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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门遮（第二部）第二章 [复制链接]

禹鼎侯

主楼

发表于 2025-5-24 19:0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第二章故都繁华心未泯

　　话声刚落，只见一个袅娜少女从竹屋里迎了出来。那少女约来二十出头，身上穿着麻布粗衣，虽穿的殊为平常，但容貌绝艳，透出一股与曼妙的气质。那少女看少年的眼神，却是说不出的关爱。少年笑道：“姊姊，今天我打了一只大灰狼呢！”
　　那女子眼光一扫，看到在一旁的燕儿，不由问道：“散儿，这位姑娘是谁？”少年嘻嘻一笑，拉住燕儿的手，道：“姊姊，这是我在山上救下的一个小妹妹，她当时差点被狼给吃了，我看她可怜，便把她领回来了。”燕儿脸一红，低声道：“姊姊……”
　　那女子微微一笑，迎上去道：“是么？那快进屋吧！外面风大。”少年便领着燕儿进屋去了。这姐弟二人不是别人，却正是萧散与鄢鸾月二人。当年二人在虎跳崖被余恨道姑打下悬崖，并未摔死，二人寻得此神仙住处，安定下来。转眼之间，数年便过，昔日的小孩子如今都已长成了俊俏美丽的少男少女。萧散整日便是打猎练武，“分血神掌”的毒也已基本去尽，不知不觉间却将“天玄洗心诀”的前两层练成，天玄武功已小有根基。而鄢鸾月却洗衣做饭，闲时做些针织活计，或者种些菜蔬，维持二人生计，日子过得倒也逍遥。
　　不一会，鄢鸾月便做了几样小菜端了出来。萧散道：“小妹妹，我叫萧散，你若不介意，便叫我萧哥哥吧！”燕儿垂着眼，低声道：“公子，我……我可不敢。”这时，鄢鸾月坐下来，握住燕儿的手，道：“妹子，你萧哥哥快人快语，你不用介意，只要你愿意，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便了。”燕儿一时感激，低着头胸中怦怦直跳。
　　萧散笑道：“好啦，姊姊，我帮你找了一个妹子，你便不要我这个弟弟啦？”鄢鸾月道：“散儿你就知道贫嘴。”三人用过饭，鄢鸾月引燕儿洗了个热水澡，找了件干净的衣服给她换上，又擦了些治外伤的药。鄢鸾月便问起燕儿身上的伤来。燕儿一时感激这姐弟二人对自己的眷顾，便将这些年积压在心底的委屈全倒了出来。
　　讲到一半，萧散忽问：“咦？姊姊，青楼是什么地方？”鄢鸾月也是不知，想了一会，道：“总之不是什么好地方吧！不然燕儿妹子怎么总受人欺负呢？”萧散笑道：“姊姊就是比我聪明。”鄢鸾月在萧散鼻子上一刮，甜甜一笑。燕儿道：“鸾儿姊姊，萧哥哥，你们不知道，这青楼便是我们贫贱女子供男人们享乐的地方，那个地方……简直比地狱还可怕……”
　　燕儿接着便把她失手杀死贾员外，逃亡月余到深山的事说了一通。鄢鸾月心本柔弱，听了燕儿这一段凄惨身世，不由安慰起燕儿来，但劝了几句，竟抱起燕儿，二人哭作一团。
　　萧散在一旁听得心烦，道：“好了，燕儿，以后你萧哥哥遇见了他们，我一拳一个，帮你出气。”燕儿顿时噗嗤一笑，道：“以后在萧哥哥和鸾儿姊姊这里，我才不想出去了呢！萧哥哥，我……我也不要你帮我出气。”
　　次日一大早，萧散起床时，便见鄢鸾月与燕儿二人在炉灶上忙活，二人叽叽喳喳，有说有笑，不知说些什么，大抵是女儿家的心事罢。萧散也懒得去管，在竹林里闲坐了一阵，便吹声口哨，道：“豹兄！”不一会，一只花斑猎豹便跑到萧散面前。萧散便与猎豹玩了起来。
　　萧散玩得正兴起，忽听身后一个声音道：“萧哥哥，这个……是你养的么？”萧散回头一看，见燕儿正在他的身后，怯生生的看着这头猛兽。萧散道：“也不能算是我养的，小时候我救过它三次，后来它又救过我一次，一回生，两回熟，这里除了我鸾儿姊姊，便算这豹兄最亲了。”说到这儿，忽然觉得有点不对，摸了摸头，道：“当然现在还有你啦。”燕儿从未见过猎豹，一时好奇，问道：“我能摸摸它么？”萧散笑道：“那可不能，生人碰了它，它可会发怒的。”
　　燕儿一时紧张，道：“那……那还是不摸了。”忽见萧散捧腹大笑，指着燕儿道：“笨丫头，真不禁哄……”燕儿一阵羞怯，脸颊一红，忸怩道：“萧哥哥，你真坏！”萧散一边笑一边将燕儿的手抓住往猎豹身上贴，燕儿吓得惊叫起来。萧散索性将燕儿抱起，放在猎豹背上，道：“豹兄，走！”猎豹听了号令，向前飞奔而去。猎豹奔跑起来速度迅疾异常，燕儿又惊又怕，双手死死抱着猎豹的脖子不放。
　　萧散笑道：“燕儿，抱紧了，豹兄跑起来可谁的话也不听的。”燕儿惊叫道：“萧哥哥，快停下，快……呀……”萧散打个口哨，猎豹才慢慢停下脚步，折了回来。萧散笑道：“现在你知道豹兄的厉害了吧？”燕儿刚缓过神，拍着心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不说话。这时，只听鄢鸾月道：“散儿你就知道捉弄人，过来吃饭啦！”
　　转眼过了一个多月，三人倒是衣食无忧，萧散闲来无事，便在山上打猎。鄢鸾月与燕儿则在家中整理家务，燕儿肯吃苦，不嫌脏累，许多体力活都自行去做，鄢鸾月一时轻松了许多，闲时燕儿也向鄢鸾月学些针织刺绣，鄢鸾月出身大户，会的花样繁多，燕儿也学得特别认真。
　　这日，萧散从外面回来，看见鄢鸾月正在扫地，不由不高兴道：“姊姊，你怎么还干这些？这些活让燕儿去做便好了。”鄢鸾月道：“谁做不是做？散儿，我知道你心疼姊姊，可不能什么事都叫燕儿去做是不是？反正我闲着也是没事。”萧散笑道：“姊姊，我帮你。”便接过扫帚，鄢鸾月淡淡笑了笑。
　　三人吃过饭，萧散便在舍前练功，燕儿在一旁看了一阵，忽然道：“萧哥哥，你……你教我功夫好么？”萧散停下，道：“好端端的，学什么功夫？”燕儿吃吃地道：“我……我学了功夫，以后就能保护自己，不受别人欺负了。”萧散道：“练武功，可是要天赋的，我看你笨头笨脑的，肯定学不会。”燕儿听了此话，羞得无地自容，低头怯声道：“我……我以前也学过功夫的……”萧散奇道：“哦？是吗？那你练几手给我瞧瞧。”
　　燕儿这才走到场中，打了几手散拳，打到一半，忽地停住，娇羞道：“哎呀，糟啦！我忘记怎么打了……”一时急得小脸通红，直欲要哭。萧散有心逗她，哈哈大笑：“什么功夫啊，我看跟猴子爬树差不多……”
　　又过了五六日，这一日，吃过午饭，萧散与鄢鸾月在廊前玩耍，却久久未见燕儿从房中出来。鄢鸾月心觉奇怪，便回去看望，却见房内翻得一片狼藉，燕儿目光含泪，呆呆的坐在地上。鄢鸾月轻声问道：“燕儿，怎么了？”燕儿抬起眼，哭道：“姊姊，我的……玉坠不见了。”
　　“玉坠？”鄢鸾月奇道：“什么玉坠？”燕儿道：“是……是我娘留给我的，我找了好久，找不到了……”鄢鸾月柔声劝道：“别着急，说不定落在哪儿了。”便又帮着燕儿四处寻了一遍，却仍然未找到。燕儿一急，又哭了起来。
　　忽然，萧散道：“你肯定还落在怡春院了，那天我救你的时候，你身上什么都没有。”燕儿想起那日从怡春院慌忙逃出，没来得及带走的可能性极大，一急，又哭道：“那怎么办……怎么办……”萧散道：“不就是一块破玉佩吗？很重要么？”
　　燕儿道：“我……我从小就没见过我爹娘的面，只有这个玉坠，师父又不要我，我……”萧散奇道：“你还有师父？以前怎没听你说过？”燕儿低头道：“我有师父的……，我，我原来叫阿姝，燕儿是院里的妈妈给我取的艺名。”
　　原来这燕儿，正是阿姝。当年阿姝被青衫道士骆秋风所擒，逃走之后四处躲藏，后来在铁剑峰底发现了师父莫名痴的尸体，伤心一阵，将尸体埋了，一个人漂泊无定。本准备去找干爹干娘，却在途中遇到了人贩子，几经辗转，被卖进烟花之地，这才成了怡春院里的歌女。
　　鄢鸾月心性怀柔，心知这女孩儿禁受的苦楚实在太多，一时心有感怀，不由握住阿姝的手，柔声劝道：“好妹子，别哭了，我们再找找看……”萧散甚觉气闷，道：“什么阿输阿败的，你这名字取得就不好，活该你倒霉了。”鄢鸾月道：“散儿，你怎么这么说话？”
　　阿姝红着眼睛道：“姊姊，萧哥哥说得对，也许我真的把它丢在那里了。”鄢鸾月道：“既然如此，那你就不要想它了，反正也只是一个玉坠而已。”阿姝一急，哭道：“可是，我……”这一哭，也勾起了鄢鸾月对父母的思念之情，自己离开父母这么久，也不知父母可好也不好，一时只觉悲从心来，眼泪哗哗的掉了下来。
　　萧散道：“丢都丢了，现在哭有什么用，哭便能寻回来么？”阿姝低头擦了擦眼泪，道：“我……我可怎么办呀？”萧散道：“真有那么重要么？大不了我们去城里找找呗！”阿姝一愣，感动的看着萧散，半天才道：“萧哥哥，你对我真好。”鄢鸾月也道：“散儿，你能这样想，姊姊很高兴。”
　　萧散不由暗暗叫苦，自己本只是无心一说，不想这两个傻女人竟当了真，当真有苦说不出，半天才挤出一个笑容，道：“这算什么，我好歹也是个男人嘛！”鄢鸾月与阿姝都不禁掩口一笑。萧散又道：“都这么久了，说不定早就被别人拣去啦，我们又到哪里去寻？”阿姝眼一红，低下了头。萧散心一软，道：“好了好了，我们先去找找，若真找不到我们再回来，这样可好？”阿姝这才点了点头。
　　入夜，幽风寂寂，月光透过树丛，洒下斑驳疏影。鄢鸾月安置阿姝睡下，便抱着一件狐皮大氅出门而来，见萧散正一人独自坐在屋顶，斜倚粱椽，仰月饮酒，夜风轻扬，散发飘飞，显出一副傲世不羁的洒脱样。
　　鄢鸾月叫道：“散儿，你还没睡下？”萧散道：“鸾儿姊姊。”鄢鸾月也慢慢爬上屋顶，将大氅给萧散披上，问道：“你真打算陪阿姝去寻那玉坠么？”萧散道：“是啊，怎么啦？姊姊，舍不得散儿离开你啊？”鄢鸾月摇摇头，替萧散理了理头发，道：“散儿长大了，现在也知道关心人了，姊姊很高兴。”
　　萧散道：“放心吧，姊姊，我和阿姝很快就会回来的。”鄢鸾月抬头望着远方，道：“散儿，阿姝是个很可怜的女孩儿，小小年纪便受了这么多的苦，你一定要好好的保护她，别再让她受欺负了。”萧散道：“知道啦，姊姊，有我在，只有我欺负别人，别人哪能欺负我呢？”鄢鸾月眉头一皱，道：“欺负别人总是不好的，散儿，你到了外面，可别乱闯祸。”萧散伸个懒腰，道：“知道啦，姊姊。我回去睡觉了，明天还要赶路呢！”便跃下房顶，回房去了。
　　到第二日，萧散与阿姝便收拾行装，告别鄢鸾月，进城而去。二人在山中行了七八日，便已到得长安城来。阿姝只因怕再遇到昔日熟识，造成不快，便到布衣店买了一套男装，扮作一个弱冠少年跟在萧散身后。
　　萧散自幼在山中长大，几时见过这长安城的繁华，一时又惊又喜，自玄武街逛到白虎街，逛了两三个时辰犹觉恋恋不舍，终在阿姝的催促下才离去。
　　二人行了一段，便远远看见前方闹市里，一座华丽锦绣的楼阁突兀在眼前。阿姝扯了扯萧散的衣服，轻声道：“萧哥哥，那便是怡春院了。”萧散顺着阿姝手指方向看去，一把抓起阿姝的手，道：“走，咱们进去！”没想到一拉之下，阿姝却没有动，萧散回过身，问：“怎么啦？”阿姝低着头，答道：“我……我进去多有不便，要是以前的姐妹们认出我来，那便麻烦了。萧哥哥，你一个人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便好。”萧散想了想，道：“这样也好，你好好在这待着，我去了。”便走向怡春院。
　　未到门口，便有两个花枝招展的艳媚女子拥了上来，一个道：“这位公子，里边请啊！”萧散一时错愕，回望了阿姝一眼，暗想这二位女子倒是热情。便随这二人进去了。
　　萧散从未到过烟花之地，于这男女之间的乐事也是一知半解，更不知这二女是何意。行了一会，萧散忽问：“两位姐姐，你们要带我去哪儿啊？”二女听得萧散称自己为“姐姐”，心中一乐，回过身来，掩口笑个不停，一个女子道：“公子，您是开什么玩笑呢？”萧散见二女一时笑个不停，料想是自己说错了话，一时羞得脸色通红，半晌才道：“那……那我听二位姐姐的便是。”那两个女子更是笑个不止。
　　两个女子将萧散引到一间房中，萧散只觉一进房，便闻到一股特别的芳香，舒畅不已。一个女子问：“公子，您是边听曲边喝酒还是怎么？”萧散点头道：“这样很好。”便有一个女子取了一架琵琶，坐在前方，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唱的正是汉乐府诗集《孔雀东南飞》：“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声音倒也中听。
　　另一个女子服侍萧散坐下，不停劝酒，萧散颇感不自在，饮了几杯，忙抢过酒杯，道：“我……我自己来便好。”却没想到那女子不但不听劝，反倒借机倒进萧散怀里，嗲声嗲气的道：“公子，我漂亮吗？”萧散一时紧张，慌忙起身，连声道：“漂……漂亮……”那女子迎上来，道：“那您躲什么呀？”萧散又让过，道：“姐姐，请你自重。”那女子咯咯一笑，道：“公子，来都来了，又害哪门子羞啊？”
　　这时，另一个女子一曲抚毕，也迎了过来，媚声道：“公子，奴家曲也唱了，您赏几个银两给姐妹们卖胭脂水粉罢。”萧散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两个女子是要钱啊！便伸手入怀，掏出一大块银两，也不管多少，丢在桌上，那两个女子见萧散出手阔绰，当真欢喜得不得了，捧着银子左看右看。萧散再也不敢停留，拔腿就跑，一气冲出了怡春院。待两个女子回过神来，早已不见了萧散的影子。
　　萧散出了怡春院，举目四顾，寻找阿姝的身影，忽听身后一个声音道：“萧哥哥，我在这里。”萧散回过身，见阿姝站在一个僻静的墙角下。阿姝见萧散过来，便问：“萧哥哥，你问到玉坠的下落了么？”萧散一拍脑门，惊道：“啊呀，我忘记了！”阿姝一急，又不敢怪萧散，只觉心里委屈，低着头一声不吭。
　　萧散问道：“阿姝啊，这怡春院里的女人怎么怪怪的，让人看着不舒坦呢！”阿姝轻轻道：“萧哥哥，我以前也在怡春院里待过，你……你也讨厌我么？”萧散按住阿姝的肩膀，道：“阿姝，你和她们不一样。”阿姝芳心暗喜，未寻到玉坠的委屈也随之消解了。
　　阿姝抬头道：“萧哥哥。”萧散问道：“怎么？”阿姝一咬嘴唇，道：“你真的不会厌恶阿姝么？”萧散笑道：“怎么会呢？姊姊说你是个好女孩儿，你只放心，萧哥哥答应过要帮你找回玉坠，定然说话算话。”阿姝芳心大乱，低着头道：“萧哥哥，听到你这些话，比寻到玉坠还开心呢！”
　　萧散又向怡春院看了一眼，道：“阿姝，我们以后再慢慢想办法罢。”阿姝道：“萧哥哥说怎么，我便怎么。”当下便与阿姝沿着白虎大街闲走，到中午时，只觉腹中饥渴，便在道旁的一个小摊吃了些饭食。
　　到了下午，二人继续到处闲逛，出了白虎街，遥遥看见前方一条碧色玉带，在阳光下泛起粼粼波光，阿姝指着那玉带，道：“萧哥哥，那里边是翠微湖了。”
　　二人正在兴头，便向着翠微湖而去。到近一看，只见湖边雕龙画凤，玉砌朱栏，堤上人山人海，时有文人墨客吟风诵雅，或有杂耍卖艺的坐地营生。时正夏天，湖面上荷花半开半合，荷叶如伞盖一般，在湖心摇曳。
　　萧散与阿姝四处游了一回，陡然听得湖心有人声，二人不由回头望去，只见有一座浮桥直连湖心的一个岛屿。岛上有一座亭阁，阁顶峥嵘，恍如一只大白鹤展翅欲飞一般。亭中有五六个人围着一石桌而坐，为首的是一个白衣少年，手摇纸扇，谈笑风生，端的潇洒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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