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一刀半城一刀寒
这一昏迷也不知过了多久,萧散隐隐觉得有人在踢自己,缓缓睁开眼睛,才发现浑身不能动弹,不仅被点了穴道,还用麻绳绑缚了好几道。他担心柴静的安危,刚准备开口,才发现嗓子里像刀割一般,竟是难受之极。
站在他跟前的是两个家丁。其中一个说:“这小子还真能睡,跟只死猪一样。”另一个道:“咱们别耽搁,大老爷该等急了。”萧散心中火冒三丈,被那两人强拉着起来,推搡着往外走。才一出门,阳光刺眼,原来已是晌午时分。
萧散暗运内力,行过一个小周天,四肢百骸有了力气,出声问道:“你们要带我去哪里?”一人回头喝道:“去了就知道了,哪来那么多废话?”萧散又问:“你们把柴姑娘怎样了?”那人踢了萧散一脚,道:“嘿,我说你小子真是贼心不死,都死到临头了还惦记着柴姑娘!”另一人道:“二老爷交代过,这小子诡计多端,咱们别和他说话!”另一人立即住声不语。任是萧散怎么问,两人竟是哑巴一般,绝口不说一句。
那两人将萧散带至大门外,萧散才发现门外围了一圈人,略略一扫,“苏氏三绝”、孙云奇等都在其列,柴静笔直地站在孙云奇身旁,一动也不动,该是被人点了穴道,孙云奇一双色眯眯的眼睛不住往柴静身上打量。
此时场中有两人正斗得正烈。其中一个白衣翩翩,正是苏梦远,另一人虎背熊腰,络腮长须,却是何猛。萧散这才发现,彭氏兄弟、丁冲及、九斤和尚等都已经来了。阿姝也与他们在一起,阿姝旁边站着一峨冠道人,仙风道骨,不是别人,正是萧散曾在二贤庄见过了的李药师。萧散心下欢喜,这才发现,不止李药师,史大奈与尤俊达两位豪杰也来了。
那家仆将萧散带到苏绍阳身前,说:“大老爷,萧散带到。”苏绍阳呵呵一笑,道:“李道兄,史英雄,尤英雄,这下你们相信了吧!我苏门可绝没有亏待过萧兄弟。”史大奈道:“我萧兄弟被你们如此五花大绑,便是你苏门的待客之道么?”史大奈声音洪亮,一经出口,就好比天雷霹雳,自有一番威严。苏绍阳笑道:“误会而已,萧小兄弟夤夜闯进苏府,被犬子当贼人拿了。”史大奈“哼”一声,道:“误不误会,萧兄弟还没说话,岂能任你说嘴!”话音一落,史大奈陡然出手,纵身跃起,有如大鹏展翅,直扑向苏氏三绝。
这史大奈竟敢以一人之身挑战苏氏三绝,三人都吃了一惊,苏绍均冷笑一声,挥手击出,史大奈凌空连出七招,苏绍均都随手化解,但史大奈本意不在与他缠斗,陡然一个空翻,随手一带,抓住萧散手腕,向后一抛,尤俊达会意,连忙接住。苏绍均喝道:“好贼子!”一掌劈出,史大奈从这三人手上救人实已拼尽所能,这一掌实在避无可避,只得以后背硬接,殊不料苏绍均掌力刚刚抵达史大奈背心,只觉得一股温和柔软的力道透过史大奈奇经八脉,反扑而来,苏绍均大惊,一旁的苏绍阳早看出不对,顾不得身份,右指一点,左掌作势击出,苏绍均一掌击了个虚空,只见史大奈滴溜溜转了半个圈,出现一件宽大的道袍长袖,苏绍阳已与李药师对了一掌,两人身子同时一晃,李药师却借着这一掌之力,拉着史大奈向后退出。
“云侵孤虚,天人大道!”苏绍阳冷笑道:“道长果然好功夫!”李药师不紧不慢地道:“璇玑九转,擒天一怒,苏门赫赫威名,果然不同凡响,苏大侠过谦了。”李靖这一出手,面对苏门两大高手,救人、退敌,举重若轻,在场诸人都看得明明白白,这道士的武功,早已在苏绍阳之上。
此时萧散已被尤俊达解开绳索和穴道。萧散向几人道了谢,阿姝早就扑了上来,喜道:“萧哥哥!”萧散得李药师之助,胆气陡豪,朗声道:“苏绍阳,你把柴姑娘怎了?”苏绍阳还未说话,忽见场中何猛“嗬嗬”连声,被苏梦远逼退两步,苏梦远得势不饶,脚踏七星,刀光连连,何猛踉跄后退,这何猛虽有“八臂刀”之称,但在苏门用刀的行家跟前,实在是不够看。丁冲及叫道:“何兄小心!”何猛未及反应过来,左臂一痛,“八臂刀”差点变成了“无臂刀”。孙云奇拍手笑道:“班门弄斧,就这三脚猫功夫也配使刀?”尤俊达心忧何猛性命,喝道:“苏门刀法,好了不起么!看你爷爷的日月朝天刀!”语罢,长刀横掠,气势惊人,一股浸浸寒气扑面而来,苏梦远吃了一惊,忙舍了何猛,全力以对。
萧散见尤俊达刀法大开大合,他曾亲见尤俊达与魔宫的“锁喉神枪”罗郢大战百招未曾落败,知道苏梦远绝非对手,便暗暗放下了心,问李药师道:“道长,您怎么突然就来了此间?”李药师呵呵笑道:“说来也巧,贫道云游四方,某一日来到苏州,忽见一个小女子在路边黯黯神伤,嘤嘤哭泣,贫道好事,上前打听,方知是萧居士令妹。”萧散看向阿姝,见阿姝红脸低头,像朵水莲花般婀娜,不胜娇羞。
史大奈适才从苏氏三绝手中抢人,实已凶险万分,直到此时才缓过劲来,闻言笑道:“萧兄弟有所不知,我与尤大哥来江南公干,昨日忽在苏州城内听一群江湖人说起萧兄的名字,好生惊奇,仔细听下,方知道萧兄弟闯到苏门英雄救美来了,哈哈哈。我俩便跟着这几人一道来苏门瞧一瞧热闹,说不得宰他个两绝三绝的,为大庄主报仇。”萧散对史大奈刚刚舍身相救自己好生相敬,又听得史大奈的笑语,心内惭愧,说道:“还说甚么英雄救美,史大哥莫要取笑了。二庄主一向可好?”史大奈说起单雄信带领一干绿林好汉,会同程咬金、秦叔宝等好汉齐聚瓦岗寨的事,萧散好生向往,史大奈道:“二庄主也时常记挂萧兄弟,不如你随我一道,到瓦岗寨去,以萧兄弟的身手,不愁没有用武之地!”萧散听得热血沸腾,满口子答应,恨不能立即飞到瓦岗寨去与二贤庄众豪杰相会。史大奈说到尽兴处,放声大笑。
这时场上已经起了变化,苏梦远扶着半条手臂已经退了下去,与尤俊达交手的正是苏三爷苏绍钦,苏绍钦武功正大,举手投足,均具宗师气象,同一套功夫使出来,不知比苏梦远高明多少。萧散昨晚见过这苏三爷出手,知道此人武功犹在余恨道姑之上,不由道:“尤大哥小心,这人的‘润物无声’极是厉害!”苏绍钦闻言嘿然一声,向萧散瞧了一眼,微有讶色,尤俊达觑见时机,日月朝天刀上下翻舞,织成一片刀光,苏绍钦左三步,右四步,忽焉在前,忽焉在后,刀光凌厉,却丝毫碰不到苏绍钦的衣角。
李药师赞许道:“苏老三的‘璇玑步’又精进了。”萧散早前听王君可说起过苏门的武功传自前朝奇女子苏蕙的《璇玑图》,此时便着意去看,但见苏绍钦步法奇变,横竖勾勒,皆成方圆。萧散心中不由微微一动,忽然想起“天玄洗心诀”中记载的有一种“扶摇步”的身法,隐隐之中竟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仿佛陡然看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新境界,但到底是什么,却又说不大上来。
阿姝在旁看着萧散忽喜忽忧,很是不解,轻声问:“萧……萧哥哥,你怎么啦?”此时萧散陷在自己的武学迷障中,对外物充耳不闻,阿姝的话又怎能传到他的耳朵里去?阿姝不知萧散到底遇见了什么事,心下忧急,抓着萧散的手臂摇道:“萧哥哥,你干么不说话呀?”
这时,一个细如蚊呐的声音道:“这小子不自量力,自以为窥破武学奥妙,八成要走火入魔了。”阿姝环顾左右,却并未发现有人在身边,史大奈和李药师都在注目战场,显然不是他二人说的,不由得奇怪,问道:“你是谁?谁在说话?”
那声音又道:“我是鬼魂。”阿姝心下害怕,颤声说:“你,你才不是人吗……”那人哈哈一笑:“我当然不是,你见过只说话没身子的人吗?”阿姝愈加害怕,说:“你快走开!你再跟我说话,我要喊李道长啦!”那人笑道:“姓李的道士也打不过我。”阿姝正要喊叫,忽见一张满面红光的脸贴在自己的跟前,那张脸像是忽然出现的,白发长髯,童颜鹤发,分明不是鬼魂,阿姝吓得惊叫一声。
萧散骤然从幻觉中警醒,只见一道青影一闪而过,与那老者一触即分,青影往后退了数步,就在这一瞬间,李药师已是脚底踉跄,道:“苏前辈一代宗师,怎敢拿女娃儿家性命开玩……”一个“笑”自尚未说出口,猛然喷出一口血。萧散只觉浑身热血往脸上一冲,喝道:“老头,放开阿姝!”就要上去,李药师拉住萧散,摇头道:“萧居士,不可冲动……”
苏氏三绝见到那老者,均面露喜色,齐声道:“伯父。”苏梦远位份低微,“南刀”苏半城向来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是以他从小到大,竟从未见过这位名声震于九天之上的爷爷,当下更是无比恭敬,大声道:“孙儿苏梦远给爷爷请安!”那老者“嗯”了一声,道:“乖孙儿,你起来吧!”
这时,尤俊达和苏绍钦也停止了打斗。李药师道:“苏前辈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挟持住一个女孩儿,传出去不怕笑话吗?”苏半城呵呵一笑,道:“道士你说差了,老夫我与这女娃娃相见如故,心中甚是欢喜,正要找个地方好好说话,怎么能说是要挟呢?”李靖万料不到苏半城这般身份,竟然如此无赖,心中愤懑,又吐了一口血,萧散关切道:“道长!”苏半城淡淡道:“你中了我的‘长吟散手’,没有立时气绝,算你内功深厚。”李靖心想:“我何处便招你惹你了,你竟然不由分说想要取我的性命?”这苏半城每次都不正面回答李靖的话,这时轻轻一笑,道:“都住了罢!”他积威所至,即便是苏门子弟,也都不敢妄动。
苏半城一手拿着阿姝,一面慢慢踱入场中,忽向尤俊达道:“你是叫尤俊达?”尤俊达长刀一扬,道:“是便如何?”苏半城不紧不慢地道:“听闻你在鲁豫一带很有名声,‘日月朝天刀’名头很是响亮。”尤俊达听到连苏半城这样的前辈都知道自己,也不由得意,道:“那是江湖朋友抬爱,算不得甚么。”苏半城道:“你使刀,我也是使刀的。老夫不占你便宜,你不妨使出你的成名绝技砍我一刀,让我看看你手底功夫到底如何,担不担得起你那些江湖朋友的抬举。”
尤俊达心知此人武功高出自己太多,但到得此刻,又绝无退缩的道理,便道:“如此便得罪了!”长刀一挥,他不敢藏私,因此一出手就是成名绝技“日月回翔斩”,这一刀使到绝顶,斩日月,分晦朔,飞鸟回翔,天地失色。这一刀来得好不凶猛,苏半城却似浑没看见一般,连萧散都觉得这老头有些托大,“啊哟,不好!”萧散心中忽然想到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他想要拿阿姝来做挡箭牌?”正要高呼让尤俊达慢些动手,尤俊达这一刀却劈到了空处,苏半城身子一晃,早已不在了原处。陡然尤俊达只觉得双臂一阵剧痛,长刀脱手,两条手臂竟被人以极快的手法生生卸脱臼!
那把长刀直直飞上高空,久久不曾落下,直升了十来丈,才陡然坠地。李靖等自忖让刀飞这么高自然也不是难事,但要如苏半城这般,让长约七尺的大刀飞上空中,不翻转,不偏斜,直上直下,却是极难做到了。那长刀落下时,仍是刀柄朝下,“嗡”的一声,钻入土中,直没到刀身处,约有三分之二的长度都埋在了地下。众人见了,无不骇然变色。
苏半城只用一招就废了尤俊达,他目光所至,众人无不战战兢兢。苏半城目光一扫,落在了史大奈身上,史大奈心想横竖不过一死,陡然胆气一豪,喝道:“要杀便杀,怕你的便不是史家男儿!”苏半城道:“你们公然辱我苏门,按理都该以死谢罪。但念在柴家小姐的面上,老夫可以放你们一马,只须你们跪在地上,磕十个响头,并说三遍:‘我对苏门心服口服’。”
史大奈喝道:“笑话奇谈,我史大奈跪天跪地跪父母,苏门岂值得我跪?”苏半城目光一动,史大奈只觉一股强劲的内力隔空袭来,史大奈只觉得风市、环跳两个穴位同时一跳,不由自主就跪了下去。众人均以为史大奈只是嘴里厉害,其实还是怕了,丁冲及和彭氏兄弟吓得立即跪倒了在地,磕头不止,说道:“我服了苏门啦……”
苏半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这些人折服,心想此后苏门威名震于南北,无人敢小觑,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很好很好,自此而后……”说到这里,陡然脸色一变,像是遇到了什么前所未有的敌人,骂一句:“臭乞丐,阴魂不散!”身形一晃,携着阿姝,就向外掠去。
这苏半城来得不声不响,走得也是莫名其妙,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早已不见了人影。萧散最先醒转过来,喝道:“快放下阿姝!”拔腿就追,刚走得两步,忽地想起一件事,回转过来,向李药师道:“道长,我恳求你一件事。”李靖道:“萧居士请说。”萧散看了柴静一眼,道:“请您务必如何,帮我救柴姑娘出困。”李靖淡淡扫了苏氏三绝一眼,道:“好。贫道答应你!李靖虽受了些微小伤,但殊死一搏,未尝比不过苏门的三位大侠。”他一向谦冲,此时却刻意咬重了“大侠”二字,显然是对适才苏半城的所作所为极是不满。苏氏三绝见了李靖的威势,都不由心里打了个突。
李靖问:“你一定要去找阿姝姑娘么?这苏半城殊不好惹。”萧散点头道:“我这妹子身世可怜,我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李靖叹道:“罢了,你放心去吧,柴姑娘的安危,交给老道便是。”萧散再次拜谢,高声道:“柴姑娘,你且少待,我会回来找你的。”语罢,抢身跃上丁冲及等人带来的一匹马,道:“借马一用!”扬鞭而去。
萧散沿着苏半城走过的路线策马追了半日,丝毫未见他二人的人影。快到傍晚时分,到得一个小镇上,稍一打听,就听说早在三个时辰前,有一个白发长髯老者带着一个小姑娘在这里出现过,但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青衫乞丐,二人似乎动上了手,旁人不敢靠近,到底谁胜谁败,也就不得而知了。萧散问得苏半城是往丹阳方向去了,便连觉也顾不得睡,胡乱买了些干粮,连夜追赶。困了就在马背上眯上一会。
到第二天早上,萧散已到得淮水岸边,但见周遭树木摧折,像是飓风席卷过的,想来是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萧散不敢怠慢,继续追赶,又追了一日一夜,仍没见阿姝的人影,萧散心中忧急,忽闻马儿一声长嘶,口吐白沫,原来这马儿疲于奔命,终于经受不住,累倒在地。
萧散心中不忍,只得弃马步行,施展轻功继续追。但想那苏半城是何等武功,萧散这一追反而越追越远。萧散心中沮丧已极,但内心深处隐隐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一定不能放弃,如果退缩,就有可能永远失去阿姝了。这小姑娘跟随自己一路,虽然给自己添了不少麻烦,但也带来很多快乐,在萧散心中,早已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
萧散一气追到了淮河岸边,但见淮河两岸,烟水茫茫,浊浪滔滔,心中一片迷茫,不知阿姝此时已是渡过了淮河,还是被苏半城挟持到了别处,一时心中烦闷不胜,忍不住纵声长啸。
这一啸足足持续了半炷香时间,萧散想到连日来的委屈、悲苦,心中愈发凄楚。萧散长啸已毕,忽听身后一个声音道:“你这样喊,怕是把江上的舟子都吓跑了。”萧散听这人说话的声音有几分熟悉,不由回头一看,见一个青衫老丐半躺在一块大石上,落拓潇洒。萧散又惊又喜,道:“是……是你!”
那老丐瞪了萧散一眼,道:“你认识我?”萧散见这人模样,情知就是这几日与苏半城缠斗的那位前辈高人,不由激动道:“去年在洛阳城外,晚辈曾见过前辈一面,想是前辈已不记得了。”那老丐道:“我当然不记得!”
忽然一跃而起,也立在岸边,道:“我在这里躺得好好的,你干么鬼哭狼嚎的扰我清梦?”萧散道:“在下从苏州一路追苏半城到此,只因无处可去,情之所至,故而长啸抒怀,不意打扰了前辈。”那老丐点头道:“嗯,你从苏州一路追来,脚程倒也不慢,你轻功很好啊。”语罢一掌轻轻向萧散拍过来,这老丐这一掌拍得极慢,萧散却只觉得掌力涵盖四面八方,根本避无可避,情急之中,内力自然生出反应,那老丐手掌在萧散头半尺处凝住不发,道:“怪不得!原来是天玄宁氏教出来的徒弟,难怪内息正大,长力不衰。”
萧散听这老丐夸奖自己的内功,也不由得有几分得意,当下道:“前辈,你见到苏半城了么?”那老丐哼一声,道:“这老无赖已渡江了!”萧散心下懊丧,道:“连前辈也胜不得他么?”那老丐听了这话,十分不悦,面皮一鼓,不耐道:“谁说我胜不得他?姓苏的一向只会脚底抹油,逃跑的功夫天下第一,论及真才实学么?天下排行老末罢了。”
萧散心道:“这老头儿胡吹大气,八成是没打过苏半城,”定下睛来一扫,发现江面上一只船儿也无,岸边本来有几只小船的,却都已船底稀烂,当即心下了然,想来是苏半城怕这老丐穷追不舍,故意毁掉了船只,怪不得这老儿如此生气。
萧散不动声色,走向前去,将破船翻转过来,那老丐见萧散有招儿,不由好奇,道:“咦,你小娃儿有法子?”萧散见船底已烂,自是无法坐人了,索性将底全部掏空,又从另一艘船上拆下一块船板和钉子,往这条船上钉好。那老丐见萧散手脚并用,不一会就做得像模像样,不由赞道:“小子聪明,不错不错!”忙上前帮忙,将船推入水中。
那老丐跳上船,见萧散在岸上却并不下去,不由道:“走啦!”萧散嗫嚅道:“我,我不会划船,前辈,你……”那老丐道:“不会划船,那你怎么会做船?”萧散道:“我见过船的样子,照葫芦画瓢罢了。”老丐喜道:“好极好极,乞丐我也不会划船,但见过别人划船,咱们今天就来个照葫芦画瓢。”萧散心想:“不错!”便也跳了上去。
两人各拿一支船桨,学起那艄公划起浆来。划船看起来简单,也是一门学问,二人均是悟性聪颖之辈,但尚未能到无师自通的地步,划了半天,仍在原地打转。那老丐一气之下,将船桨扔到一边,道:“不划了不划了!”萧散急道:“你不划,那阿姝怎么办?”那老丐奇道:“阿姝是谁?”萧散黯然,叹道:“就是苏半城抓的那个女孩。”那老丐点了点头,道:“你对苏半城一直穷追不舍,就是为了那女娃娃么?”萧散道:“不错!”老丐问:“那小姑娘是你妻子?”萧散摇头道:“不是。”老丐又问:“你喜欢她?”萧散红着脸,道:“不是。”老丐“哈哈”一笑,道:“那却奇了,既非妻子,也非情人,你干么不要性命的去招惹苏半城那种高手?”萧散道:“前辈莫要取笑了,我只当她是亲妹子一般。”老丐肃然起敬,道:“好小子,了不得!我乞丐决定助你一臂之力,凡是与苏半城为难的事,我一向都乐得去做。”当下拿起船桨,道:“我就不信今天划不动你!”
忽然一阵江风起,水面漾起层层涟漪。萧散忽然心头一动,刚想说话,忽听那老丐道:“有啦!”萧散问:“什么?”老丐手舞足蹈,像个小孩子一般,高兴道:“小子,你练过内功,我考你个问题。”萧散道:“前辈但说。”那老丐笑道:“所谓练内力,就是练气,气者,天地呼吸也。纳百骸之气聚于丹田,一吸为收,一呼为放,呼吸之间,收放自如,方算内力大成。可倘若内息奔涌,不受控制,该当如何?”
萧散心中陡然明白了这老者的意思,问道:“您是说,这江水好比一位绝顶高手,如果我们不明所以的误打误撞,只会适得其反,甚至走火入魔?”那老丐惊讶地看着萧散,道:“了不得!你竟能想到这一层。俗话说,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与内力是一般的道理。我们学武之人对内力的运使再是清楚不过,现在这艘小船就好比内力,这江水流向则是人体的奇经八脉,我们如何才能将这股内力导入丹田?”萧散道:“因势利导,顺势而为?”那老丐哈哈大笑,道:“妙哉妙哉!孺子可教也。”
当下两人既找到了窍门,将淮河当做人体的经络,不一会就将小船划到了对岸。二人弃舟登岸,那老丐道:“小家伙,你很好啊,小小年纪悟性不凡。你叫什么?”萧散说了,又道:“晚辈还不知前辈高名。”那老丐呵呵笑道:“甚么高名不高名,名字这东西,只是个记号而已,乞丐我复姓皇甫,单名一个炎字,你若高兴,叫我皇甫大哥便成了。”萧散道:“晚辈哪里敢,还是叫你皇甫前辈罢。”
皇甫炎也不勉强,四下看了一圈,道:“苏半城这会儿早已经去得远了,咱们得加把劲才能追得上。”萧散问:“前辈知道他们走的是哪条路?”皇甫炎指着远处一株松树道:“你瞧那里,这苏半城轻功颇有可称道之处,号称‘翩若惊鸿,罗袜生尘’。但仍有个不大不小的臭毛病,他一味追求潇洒好看,在借力的时候就喜欢以轻而小的物事来借力,你瞧那边那一片松针,就有一片是齐齐整整折断了的。”萧散定睛望去,果见有一片松针从三分之二处齐齐折断,但看起来不甚明显,不由暗叹这老丐眼光之精准。又想,苏半城一人之身就足有一百多斤,再加上阿姝,要想在如此轻细的松针上借力,而只留下如此细微的痕迹,这苏半城的轻功,实在也高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皇甫炎道:“咱们快追吧!”语罢纵身一跃,向前奔了一段,待一口气足,回头一看,但见萧散仍在身后十数丈处拼命追赶。待萧散好不容易追上来,皇甫炎道:“我见你底子不弱,怎地轻功如此差法?”萧散道:“都怪晚辈幼时贪玩,轻功没练好。”皇甫炎摇摇头,道:“这样罢,我拉着你,这样会快一些。”语罢,一只手托着萧散,提气向前跃去。
萧散被皇甫炎拉着,只觉眼前景致不断倒退,快得不可思议,快速疾奔下,逆风灌耳,萧散根本无法呼吸,不过走了两个多时辰,早已经受不住,想说话却说不出口。皇甫炎似乎毫无察觉,萧散只觉浑身难受之极,拼尽全身力气都无法跟上皇甫炎的脚步。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皇甫炎只觉得萧散不断往后坠,这才回头一看,见萧散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萧散如获大赦,整个人儿瘫软在地上。皇甫炎也不去管,待萧散休息得差不多了,皇甫炎道:“你休息好了?”萧散惨然道:“前辈轻功太高,这样下去,晚辈怕是要被活活累死。”皇甫炎哼一声,道:“你自己糊涂,不知变通,怪得谁来?”当下道:“我传你一道运气的法门,你以此运使内力,可保你不那么难受。”萧散拜谢道:“多谢前辈。”皇甫炎道:“你别高兴得太早,你有没有这个运气学会,还得看你自己的能耐。”当下把如何运气的诀窍口说手比讲给萧散听。
这一讲就是半个多时辰,皇甫炎忽然住口道:“你听懂了多少?”萧散默然想了一会,道:“大约五六成吧!”皇甫炎点头道:“你记住了,你所学的天玄内力沛然浩大,本是上乘的武功,所以我并没有教你内功口诀,只是点拨你内力运使的法门而已。”萧散道:“晚辈理会得,多谢前辈。”
二人复又上路,这次萧散谨记皇甫炎所传授的运气诀窍,初始尚有不畅,但时间一久,便觉七窍皆通,身轻如燕,呼吸也畅然了。皇甫炎见状,微微点头,甚是满意。如此二人奔行了一日一夜,皇甫炎又传了萧散一段口诀,如是者三,皇甫炎总能在最细微处觅到苏半城的痕迹。这二人一生之敌,对彼此的痕迹早就了如指掌,无论苏半城如何掩藏,皇甫炎都能找到蛛丝马迹。眼见离苏半城越来越近,皇甫炎也是愈加兴奋,向萧散道:“咱们现在离苏半城不到半日路程,他带着一个人,我也带着一个人,但要追上他,想来也就是一二天的事,咱们也不必紧赶慢赶,不妨大大方方该休息休息,该吃吃,该睡睡,养足精神,死揍那臭无赖。”
萧散一路上早就习惯了听从皇甫炎安排,自然无异议。眼见天色将晚,两人胡乱觅得一处破旧的草屋,将就对付一晚。这几日连日奔波,本是醒着多,睡时少,但萧散自从学会皇甫炎的运气法门之后,不但不觉得困倦,反而精力充沛,仿佛体内气息博大奔涌,愈发不可收拾。
这一晚上萧散辗转难测,越是睡不着,脑中越是纷乱,想到阿姝这几日落在苏半城之手,不知受了多少苦难,只恨自己无能,不能早一日就阿姝出困。又想到柴静,心想:“也不知李道长此时可否将柴姑娘救出来了。”一时脑海中两个女子的脸庞不断闪现,忽然又想到鄢鸾月,心想自己离开这么久,鸾儿姊姊定是等着急了。心中烦乱不胜,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
萧散这几日一直随着皇甫炎龙奔电掣,片刻未歇,就是在睡梦中,仍在奔行不止。萧散似乎见到苏半城挟着阿姝就在前方不远处,萧散却死活追不上,不由得心中大急,更加奋力追击。这一跑萧散只觉得内息再也不受控制,双腿像是安上了风火轮一般,不受自己支配,萧散心想,这样下去,迟早要将自己活活累死不可。但他又无法叫出声,委实难受之极。
忽然,萧散只觉一脚踏空,一头扎进了水里,冰凉凉的河水一下子让萧散清醒过来,忙挣扎着浮出水面,这时,才发现自己早已不在草屋之中,而是真的掉到了水里,皇甫炎正在岸上关切地看着自己。萧散十分迷惑,道:“皇甫前辈,我,我怎么在这里?”
皇甫炎道:“我传你的运气法门,原是一门极为高深的练气功夫,一呼一吸都是练气,所以叫做《浩气歌》。你睡梦中仍在练功不止,导致气息不受约束,梦里狂奔了二十余里竟然不自知。”萧散心中感到一丝后怕,道:“我,我……”
皇甫炎将萧散拉上岸,道:“天玄一门的内功最讲究循序渐进,你这几日日夜不停地吐纳,其实都是在修炼内力,恰恰违背了天玄内功的旨要。不过幸亏你根底尚浅,修习时间尚短,还不至于走火入魔,要是宁啸天本人来练我这《浩气歌》,十九要成废人一个了。”萧散急问道:“前辈,可有什么法子么?”
皇甫炎沉吟了一会,道:“法子么,倒也有一个。”萧散精神一振。皇甫炎道:“我这里有一段口诀,你听仔细了。浩气者,浩然正气也。天地有正气,大道分阴阳。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萍之末,野马晨炊,皆为气息。侵淫溪谷,盛怒于土囊之口,缘太山之阿,舞于松柏之下,飘忽淜滂,激飓熛怒。耾耾雷声,回穴错迕,蹶石伐木,梢杀林莽。至其将衰也,被丽披离,冲孔动楗,眴焕粲烂,离散转移……”当下将口诀一五一十解释给萧散听。皇甫炎道:“适才我念给你听的,是‘萍踪剑意’的总诀。这《萍踪剑意》与《浩气歌》相辅相成,天下武学,莫出其右。你是天玄弟子,我本不欲传你本派武功,但你我有缘,且你灵根不浅,况且我皇甫炎纵横半生,也未收得半个徒儿。”萧散忙磕头道:“师父!”皇甫炎摆手道:“你仍是天玄弟子,你我倒并不必师徒相称,这《萍踪剑意》博大艰深,我并未传你具体招式,所以算不得是我的弟子,这一节你需谨记。”萧散道:“晚辈记住了。”皇甫炎道:“好,咱们接下来继续说。”
两人在河边说了一整夜,丝毫不见困意。皇甫炎见萧散进境神速,往往刚说一句,萧散就能举一反三,说出自己的见解,很是兴奋,道:“咱们今日不必赶路了,我们把剩余的部分说完,你有什么疑难之处,都说出来!”萧散遵命道:“是。”
这样一耽搁,不免脚程又落后了。但这时萧散的眼界乃至心气都有所不同。这时皇甫炎只需轻轻托住他,他就能勉强跟上皇甫炎了。这一日,两人到得高鸡泊地界。皇甫炎道:“萧散,你知道为什么不去追苏半城,反而上这高鸡泊里来么?”萧散摇头道:“不知。”皇甫炎得意道:“这高鸡泊,有一样东西大大有名,苏半城生平最爱奇珍异宝,自然不肯错过的,咱们只需在这里等着他就行了。”萧散好奇,道:“前辈,到底是什么样的宝贝?”皇甫炎“哈哈”一笑,拉着萧散上了一座酒楼,萧散看了一眼招牌,却是“博士楼”。
皇甫炎进得酒楼,大大方方地坐下,向萧散道:“相传汉代董仲舒任博士时,曾陪汉景帝刘启上这座酒楼,汉景帝当时向百官道,朕登基已久,可苦于治国之策,我想要风流而令行,刑轻而奸改,百姓和乐,政事宣昭,诸位可有对策?董仲舒当即提出君权神授、尊王攘夷、罢黜百家的主张,献出天命、天志、天意三策,后人称之为‘天人三策’,对王权政治影响深远至今。汉景帝听后大喜,亲自手书‘天人’二字,并命此楼为‘博士楼’,后来虽几经战乱,但这座楼一直留存至今,不能说不是一个奇迹。”
萧散读书不多,皇甫炎说的那些典故从未听人说起过,自也不知道董仲舒的“天人三策”到底有多么了不起,但见皇甫炎如此推崇,想来必是不错的,便道:“前辈说了这么多,这‘博士楼’里到底有什么宝贝?”皇甫炎笑道:“你猜汉景帝手书的‘天人’二字墨宝现在在何处?”萧散恍然大悟道:“难道说正在‘博士楼’中?”
皇甫炎还未说话,忽听邻座一个人大声道:“老金,俺王小满走南闯北见得多了,汉景帝是个甚么宝贝,你见过吗?”与他同坐的一个佝偻猥琐的老者摇头道:“老奴从未听说过。”皇甫炎大好兴致,不想有人老捣乱,不由冷哼一声,道:“孤陋寡闻,丢人现眼!”
隔坐那少年穿着虽是中土打扮,但形态举止仍能看出是个胡人。只是不知这王小满是谁家的公子,想是一向张扬惯了的,闻言道:“有只狗在乱放屁,老金你听到了没?”皇甫炎捂着鼻子道:“果然好臭,好臭!”那王小满似乎没料到这个乞丐一般的人竟然敢跟自己顶嘴,不由大怒,一拍桌子,道:“臭要饭的,你作死,敢惹本大爷!”萧散笑道:“看来这只狗不止会放屁,还会发狗疯。”
王小满见这乞丐和自己对着干就罢了,这个少年几斤几两,也惹到自己头上,恶狠狠地道:“臭小子,你又是谁?”萧散道:“本大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叫做王大满。”这少年叫王小满,萧散偏要做王大满,分明是占这少年的便宜。皇甫炎竖起大拇指,赞道:“好,名字好,姓得更好,理当浮一大白。”语罢,端起杯子,和萧散喝了一杯。
王小满气得浑身发抖,道:“你……王……王大满,你死定了!老金,快给我杀了他们!”那叫做老金的老者道:“老主公临行前有交代,咱们来此是办正事的,小主公莫要惹事。”王小满“哼”道:“你这个奴才,只听我爹的话,本少爷就不是你的##吗?哼,等我爹登基做了皇帝,我要把你们一个个全都杀了!”
萧散心道:“好大的口气,皇帝其实人人想做便能做的?”皇甫炎却留上了心,高鸡泊是窦建德的地头,这少年自称王小满,又如此张狂,心想:“难道他是江都那位的儿子?”如果真如自己所料,以他的背景之大,倒不一定是虚言。那老金吃了王小满一顿训,只好慢吞吞站起来,向萧散和皇甫炎看了一眼,低声道:“二位兄台,得罪了。”皇甫炎随意瞟了一眼,见这老者眼中精芒外露,心想这里竟然藏了一位高手,他有心考教考教萧散的功夫,便道:“散儿,这位金师傅是个高手,你且去请教几招。”萧散站起身来,道:“是,前辈。”
萧散摆个架势,道:“请。”那老金见萧散虽然年轻,但站在那里不丁不八,竟有一股凝渊岳峙般的气势,不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拿一只筷子做武器,轻轻一抖,劈将过来。萧散不敢大意,拔出随身短剑应对。这老者手中虽只是一支短短的竹筷,但一招一式,无不具有莫大威力。萧散瞧得分明,这老者所使,分明是一套极高明的刀法。这段日子以来,他与刀极其有缘,先后见到了何猛的“八臂刀”,尤俊达的“日月朝天刀”,以及苏门的“擒天刀法”。这老者的刀术却又与萧散见过的有所不同,着眼于一个快字上,有如狂风骤雨,丝毫不给人以喘息之机。虽没有“擒天刀法”的玄虚奇变,却比之“日月朝天刀”,却又有独到高明之处,至于“八臂刀”,更不足论了。
萧散连接了二十多招,一直处于守势,竟然没能还手攻上一招,好在他这几日跟随皇甫炎修习《浩气歌》,内力早已突飞猛进,总能在紧要关头化险为夷。那老者见萧散变招奇速,应变远胜于常人,也不由暗暗称奇。
皇甫炎看了数招,不由骂道:“蠢材,蠢材!对方刀快,偏要拼快么?”萧散一凛,收敛心神,抱元守一,天玄剑法本不以对攻见长,但守御却是天下无双。萧散不管对方攻势如何,只管谨守本心,那老者的凌厉攻势竟然攻不下萧散织成的三尺防御圈。萧散久战之下,不由对《浩气歌》和《萍踪剑意》有了更深的理解,一招一式,挥洒自如,十招中竟然也能还得一招。那老者见萧散短短时间内竟然像变了个人一般,心中很是诧异。皇甫炎见状不由点头,道:“孺子可教。此人的刀法讲究起承转合一气呵成,就好比七言绝句,长空碧落,飞流直下,因此叫做甚么‘七绝斩’。这刀法看起来厉害,实际却稀松平常,无甚用处,你只要不理会他的招式,专门攻他的下盘,他就必输无疑。”
那老者听皇甫炎一语道破自己的武功破绽,不由得冷汗涔涔,忙跳了开去,向皇甫炎一躬,客客气气道:“前辈果然高人,小人服了。”
萧散见这人自己退开,也不追击。只听皇甫炎道:“快刀莫名痴,你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江湖上传闻早在数年以前,你被魔宫楚天遥一掌给劈死了,没想到你不仅没死,反而做了王世充的走狗。”那老者正是莫名痴。莫名痴怅然一叹,道:“惭愧!往事已矣,在下为了活命,也是迫不得已。前辈见识不凡,还未请教高姓大名。”皇甫炎冷冷一笑,道:“你在北武林也算混过那么多年,连老夫的字号也没听过么?”莫名痴见皇甫炎的样貌,陡然忆起一人,惊道:“您……您是‘北客’……”不由得脸色苍白,皇甫炎道:“老夫我没兴致管你们朝廷的事,不过我也不想见到你们,快给我滚吧!”莫名痴如获大赦,道:“多谢前辈不杀之恩。”
莫名痴向王小满道:“小主公,咱们快走吧。”王小满道:“怕他个臭要饭的怎的?”皇甫炎“嘿”一声,手中酒杯激射而出,直直撞向王小满,莫名痴吃了一惊,却根本来不及去救,只听“啪”的一声,酒杯撞向了王小满的脸颊,竟然将酒杯撞得粉碎,王小满“啊哟”一声,和着血吐出了两颗牙齿,莫名痴问:“小主公,你没事么?”王小满吓得说不出话,但见脸颊肿得老高。莫名痴检查了一遍,发现除了掉了两颗牙齿外,并无内伤,知道皇甫炎手下留了情,便忙拉着王小满离开了酒楼。
皇甫炎亮了一手绝活,惊退了莫名痴和那个草包少爷,心情甚好,唤萧散一起喝酒。酒过三巡,不由道:“老无赖,你看了这么久的热闹,该咱们来算算账了吧!”只听楼上有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恭喜你臭乞丐,‘萍踪剑意’终于有了传人。”萧散听声音熟悉,不由抬头一看,吃了一惊,却见二楼靠栏杆的一张桌子上,一个白发长髯的老者神态自若安然而坐,正是苏半城。在他对面,坐着一个白衫少女,一动也不动,不是阿姝却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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