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打手《蓝色加勒比海》是很好的小说。坦白说我喜欢这类叙述风格。当年《重庆森林》自不必说，看了又看经典得不能再经典，受其影响的我想大约也许至少一代人。当时我们很年轻当时我们很迷茫，当时我们被各种幻想缠绕得不知所措以为天一直很蓝白云总是朵朵。《加州之梦》就更老，半个多世纪前的疯狂至今仍有无数人怀念。非力普斯劈腿米切尔的爱情虽然昙花一现却仍然创造了摇滚乐坛神话，但那是那个时代的永恒烙印。
可以这样讲，至少20年前这样的小说是很有些市场的。略带小资情调，行文像杜拉斯和伍尔夫或二者杂揉。情节不重要，那些看似重要的事物或意象也不重要，因为重要的是情感如何表达情绪如何宣泄。这种技法常人很难企及，至少六星论坛上我目前没看到第二人，这需要多年的阅读创作训练，更有对语感的独特把握，绝不是咬几篇文嚼几段字就可以成形的。那味道也不是《花样年华》里不经意的某个眼神所能传递的，或者说这也许就是中国文化或汉字的——你一下就能闻到那种气味，只是无法言说。然后你记住了，然后无法忘怀。
然而但是，你懂的，时代的变化之大远远越出你我的感受和想象。仅仅20年之后我们就不再是我们了。最近在重读昆德拉刚好在《身份》里读到这一段：
——十六七岁的时候，她特别喜欢一个隐喻；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听来的，还是从哪里读到的？没有关系。她想成为一种玫瑰香，一种四处扩散的香味，四处去征服。她希望就这样穿透所有男人，并通过男人，去拥抱整个世界。玫瑰四处扩散的香味：那是对艳遇的隐喻。这个隐喻在她即将成人之际开放，就像是对温柔地与男人混杂相处时的浪漫许诺，对穿越所有男人之旅的邀请。可是，她天生又并非常换情人的女人，这个朦胧的、抒情的梦，很快就在宁静而幸福的婚姻中沉睡过去。
昆德拉想说的是，你看，一切都会过去，那时的你和现在你看起来是一个人，其实不是。
这话听起来诡异得令人惊奇但细想就是一条真理。我们有时——我是说有时很怀念那些过去，不是因为那些过去弥足珍贵，而是因为那些过去造就了现在的我们。于是我们总想和过去妥协，以原谅现在的我们。
从这个角度，我们再看有贤同志的《雪船》《拾荒者》就一目了然。
有贤同志采取了另一种更为激进的方式回味过去，无论情节铺展还是意境营造都令人侧目，我是说，他怎么敢这么写？胆子太大了。当然我们不知原始篇章何时成文，但可以想象的是这两篇小说的主旨都是在与现在的自我和解尤其《雪船》。如果单从创作的角度看，技术手法上显然——在我个人看来——他走了一条在大多数情况下更为宽敞明亮的大道。因为痕迹，砖家对这种创作过程中故意为之的痕迹的追踪能力，简直了。
我一直觉得小说家要学会隐藏。把能隐藏的东西都隐藏起来直到你再隐藏的话读者就会晕头转向。卡佛说他的小说初稿如果有40页那么最终成稿也就只有20页或更少。他会反复琢磨一个字到底能不能删除，他说直到一个逗号删除之后又加回来，他就知道不能再改了。可又常常食言，因为再版时他又在改。
打手对情感的隐藏和有贤对情感的宣泄，从某种不能直言的角度看是殊途同归，只是手法上各有千秋，虽然个人更喜欢打手，但不能说有贤就不能张扬。张扬是另一种手法，是隐藏在喧嚣之下的另一种孤独的自我宣泄。
如果说《拾荒者》过于传统那么《雪船》就相对地更有份量并且洋溢着另类气息——总想自圆其说却又无能为力，这是多数人一生的常态。《雪》的后面我觉得没有处理得更完美，不是叙述角度转换问题，是先前的味道到了后面就感觉不到了。可能是修改的时候没有整体预想就是觉得要修改不然不足以发表，只是到了后面就乱了阵脚，所以整体一看就像一座将倾大厦但换一个角度看还是立立正正的。《雪》有再修改的可能或说必要，篇幅相对内容还是太短。开头的味道没有延续至少结尾没有呼应得很好，我严重怀疑有贤同志修改时体力不支。
但无疑地《雪》给人遐想的空间无比巨大，令人击掌。
至于三叔《飘浮的羽毛》显然陈年旧作，立意大于意象，放在20前我会看好。原因很简单，就是前面讲的，20年前的我们和现在的我们不是同一个我们。我们与我们不一样，就造成对世间物的看法又不一样。让三叔再写一篇此类作品，大约三叔也会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狗日的李小树》《我们要不要怀念许春花》份量就重些，因此单就《飘》的描写本身来讲是对日常生活的观察手段不一样导致了与前两篇的巨大差异，三叔最牛的作品应属当年的《囚鸟》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时的三叔眼里只有三叔自己，后来的三叔眼里多了世间的荒凉，也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于是三叔纸上的文字也变得使人惊讶。这是不好的。我必须得说，创作者不能心无旁骛更不能只有旁骛，上帝的眼光应是普世的，或者勿宁说作者有时就应该是个瞎子倒好些，摸到什么就是什么。这就又要回到对作者来说什么该隐藏什么不该隐藏的论调上来了。
从创作语言看，显然打手是高手，自称金牌绝非浪得虚名，从句子的处理功夫看打手至少七八段。有贤和三叔略逊一丢丢。这东西若以平常角度看，还是那个词最合适——各有千秋。有人喜欢奥康纳的鬼魅，有人就喜欢埃尔诺的冷眼旁观，有人喜欢卡佛的欲言又止，可也有人就喜欢福克纳的“裹脚布”，这货严重犯病时一个句子几百个词连成一片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让你读完一句话立马断气。
从创作整体上看，打手的过去也许辉煌过，至少我觉得曾经星河璀璨，从笔迹就可了然，只是现在TA选择了沉睡。有贤不服输的精神值得我辈学习，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说到三叔，那就前途不可限量，毕竟底子在，而且后面还有大好时光，这总是最大的资本。
三人的语言各不相同。语言即风格，风格的不同本质是对世间事的理解不同。这背后隐藏的是作者的不同阅历慢慢堆积而成的另一个迥异的风霜世界，于是我们会从不同的作者眼中看到一片完全不同的天地，我们总是对那片天地充满新奇，只是阅读的本质是总想遇到另一个自己。倘若果真如此，一篇作品要想得到多数人的认可是极不容易的。千人千面，那些近在迟尺的身边人总是和自己隔着千山万水。他们不愿了解真正的我们，我们也无力揣摩他们的心思，但我们总想与他们在一起最好心有灵犀，这就是我们创作时的困难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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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25-8-27 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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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斤顶
显身卡
发表于 2025-8-27 18:21
，这份点评，我得学一辈子
，吓三叔一大跳
。芳源小侄，算你厉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