓦当图案压在公司名称的上方。
二
零七的时候,对金钱的渴望到了极点。这是个很要命的问题。
于是,筹办了两家小公司。其中之一,就是现在名片上的名字,意取白居易,暗指从事的业务。很中国。
找了一个朋友帮着设计包装。他给我的图案是一个团头团脸的瓦当图案,很巧妙地把公司名字融了进去,下面是一行他亲手所写的遒劲的毛笔字。感觉真是找对了人。
对瓦当并不陌生。最先接触的就是伟人的诗词中提到的秦皇汉武。初中的语文老师博学,竟然花了一节课讲秦汉历史。其中浓墨重彩提到的就是秦砖汉瓦。他说,中国的建筑是了不起的,尤其是秦汉时期,那些青砖灰瓦,真是美啊。
当时只是感觉,老师刚娶了媳妇,怎么就乐成这样了。
三
读师范的时候,曾在图书室里借过一本书。名字忘记了,里面有大量的瓦当图片,印刷得相当精美。
记得看到图案的时候很吃惊。感觉几千年的东西怎么就这么美呢,这点跟初中语文老师有点像了。插图中最多的是汉代瓦当。很多还是文字的。字体如行云流水,极富变化。而怪兽、云彩、动物花纹比比皆是,有时候,竟然还可以看到几何图形。
瓦当当时给我的感觉就是艺术品了。
想到书法老师在课堂上感慨,中国的毛笔字越写越退步,真是文化人的悲哀。那时,流行音乐窜遍大江南北。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产物。这些,并不能说明太多。一个人就是能静下来写一辈子毛笔字,除了天赋,他还需要一个大的环境。这些不是能够同日而语的。
瓦当,亦是如此。
四
中国最早的瓦当集中发现于陕西扶风岐山周原遗址。
岐山,西周的发祥地。西周干的最漂亮的一件事,除了灭了商朝,就是创造了这个半实用半装饰的瓦当。当时受条件限制,多为素面半圆形瓦当,个别的有重环纹半瓦当。应了那句话,越古老的越朴实。或许,人亦如此吧。
到了战国。哦,我的那个语文老师也教历史,他说,为什么叫战国呢。就是这个时期各个国家都在战斗,抢地盘争女人。所以叫战国。
所以,那时没有统一的文化部,战国的瓦当就具有浓重的地方特色了。古人喜欢信手拈来,于是,树叶啊,小鹿啊,小猪小羊都入了瓦当。太有生活气息了。
进入汉代,瓦当在使用的广泛性和艺术性方面都臻至它的鼎盛时期。这时,人们终于从钟鼓文上学习到了文字记录的多样性,即在瓦当上印字。从皇宫到民舍,再到墓室,都印上了很多字。大都是记录一些琐碎的事,比如这房子什么时候盖的,权作房产证。也有的是一些吉祥的话。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瓦当是汉代图象瓦当的压卷绝唱。这四个神代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构图雍容,做工精致,艺术水准极高。很多附雍风雅的,比如许多书的封面,都是选择这几个。
再后来,瓦当与中国的文字一样,渐渐失了水准,走下坡路了。
五
说白了,瓦当就是屋檐最前端的一片瓦,瓦面上带著有花纹垂挂圆型的挡片。
再说白了,这个灰不溜秋圆不溜溜的家伙就是泥做的,换言之,来源大自然,装饰大自然。
这个原本没什么大不了。但中国人对自己创造的东西除了会糟蹋,还会珍惜。比如中国几个朝代土匪般的开国皇帝,他们犯下的罪行就是毁坏文物罪。烧的烧,平的平。等坐稳了江山,又突然喜欢收藏文物了,开始正式装文化人。所以,近千年的宫廷史就是中国文物史。尤其是清朝。
清中期以来,古代的瓦当被看成一种古董,为藏家竞相收藏。从清末到民国,瓦当逐渐成为受大众喜爱的收藏品。
我想,他们收藏瓦当应该是收藏两千多年的历史吧。
六
中学课本《中国历史》封页选用的就是瓦当插图。
那是一张拓片。
古人没有摄影照相技术,对瓦当只能施以拓片法,用拓片进行流传。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技术决定一切嘛。
如今,照相技术普及,照片的作用不可忽视,可以代替部分拓片。但是,拓片虽然不能完全反映出瓦当纹饰的细微之处,却可以把握瓦当的总体风韵,亦有一番古朴的意境,十分古雅可爱。
此外,拓片周围空白的地方还可以用于题跋或写上一些相关的文字。因此,一来收藏,二来再附庸一下。一举两得的事情很多人都喜欢做。
比如我,到了办公室,把这所想记录下来。可以回味历史,更是对自己以前生活的总结了。
毕竟,公司已经不开。所留下的,竟然只有这一方小小的名片。
只是名片上的深红瓦当,越发地刺眼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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