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青丝.红颜 于 2011-1-5 22:50 编辑
那时，天空总是很蓝，阳光总是很暖。
她就像怒放在村外河岸坡上的野雏菊，清新纯净。虽然13岁就成了孤儿，寄养在姑父家，却丝毫没影响她健康快乐的长大，然后被媒婆凑合嫁人。
男人是独苗，母亲早逝，父亲多病，是村里唯一的兵哥哥，虽说聚少离多，可每次回来都会带给人一大堆的新鲜事，这时候，她总是微笑着，享受着姐妹的羡慕或者嫉妒。短暂的相聚过去，她送兵哥到村口，兵哥问：有人杀了咱们家的人，还抢咱们家的东西，你说咋办？她说：揍他。兵哥说：好，你伺候好我爸，等我回来。她说：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一年后，她等来了老山前线的噩耗。从部队看了回来，已瘦成皮包骨，她说是水土不服。乡里给她安排了工作：在乡政府大院打杂。
公公的病总是不见起色，她地里，家里，乡里几头忙。一次，上面来人检查，乡领导陪酒，她收拾好已经深夜，回程时，单车摔进渠道里，出血加骨折，人已昏厥。
他从后面赶上来，背起她去了乡卫生院。一年后，她才明白，那次并不是巧合。他住村西，子承父业在政府大院门口开一剃头店，每天都会跟着她上下班。
三个月后，她下了床，右脚就有些许跛，医生说是劳作早了，没养好。有一天，她公公说：你找个人嫁了吧？她坚定地说：我是军人的家属，一定养你到老。当晚，公公用一根绳子随妻儿去了。
她不敢再骑车上下班，可也没走路，因为他总会等在村口和店门口，说，同路，我带你。从此，他的单车不再轻飘，沉稳了许多。
村里所有人开始凑合他们，最后连乡领导都发话了，她才应允。他很开心，说照规矩，必须买辆新车去接她。她说：你买辆“飞鸽”吧，“飞鸽”的轮子转动起来很好听。
“飞鸽”最便宜，比最贵的“凤凰”整整便宜了28块。她知道，好多人也都知道。可她更知道，他是家里老大，下面还有三个弟妹，不容易。
三年后，她抱养了邻村一个半岁的小丫头。医生说，没怀上孩子可能是那次摔伤的原因。于是，村里人就天天看到他们一家坐同一辆单车欢笑着上下班。
慢慢的，她的弟妹都相继成家，丫头也渐渐长大，大到自己可以骑单车了。她说：给丫头卖辆‘凤凰’吧，好看点的。他说：这些年你为我家吃了太多苦，等宽裕了也给你买。她笑：我喜欢坐在你身后，听车轮碾过路面。
后来，丫头更大了，大到开始俯视她；大到自己能养活自己；大到远嫁重洋她极少能望见；大到好几年也挪不动身子回家看她。
终于有一天，她躺下后就没再起来。医生说：她将自己的病情隐瞒太久。他说：叫丫头回来吧，歪好我们也养了她那么多年。她说：丫头也有自己的日子，别麻烦她了。
隔夜，启明星升起时，他给她盖上红盖头，用一条白布把她紧紧捆在身后，踩着那辆只有铃不响其他什么都响的单车，抵达十几公里外的江边，他答应过要带她来看日出的，他不能食言。
和落日一样，太阳升起也很快，四周开始喧闹，不远处殡仪馆的高烟囱已有云烟飞散，他这才发觉想和她说的话，一句也没来得及开口。
回程的路上，他用那块红盖头紧裹着她，小心放在单车前面的篓子里。骑得很慢很慢，生怕将她颠醒。后面十数辆带着花圈的单车缓缓跟着，没人出声，只有车轮碾过石子路的声响，澎湃，绵长而久远。他记得她曾说过，听到这声音会想起淅沥的小雨，摇曳的烛火，吐丝的春蚕。
那天，天空依旧很蓝，阳光依旧很暖。
|
雷达卡
发表于 2011-1-5 21:20
QQ好友和群
QQ空间
腾讯微博
腾讯朋友
分享
收藏
顶
踩
提升卡
变色卡
抢沙发
千斤顶
显身卡
